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敬这一句,张良却是听得明白,看来匈奴大单于这宝座,觊觎之人不少,越霓厌厌的将手中羊肉撇下道:“左贤王进献给我父汗一个新阏氏,极得父汗欢心,如今生了一个儿子,父汗命各部欢宴三日以示庆贺!”冒顿更是一脸不悦道:“白羊楼烦二部刚刚大败,大河以南草场尽失,真不知有甚可庆贺的!若是此事让二部残余知道,心中又做如何想?俺管不了其他部落,俺这部落中多有白羊楼烦二部之人,没甚可庆的!”
“这个么……”张良看他两人神色,略一沉吟,多少已是猜到其中缘由,匈奴所谓“阏氏”,便是中原所谓“王后”之意,看来冒顿越霓兄妹二人的母亲已然失宠,当今大单于另有新欢,这本也没甚要紧,可这位新阏氏乃是左贤王所献,其中意味不言自明,如今又有了小儿子,大单于更是喜不自胜,不顾白羊楼烦二王战败之事,命举国庆祝,足见对这个新阏氏和小儿子的宠爱,冒顿这太子之位,又有名无实,连太子世代所领的左贤王之位,如今都是归了他人,将来等着小儿子长大,或许就此废黜冒顿,传位于小儿子也未可知,更不用说这位新阏氏乃是当今左贤王所献,所生儿子必得左贤王拥护,况且冒顿年长,机谋深远,深通兵略,非左贤王所能左右,若是有朝一日大单于殡天,传位幼子,匈奴之政必落于左贤王之手!也难怪冒顿对此极为不悦!
“此事可以不庆,但不可以不贺……”张良心中叹了一声,低头看着锅中已是有些凉意的羊肉道:“部落新败,人心痛楚,难以欢悦,因此可以不庆,可君王得子,长兄得弟,此乃阖家之事,这贺还是要贺的……”
“张公子说的不错!”冒顿眼中波光一闪,叫了一人进来,以匈奴话吩咐几句,越霓在旁听的一惊道:“哥哥,牛羊千头,你一个部落陡然拿出这么多来牲畜来,那些牧民会起怨望的!”
“无妨!”冒顿回头看着越霓一笑道:“白羊楼烦二部残余,这几天就要到了,他们虽都是些老弱妇孺,可牛羊马匹不计其数,这点礼物给那个小兄弟,算得上甚么?也不能让父汗瞧着我这个做太子的没有气量,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容不下么!说来说去都是一父之子,骨肉兄弟,何必在这上面斤斤计较,说短论长?就如此半了,连妹子你的那一份,俺也一起出了!”
张良瞧着冒顿,心中却有几分寒意,方才冒顿还一脸不悦,只因自己一句话,立时便转了笑容,可这笑容里殊无半点欢悦之情,倒似强自忍耐下几分杀气一般!冒顿也微睨了一眼张良,忽的出帐,将那斫在木桩上的撑犁孤涂刀拔了下来,递给越霓道:“这乃是咱们匈奴大单于的信物,你放在外面像甚么事情,正好小兄弟出生,你将此刀奉还父汗!”
“那怎成?”越霓腾的站起来一急道:“张公子乃是中原人,现如今两国开战,外面不知有多少牧民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有这把刀在,才能保住张公子在部落中安静养伤,若是将这撑犁孤涂刀奉还父汗,我可拦不住那些怒火中烧的牧民!”
“不用!”冒顿呵呵一笑,指着帐外道:“我的苍狼旗已经移到这帐外了,虽比不上父汗那把刀,寻常牧民也不敢近前,等到狼骑回来,严加守护,能有甚事?”
“狼骑?那突袭监军大营,再奔驰百里歼灭三千援军的匈奴狼骑头领就是太子你么?”张良听的一惊,冒顿笑着一颔首,越霓抢着道:“你才知哩,那次我哥哥本想突袭监军大营,后来见防御甚严,又有田家哥哥那几个高手在,就知道必然是张公子在内谋划,怕停留的久了,反被你所算,后来斥候报说援军兵分两路而来,我哥哥便在凌晨悄然撤军,奔袭其中一路援军,若不是张公子你在监军大营,我哥哥定然就将那营地拿下了!”
张良其实早已猜出这兄妹二人跟匈奴狼骑只怕有些干系,至此被越霓揭明,仍是有些难以置信道:“我原以为这一支军,乃是匈奴大单于麾下亲军,特地赶去给白羊楼烦二王赴援的,不想竟是太子麾下精兵,若如此说,大单于帐下亲卫,岂不更为了得?”
“哈哈哈,张公子这一番可是想差啦!”越霓忽的放声一笑,连冒顿都是有些得意!弄得张良颇有几分诧异,越霓这才道:“遍匈奴再要寻出能胜过我哥哥狼骑的精兵来,只怕难上加难,这些狼骑都是我哥哥部落中精选出来的汉子,非但精于骑射,兼且勇猛过人,而且都是熟知草原地势之人,能掘草为粮,闻风寻水,只要一匹马,一张弓,一袋箭,便能在草原上支撑十余日!你看见他们头上所带狼头了么,那些可不是寻常苍狼,每一个都是狼群头狼的头颅,也只有能单人独骑射死头狼的勇士,才能成为狼骑,草原上狼群极为凶猛,头狼更是狡诈无比,等闲牧民莫说单人独骑,就是百十人遇见狼群也有些发憷,更不用说单人独骑去射杀头狼了,别看我哥哥部落中汉子上万,可这狼骑,也只能遴选出两千来人!不过这也是我哥哥这太子唯一能调动的一支军队了!譬如左贤王,麾下精兵六七万,只是不发一兵一卒,眼睁睁看着白羊楼烦二部覆灭!”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冒顿见自己妹子又数落起左贤王来,连忙打断越霓话头,张良却是有些忧思道:“我被两位所救,实在感恩不尽,可青妹不知我死活,定然魂不守舍,现下也不知如何了!”
“要是这件事么……张公子就不用操心啦!”越霓被自己哥哥一搅,多少有些不悦,见张良说起赵青来,做个鬼脸儿拉长音道:“我哥哥见你在秦军阵中被人所算,误入两军阵前,生怕你被乱军所伤,急命狼骑上前相救,又担心送你回去,那刺客未走,或是还有同党,反而不妙,索性将你带来此地,让娄老师替你疗伤,至于青姐姐哪里么,我早已派遣得力之人充作匈奴使者前去报信了,想必过几日就可回来,因此张公子你只安心养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