深秋,夜晚的空气中带着些潮湿清凉的气味,茉莉在空中缓慢的飞行着,夜风撩起她黑色的长袍,她的眉眼隐在黑袍宽大的兜帽下,只隐约露出小巧而挺拔的鼻子以及水润殷红的唇。
茉莉向上提了提扫帚,高空的风突然强了些,带起点点的雨水落在脸上,冰冷的触觉令她瑟瑟发抖,她小声的嘀咕了句,“快到了吧…”
忽然脖子一痒,衣服中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钻了出来。
一只黑猫。
它有着一双深蓝色的大眼,,深沉的融入墨中,却异常的明亮。
茉莉小时候把它的眼睛看成宝石,后来是星星,现在觉得是夜空,璀璨而清澈,沉静而神秘,透露着时空纵深感。
每个巫师都可以有一个搭档,大多数魔女都会选择猫,这或许已经成为了一种标志。
茉莉低下头吻吻它软软的耳朵,微微扬了扬嘴角。
黑猫拢拉着耳朵,垂了垂眼,在茉莉的黑袍里翻了个身顺带抖了抖毛,然后把脖子卡在领口处,整个身子都躲在黑袍里,不吭声。
夜雨国,这是她最喜爱的国家,古书上记载,那里终年下雨,潮湿寒冷,无亮无光。她喜欢湿润的地方,所以无疑这里与她的气场最合。
第一次离家到这里,尽管表面上很平静,但内心还是有些波动。
烈火大大的猫眼中闪过丝无可奈何,淡淡吐出一声喵。算是表达一下激动之情。
茉莉知道它正在闹脾气,只好小小声的道歉讨好,“烈火?烈火?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该拿狗粮给你的,但是你吃的还是很开心的,味道应该还不错吧?”她讪笑两声,感觉到它的尾巴从衣服里伸出来在她脑门上啪的弹了一下,自觉理亏,乖乖道歉,“我道歉,我错了。但你准备永远不理我了?”
烈火哼一声,半眯着眼睛,高傲的看着前面,理都不理她。
想了想,还是动了动嘴。
“喵。”对,再也不和你说话。
茉莉摸摸鼻子,眼看一时半会儿是哄不会这只傲娇的猫了,她加快了飞行速度。进入国境后,雨逐渐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砸在身上有点疼。坚持了一会儿,茉莉决定下降,抱紧怀里的烈火,慢悠悠落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她拍拍身上的雨水,慌里慌张的躲到一处人家门前。大大的篷子遮挡了雨势,旁边还挂着小小的油灯。
把烈火放到地上,它的黑毛还是有些湿了,抖抖身子,慢条斯理的走到一处干燥的地方坐好。
“喵。”抱。
茉莉正稀里哗啦的翻着大包,想办法找材料做一把伞出来,听到烈火的声音,心不在焉反射性的“嗯”一声。
“喵。”小猫耐心很好,眸子还是温温和和的。
“喵。”抱。
“......”纸呢?
“喵。”抱。
“喵。喵。”
“喵。喵。喵。”
或许是喵声越来越频繁,茉莉才反应过来,双眼呆滞了片刻,连忙抱起地上优雅坐好的烈火。茉莉从它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丝丝的怨气,顿时有些心虚。
烈火无奈的甩甩尾巴。
茉莉紧了紧手臂,腾出一只手继续翻。
她需要一些纸巾,白蜡烛,金属才可以做出一把伞来。蹲在地上,把一只新的蜡烛掰成几段分别放在了四个角上,然后掏出一卷纸,连续划拉了一大串下来,一圈圈的在地上绕成一个圆形,解下左手的手链,看起来很古朴的手链中穿着几根细细的软竹线,利索的在链边开了个小口,抽出一根来放在纸中间。
准备好一切后,茉莉呼出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快速地开始念咒语。
只见眼前的四个蜡烛猛地窜起了火焰,拉得老长,而中间则起了一小团旋风把地上的纸和竹线打乱缠在一块,待等到平息后,地上则留下了一把伞。
竹骨的白色纸伞,茉莉打开看看,不能说精致,好歹能用。
转了转伞,一顿。
她笑出来,“烈火,你的猫毛掉进去啦。”
伞边角一侧竟然有一处黑色的小花状图案,摸上去软软的,像是嵌上去的。
【意外。】
烈火眨了眨眼。
待在别人门前不太好,茉莉重新坐上扫帚,伞往肩上一搭。
烈火则轻盈往上一跳,在她头顶窝好。
有了伞就不怕淋湿了,茉莉干脆慢慢悠悠的低飞,双腿孩子气的晃动。
巷子里行人很少,大多撑着伞提着灯慢慢的走。偶尔有几个孩子嬉闹着跑过来,稀奇的在她身边打着转,脚踩在水塘里,啪嗒啪嗒溅着水。
茉莉笑眯眯的和他们打招呼,裙子被打湿了也不生气,只是慢悠悠的控制着扫帚,但是扫帚却不怎么听话得左左右右瞎晃。
烈火实在忍不住,喵一声。
【平时不好好练,现在才会变成这样。】
茉莉讪笑两声,“呵呵……”
说起茉莉的功课,也只有魔法课还算过关,其他的飞行课,制药课,占卜什么的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找到了巷子深处的一间刷着棕色漆的屋子。
那是占卜师斯托尔的屋子。
在茉莉很小的时候,烈火第一次带她来这,这是离家里最近的一个国家,也是最安全的一个国家,在这里他们遇到了一个占卜师招待他们。
说起来,就像是茉莉的另一个母亲一样。
叩响了门,门缓缓打开,屋里站着的是一位老人,穿着深色的家居服,看到他们的到来,咋咋唬唬的张开双臂把茉莉搂了进去。
“哎哟,是茉莉和烈火呀!”老人开心极了,带着老花眼镜的眼细细眯了起来。
斯托尔是个活泼的老人,名义上讲,这是第二次见,中间也隔了十几年,但茉莉一点也不觉得生疏,甚至觉得她跟以前完全没什么变化,尤其是那年轻的心态一点也没变。。
斯托尔奔到厨房一连做了好几个菜,其实她的手艺不怎么样,但茉莉在她殷切的目光下还是吃了很多,烈火则窝在沙发上喝牛奶。
斯托尔洗完碗筷以后,发现茉莉已经迷迷糊糊的了。
老人笑起来,抬手扶了扶老花镜,她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茉莉的脸,“走了这么久是不是累了?”
茉莉被轻柔的唤醒,斯托尔的手是粗糙但温暖的,她依过去,“还好,不怎么累。”
斯托尔拍拍她的头。
烈火的猫眸柔和了起来。
茉莉很快蜷在沙发上沉沉的睡着了,斯托尔坐在壁炉边的小沙发上织着毛线,也不知是什么,小小悠悠的,柔软却粗糙的毛线顺着老人的指尖沿着竹针缓缓的形成一排排花纹,旁边的壁炉中烧着柴火噼啪作响,昏黄温暖的光亮洒满了整间屋子。
烈火安安静静的蜷在老人身边,深蓝的猫眸映着温暖的火光,显得格外的幽深。
“所以,是茉莉的药水把你变成这样的?”
小猫低低的喵了声,像是在笑。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斯托尔时不时和小猫咕哝两句,小猫的喵声她听不懂,所以不说话,她也不恼。
烈火又听了一会儿,慢悠悠起身,窜到茉莉的沙发上,窝在她的脑袋边。
斯托尔仍旧织着毛线,“不去卧室?”
猫眸闪了闪,看了看熟睡的茉莉,微微摇了摇头。
斯托尔起身拿了条毯子回来覆在两人身上,重新坐下。
烈火也困了,猫眼半搭了起来,迷迷糊糊的。
夜深了,屋里的火光渐渐暗了下去,斯托尔也不添新的柴,就着微弱的光亮收着线。
沙发上,小猫的尾巴无意识的小小抽动着,轻轻打在女孩的脸上。像是察觉到什么,女孩微皱着眉,抬手搔了搔脸上的皮肤,接着睡去了,小猫则蜷的更紧了些。
斯托尔笑了,柔和的双眼中掺杂着点点的笑意,她收起毛线放进篮子里,起身替他们拉了拉毯子,蹑着脚步回房了,留下了木质地板轻轻的咯吱声。
壁炉中火光渐渐灭了,悄悄留下点点的红芯,微微闪烁着,很快也消失了。
小椅子上安静的搁着装着毛线的篮子,里面装着件极小的灰色毛衣。
一连几天,茉莉和烈火都在外面转着玩,其实夜雨国是个很古老的国家,并不是很发达,但非常大,也根本没有什么中心热闹的说法,人口很少,到处都是弯弯曲曲的巷子,是个沉寂的国家。
茉莉喜爱这种沉寂,夜晚伴着雨,在这里,她总能睡的特别沉和安稳。
但茉莉能感觉到斯托尔有心事。
直到今天早上她拎着许多新鲜的瓜果蔬菜回来,斯托尔把他们叫住,脸上犹豫不决,阴晴不定,眼中有太多的情绪茉莉读不懂。
“茉莉,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什么?”
“前几天,我的塔罗牌里原本代表愚者的那张牌,上面的愚者不见了……”
茉莉从没听说过这种怪事,“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愚者的牌面空了。”斯托尔拿起一张牌,茉莉看见一张只有悬崖的牌面,而那悬崖上本应该站着愚人,此刻却什么都没有。
“等等。”茉莉连忙在自己的黑包里翻出自己的塔罗牌,找到了愚人。
上面除了空荡荡的悬崖,只有一只白色的小狗,神情似乎有些急切。
斯托尔说,“一定是塔罗界出了事。”
“塔罗界?”茉莉想到什么,抬起头,“我还以为这只是传说…”
斯托尔抚了抚额,“恩…是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就在附近的森林深处。”
塔罗牌是古老的占卜工具,但起源不明。有这么一种说法,说这些牌是记录一个特殊世界的生活状态,但恰恰是这些事物的独特之处才造就了塔罗的产生,其中的符号和图像都有各自的意思,解读方法也千千万万。
“如果愚人消失在牌面上,是不是就说明…”茉莉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离开了那个世界?”
斯托尔沉吟了一下,“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不知道他离开的原因。已经好几天了,我怕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引起混乱,毕竟这世界上占卜师太多,而且出问题的牌还是一张初始牌…”
“要怎么去?”
“塔罗界的入口在国境处的黑暗森林里,茉莉,我知道你才刚开始修行,这会不会对你太困难了些?”
茉莉思忖了片刻,摇摇头,“没关系,我正好也想去那里找些材料。”她翻过资料,这里的黑暗森林近年来都很和平,而且据记载,正统精灵的数量非常多。
斯托尔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沉默了。
茉莉有些奇怪,但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