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徐飞骆熟稔地牵上她的手,与他们打过招呼,向停车场走去。停车场就位于负二层,经过超市就到了,所以取车很方便。以前,每次走在停车场,李默然总会心生一股害怕,可能是被小时候看过的一部香港僵尸片中、某个僵尸神不知鬼不觉突袭人的血腥片段给吓出心理阴影来了。那稍显阴沉、昏暗的空间里,只有各种不同的车辆毫无生气地停摆着,没有人,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对某些人来说,确实有些恐怖。与他同袂而行,似乎被注入一股暖融融的温流,让她全身得以逐渐放松,不用强装镇定,便能从容面对。她的唇边不知不觉地泛起丝丝笑容。人这种生物,就是如此神奇。她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都捕捉在眼底。上车扣好安全带,他突然探身、手向她的胸前伸去……
“干嘛——”她本能地双手交叉捂住胸口,杏眼惊瞪道。
“安全带扭住了,帮你调整一下。你以为我要干嘛。”他好笑地眯着眼,反问她。
“哦……没什么……好像有点冷啊……”她装模作样、左顾右盼地扯开话题。
“还没开冷气。”他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嘴角忍不住轻微颤抖。
“啊,应该是天气变化,降温了。”她依然嘴硬道。
“这是盛夏。”他见她这副模样,便继续逗她。要知道,即便降温,盛夏从35℃降到32℃,有区别么。
“我就是觉得冷,不行嘛。”小尊严被“践踏”,小脸便有些挂不住,索性耍起赖,看你能奈我何。说完,小嘴都撅了起来。
“你说冷,那就是冷。要不要,我把暖气打开。”他一本正经道。
“讨厌。”她恼了,他却乐不可支。这场景,似乎验证了一句话:其实最好的日子,无非就是你在闹,他在笑,如此温暖过一生。但此时的他们,却全然不知。
“给你讲个故事吧。一只北极熊孤单地呆在冰上发呆,实在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两根……三根……最后拔得一根不剩,他突然大叫:好冷啊!一只企鹅在旁边看了,也开始一根根拔自己的毛……最后拔的一根不剩,对着北极熊说:果然很冷!”
这哪里是故事,分明就是个冷笑话嘛。
一时,她也觉得自己幼稚地可以,遂报之赧然一笑。
“带你去个地方。”他饶有兴致地对她说。
“什么地方。”一时,她的好奇心被激起。
“去了就知道了。”他故意吊她胃口。
“去了就知道的地方,说明我肯定去过,别卖关子啦,到底哪里。”她试探道。
“不卖关子,你会去吗。”他挑挑眉。
“你先说哪里。”她侧身盯着他。
“你去不去。”他不扭头,也不直接回答。
“我去——到底哪里。”她在这里卖了个……小小小小地乖,她说的这个“我去”其实是语气词,表示无奈之意。类似“我嘞个去”“我晕”。看样子,他并没有听出来,不免流露出几分得意。想让她先投降,没那么简单。
“去了就知道了。”他仍旧淡淡道。
得,无限循环了。她干脆正视前方,闭嘴。
“帮忙按一下屏幕右边的那个触摸按钮。”他又说。
“哦。”她应允按下去,箱门弹开。
“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哦。”是毛毯。
“用它把你的腿裹好。”
“哦……嗯……”她顺着自己的腿上下扫视,今天穿着一条红色针织无肩及膝连衣裙,外搭一件白底樱桃刺绣薄针织中袖开衫。坐着时,膝盖确实露出一截,不过,还不至于到走光的程度吧。
“以后坐车,不用怕冷了。”
原来如此。她正要感动之时,突然转念一想:没想到他还挺会撩妹的啊。肯定早有预谋,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享用过他这招呢。于是,一番自我说服之下,便接受地心安理得。她抖抖毛毯,准备盖上,却发现事情早已超越她的想象。与其说是毛毯,还不如说是披肩更为准确,并且还是Burberry的!这款根据人体身形定制剪裁的拼色格纹毛毯式披肩,低调简洁却品质极佳。最重要的是,披肩前面右下角赫然闪现三个字母——“LMR”。
“李默然。”他顺口念出。印有她名字拼音缩写的披肩……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却仿佛心有灵犀般,答:
“专门为你定制的。”
确实被感动到了,只是……也太奢侈了吧,一件披肩而已,有必要这么铺张浪费么。城会玩儿,有没有。之前还没看出来,他这撩妹的功力倒挺深厚的嘿。当瞥见她脸上浮现出很复杂的表情、而不是狂喜时,他有些疑惑了:
“不喜欢。”
“没有,我很喜欢,谢谢你。”
“去掉谢谢,再说一遍。我爱听。”
“好。”她爽快地答应,然后顿了一顿。他屏住呼吸、伸长耳朵、不敢眨一下眼,生怕听漏了什么。她接着说:
“没有,我很喜欢。”
“你说什么?”
“没有,我很喜欢。”
“‘你’呢。”
“我在这儿呢。”
“我是说……”
她只对着他狡黠地笑着眨巴着眼睛,装作懵懂无辜样,不语。
他觉得自己有那么一刻,差点气绝。真是个磨人精。
一路笑笑闹闹,车很快便开到一处僻静的空地停好。
“这么晚了,到底要去哪儿啊。”
他并不回答,只拉着她,径直穿过一条幽暗的绿化小路后,她便豁然开朗。原来是这里呵。虽然来过多次,可都在大白天。夜晚漫步于此,还是头一回。眼前完全一派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景象。暮色已深沉,此时没有月光,但城市的光亮,映照着天空,所以星星很稀少难见。望不到开阔的水域,借助着沿岸绵延数公里的路灯,依稀可辨泛着粼粼波纹的海平面。岸边行人不多,有的拖家带口散步,有的坐长椅上休息,有的在慢跑,还有的倚在栏边细语轻声。虽然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但大家出奇一致的,都在共同守护着摒除白日喧嚣之后的这份难得的安宁与静谧。宁静得,任谁,都听得见草丛中、树林里,蝉蛉低诉微呤。两人闲庭信步至伸向海中的观景台,少了几分暑气,柔软的海风暖暖地拂过他们的面庞、耳际,轻轻撩起李默然的缕缕长发。她双手扶上栏杆,观望岸边蜿蜒曲折、不知尽头的路灯长蛇和那座此时仍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的大桥,发呆。而他,悄然落她身后,也双手扶栏,将她围住,但没靠太近。在与她相处的过程中,他慢慢琢磨出一点门道儿了。既要主动,不然她不主动他也不主动,就真的没戏了;又要给如此敏感的她一定的空间,这样她才会安心舒服地接受这样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