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生查子》欧阳修
春日带着微微寒意的风拂过楚家这间别致的小院,屋外一片春意盎然,屋内却冬日寒冰的刺骨冰冷,叶思晴看着楚家的几位主子都围在床前,喧哗吵杂,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全身冒着冷汗,沾湿了脸颊边的发丝,一张小脸楚楚可怜,她现在脑里一片空白,只是混混沌沌的站在她的夫君背后,脸色比床上的人还要苍白。
头发花白,衣着华丽端庄的老太君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根几乎一人高的木杖,神色难看,厉声喝道:“都静一静,让大夫好好看脉!”
众人立即安静下来,紧张的看着大夫,大夫把了把脉,半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那坐在床边的华服妇人见大夫叹了气,即刻着急地问道:“大夫,月吟怎么样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唉。”大夫叹了口气,道:“楚夫人,恕老夫无能为力,这位少夫人的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
听了这句话,那妇人一下子脚都软了,如果不是身后的丫鬟扶着,恐怕已经是滑倒在地,狼狈地哭喊道:“诶哟诶,我的孙儿啊,就这么给没啦!”
刚刚安静下来的居室,又是喧哗。
“行了,不用多说了!阿业,休了叶思晴!”老太君面色难看地大声喊道,一边用手中的拐杖狠狠地跺了跺地板,发出巨响。
“奶奶,你说什么呢?现在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的男子急忙出声。
老太君见自己的大孙子竟然反驳自己,脸色更加难看,气的满脸通红,“你连奶奶的话都不停了!你难道要做个不孝子不成!”
见老太君动了这样大的气,楚衍业看了看她身后沉默不语的叶思晴,嘴唇欲言又止地微微蠕动,却没有说话。
对于楚衍业懦弱的躲避,叶思晴似乎一无所觉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一直站在她对面的年轻女子看着叶思晴淡然的面容,心中厌恨,娇媚的面容也扭曲了一瞬间,随后又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唉。原本也是大好日子,谁能想出这种事呢?嫂子平时虽然孤僻了些,脾气也不太好,就算嫂子这几年无所出,对月吟妹妹先有身孕有些不平,但应该没又那么恶毒才对啊!怎么可能会这般毒蝎心肠,毒害我们楚家的骨肉啊!恐怕只是意外吧?你说对不对啊?嫂子?”
看着她那个所谓弟媳阴阳怪气地袒护,叶思晴只是心里一阵冷笑,直直地看向她,眼中一片冰冷,对于她来说,这样的场景十再是太过于熟悉了,。
“哼!意外!这个女人就是恶毒!自从她嫁入我们楚家,我们楚家就没什么好事!明明就是她站在月吟背后的,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孙儿,你怎么能够如此恶毒!”陈雪宛尖锐的大喊,目光狠毒。
女子拿着手帕捂着嘴,一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眼中满是得意,“嫂子,不是柔欣说你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真是丧尽天良啊。”
“闭嘴!”这时,门外又走进了另一个年轻男子,样貌和楚衍业有几分相似,正是在外得到消息,匆匆赶回的楚颜廷,只见他一进门就对着喋喋不休的妻子厉声喊道,脸色吓人,方柔欣立即住了口,得意的神色一僵,脸色难看,眼睛直直瞪着一边的叶思晴,满是怨毒。
“奶奶,娘,大哥大嫂都别在居室里耽误了大夫给表妹诊治,什么事去客厅商议吧吧。”楚颜廷走前几步,扶着老太君沉声道,表情严肃,他看了眼一旁默默无声、一无所动的叶思晴,暗暗轻叹。
老太君看了看床上虚弱的文月吟,担忧的点了点头,随后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在一旁候着,转头看向叶思晴,厉声道:“不管怎么说!叶思晴必须关进宗祠思过!”
楚颜廷眉头一皱,正想要开口让叶思晴免于责罚,宗祠是楚家人死后的停灵处,十分偏僻阴冷,平时没有人敢靠近那里。
老太君猛地一跺手里的木杖,厉声道:“这次谁也别再说了!来人!把这罪妇关进宗祠。”
话音刚落,几个满脸横肉的侍从就进了屋,想要拉扯叶思晴离开,动作粗鲁。
叶思晴猛地一挣开,低声喝道:“我自己会走!”说完,就走出了厢房。
走在石子路上,叶思晴没有理会下人们的议论指点,直直走向宗祠,刚走到门口,身后的侍从就将她狠狠地推了进去,猛地关上了门。
一片黑暗,叶思晴却准确的走到了摆放坐垫的地方,坐了下来,这里对她来说太熟悉了,十年后,她被关在这里多少岁月,虚度了多少光阴。
她抬起手掩住眼,低低的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又哭又笑,似癫似狂!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回到了这一刻,她有机会挽回一切,她不会现在和楚家报仇的,她会让楚家登上高峰,再让他们狠狠地摔下来,让他们尝尝她感受过的生不如死!
黑暗中,不知时辰,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人声。
侍从打开木门,光投射进黑暗中,他往里看去,猛地一僵,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缠绕上来,那是怎样的眼神,让他胆寒。
等他再望去,叶思晴已经低下了头,他不敢进去,颤抖着声音,强作凶神恶煞的模样,叶思晴站起身,走出了宗祠,前往大厅。
大厅一片沉闷,老太君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随着杯子放下的一声轻响,打破了沉寂。
“孙媳妇,我觉得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到了这种时候你居然都毫无羞愧之心吗!”老太君似乎冷静了下来,语气平缓,但眼睛却似利刃般尖锐。
一直沉默无言的叶思晴,这一次终于抬起头,坦然地迎向老太君的目光,一直淡然的脸上勾起了浅浅的笑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太君你既然心里是这样想的,那我说什么也是没有作用的,不是么?”
缓慢地吐出一词一字,在她的记忆力,她已经好几年没说过话了,甚至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有些陌生,但楚家人却不知道,只觉得叶思晴是故意挑衅!
“你这个毒妇,这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你害死了我的孙子,居然还在这里强词夺理!造孽啊!我当年怎么会让你加入我们楚家啊!”一直在一旁抽泣的楚夫人激动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指着叶思晴大骂道,表情狰狞。
“楚夫人,你不用着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不愉快,这件事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既然大家都觉得我不应该在楚家,我也不大稀罕。”
不理会楚家的几人难看的脸色,叶思晴微微转头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楚衍业,“我嫁给夫君的时候,夫君答应我不会纳妾,可我们之间现在多了陈月吟,日子过下来,大家都痛苦,我永远也接受不了陈月吟和我一起服侍夫君,陈月吟是你们楚家的宝贝,我也不和她争了,就这样吧,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我也不想留下了,让夫君写休书吧。”
这句话她说的很顺,当然顺了,说着,叶思晴嘴角微微翘起,又笑了,这句话她曾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现在说出口,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她笑的很坦然,清秀的脸上多了一种从前没有的风采。
也不等楚衍业似乎想要说什么,直接走出了大厅,看见一个身着淡青色侍女长裙的女孩在门外不断着急徘徊的身影,心里一阵温暖,眼中渐渐有了湿意。
“青禾!”
“小姐!”少女听见叶思晴唤她,立即欣喜地转过身,小跑到她跟前,“小姐,你怎么样了?姑爷他们太过分了,小姐你怎么可能会害个未出生的小孩,居然还把你关进宗祠!根本就是欺负小姐善良温柔。”
叶思晴无奈的点了点青禾的额头,打断了她的唠叨,笑骂道:“好了,你这小小年纪就唠叨的,以后老了可得都吓人!”
“小姐!青禾不理你了!”说着跺了跺脚,有些羞愤的嚷嚷道。
叶思晴也不再逗她,青禾还好好的呢?她没有因为自己惨死,如果这是梦,真希望自己能永远都不要醒!即便痛的厉害。
晴空万里,阳光落在叶思晴不断发冷的身上,传递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