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场秋雨没有一点征兆,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那雨如绣花针,带着一丝丝的寒意,敲打在窗上、地上,奏出一支悲秋进行曲。
余音中,意味是深长的,说不清的伤感,谈不尽的孤单,凉了天气,寒了人心。
秋雨不停的下着,一直到黎明之前才逐渐的有停下来的征兆,想来日初之时雨也会停了吧。
咻!
原本盘膝打坐的妄天机左眼皮毫无征兆的跳动了两下,他猛然睁开双眼,一瞬间就移到了庭院上空。
天空没有月亮,星星也显得无精打采,更兼黎明之前,夜色是最黑暗的,漆黑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如针细雨打在妄天机周身,即将触碰到衣襟的时候,便被悄然弹开。
这时,妄天机信手一翻,掌心上六枚崭新崭新的铜钱凭空出现。在点点星光中,隐约可见那锋芒的气息。
“沉寂了太久的岁月,久到已经记不清了。一直当做备胎,本以为用不上的,哪想到……”妄天机盯着手中的六枚铜钱,掀起了久远的记忆浪花,接着又联想到几年前发现昊辰的场景,唏嘘不已。“恭喜你,今天转正了,是时候开开光、亮亮相了。”
话毕,妄天机双眼闭合,接着嘴唇蠕动,冗长艰涩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同时手心一震,铜钱向上翻滚,折射出道道光芒,刺破了夜的黑幕。
一呼一吸之后,六枚铜钱静默于眼前。这时,妄天机睁开双眼,解读着卦象。
“北方初毓佳人,绝世天然独立。红消香断有谁怜?一遇昊辰误终身。”
这一次倒是很顺利,卦象很明显。妄天机看着卦象,前两句很好理解,一小女孩儿身在北边,天生丽质天赋卓绝;后两句字面上也不难理解,她遇难了,即将香消玉殒,如果大难不死,遇到了昊辰也会耽误一辈子。
于是妄天机陷入到了纠结中,自己如果不搭救,死翘翘了,最后那句也就没意义了,对昊辰没什么影响;可若是自己要是不搭救,人家还是大难不死,那最后那句也会应验的;然而一旦自己出手,救了下来,那最后那句几乎就没跑了。
这时候,妄天机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瞧把你能的,大半夜的不睡觉,臭显摆。平白招惹上烫手的山芋,你是接呢是接呢还是接呢?”
“唉,都是命!”妄天机叹了口气感叹道。不知道还罢了,既然知道了,真让他见死不救,心里这道坎他就过不去。更何况,既然是天命,十之八九都是会应验的。“既然是命中注定,与其被动的去接受不如主动的去面对。”
妄天机顺手一挥,将六枚铜钱收入囊中。此时,他那本就有着病态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窥测未来,果然是很消耗生命力的,看他的情况,怕也经不起几遭了吧。
“呼!”妄天机运起功法,稍微调整了一下,再睁开眼时,雨已经停了,天也蒙蒙亮了。
妄天机回到屋里,将轩辕昊辰从被窝里直接拽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给他穿好了衣服。此时,昊辰才睁开朦胧睡眼,迷迷糊糊的问道:“爷爷,怎么了?”
“快醒醒,别睡了。有大事,关乎你人生的大事。”妄天机轻轻的拍了拍昊辰的脸颊,让其清醒了几分,半开玩笑的说道:“给你找个小娘子,定个娃娃亲。”
“什么亲不亲的,天还没亮了,爷爷你再让我睡会儿,啊……哈……”轩辕昊辰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到窗外未见天明,打了个哈欠顺势就倒了下来,大有要补个回笼觉的意思。
他已经习惯了准时睡、准时起,这冷不丁的被妄天机提前扰了清梦,任谁也打不起精神来。
“还睡,再睡命都没了。”妄天机眼疾手快,一把就将打着瞌睡的昊辰抄在了怀里,不由分说,带上他就飞出了庭院,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凉,在秋雨初歇之际,恰逢日出之前,正好是一天最凉的时候。冷不防打了个激灵,原本还惺忪朦胧的轩辕昊辰顿时睡意全无。
“嘶,怎么这么冷?”再加上疾驰的破风声,轩辕昊辰一阵龇牙咧嘴。
“冷?冷就对了。不冷,你怎么打得起精神。”妄天机一边飞奔,一边释放灵魂之力四处探查,同时还不忘调侃昊辰。
轩辕昊辰撇撇嘴,无奈败下阵来。接着,便不解的问道:“爷爷,这么急着赶路,总要有个理由吧,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救人如救火,你说能不着急吗?”妄天机如实回答道,关于地点,他也无法具体的锁定,“别多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一老一少一路向北,疾驰了足足一刻钟,终于,妄天机找到了。顿时,放下心来,“呼!还好,不但不晚,似乎还来早了。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
脚下,是一大片天然森林,树木的叶子经不住深秋的洗礼,几乎都枯黄脱落了。
林中,一名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正仓皇的奔逃着,她衣裙上沾满了血迹,头发散乱着看不清面容,雨后林间小路本就泥泞不堪,再加上她脚步有些虚浮,看上去仿佛下一步就要倒下似的。
“爷爷,那,那人身上都是血,发,发生了什么?”轩辕昊辰两眼发直,牙关打颤,就连那张小脸吓得都有些发白了。
他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景,最多也就在书上看到过只字片语。而今,亲眼所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他下意识的往妄天机怀里靠了靠,寻求一丝安全感。
“没事儿,有爷爷在呢,别怕!”妄天机察觉到了昊辰的不安,小声的安慰道。随后一个闪身,抱着昊辰来到了那女子前方不远处的一颗粗壮的白杨树后面。“嘘!不要出声,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
咻咻咻!
一连三道破空声,却是三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剑,从那女子的身后追了上来。一百步,五十步,二十步……
眼看着就要追至身前,那女子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身后那凌冽的剑气,她多想再跑的更快些,可惜人已经油尽灯枯,没有了气力。
她转过身,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瞪着眼前的蒙面人,咬牙切齿,“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灭绝我霍家一门三十七口?甚至灭绝人性到连个婴儿都不肯放过?”
似是在质问,又似是在祈求,求求你们放过这婴儿吧,求求上天怜悯众生,救救这婴儿吧。
追了整整半个晚上,总算逮到了这漏网之鱼,那三个蒙面人松了口气,并没有急着去收割胜利的果实意思,似乎要歇口气缓一缓。
这时,中间那人上前一步,一双死鱼眼裹挟着杀气冷漠的盯着对面的女子,冷哼一声,“哼!要怪就怪你丈夫‘行侠仗义’吧。”
闻言,那受伤女子愣住了,联想到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情。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压抑着伤口以及内心的悲痛,抬头望天,愤然道:“行侠仗义?行侠仗义难道也有错吗?”
因为“行侠仗义”,结果全家惨遭灭门,眼看着自己母女二人也被逼上了绝路,她在质问苍天,所谓天道平衡,就是这么个平衡法?
听罢,那人双眼微眯,寒光一闪,冷冷的回道:“错就错在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救了不该救的人。”
此时,隐藏在不远处的轩辕昊辰情绪平复了许多,听着双方的对话,大惑不解,“爷爷,书上说救人于危难的是大英雄,难道救人有错吗?”
“这要分救的是什么人,如果救的是好人那就是英雄、大侠,如果救的是坏人那就是狗熊、败类。”妄天机轻声的回答道。
“噢,”轩辕昊辰点点头,似乎明白了。紧接着,又充分发扬着十万个为什么的精神继续追问道:“那,怎么区分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个,如何区分很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回头再详细的告诉你。”妄天机顿了顿,不知从何说起,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真要论起来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的清的。
好人和坏人,这个区分是很复杂的,尤其是对于江湖中人而言,很多时候难以盖棺定论一个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你觉得的这两拨人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呢?”妄天机瞥了一眼对峙中的双方,看着昊辰考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