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勇已经不知道怎么走回家的,心里一团乱麻。平淡的生活自有平淡的好处,那就是你不用过多想象,按部就班,偶然有所失落和反抗,也能迅速回归正途。
当他计划打开那扇熟悉而陌生的门时,才发现钥匙落在外套里了。手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胆怯的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本来想喊晓兰过来开门,但是没有。现在这个点,她也许在也许不在。
白剑勇怅然走在大街上,不知去往何方。现代人的生活早就对网络和移动电话形成依赖,如果完全断了,就成了这个社会之网中孤立的点。估计很多人都会发狂。白剑勇不想去找姗姗,其实无处可找,昨天跟他说过,他已经不记得了,再说,自己怎么能去呢?人家还没有离婚,可笑的第三者,是吗?刚跟晓兰吵完架,也不想去找她,很多时候在她们的公司能找到,现在谁知道呢?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单位。白剑勇很少加班,一年加班的时间可以数的出来,晓兰说的没错,他也没有利用业余时间去挣钱。
他怀着矛盾的心情急切打开手机,没有未接电话,只有一条姗姗的问候。长长的失落。
“我跟晓兰就这么完了?她真够狠的,竟然一个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我们的那些岁月真的一钱不值?夫妻本是同枝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还不是。是我不对,可我做错了什么?这么多年的感情,竟然经受不起一点点冲击,男人应该忍让,但是谁说过男人就要一直忍让呢?姗姗的婚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她才26岁,也就刚毕业不久,即便结婚也没几年。现在的女人经济比较独立,稍有不如意就离婚,竟然还有因为做饭问题,双双自杀的。太费解了,这真是一个费解的时代。或许我的心真的老了。她老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暴?身体有问题?感情不和,也想我跟晓兰一样?如果理想没有实现只能成为终生的爱好,那怎么办?怎么办?胡林,这是个多么神奇的名字。他为什么给姗姗两张票?哦,另一张应该是给他丈夫的。不对,他应该早就了解姗姗的家庭,以姗姗的个性,能隐藏多少秘密呢?姗姗的那条裙子看来是穿不成了,怎么会那么粗暴,是我吗?直心而行,真的是一个不变的法则吗?难道就不需要考虑道德?岳若水那样的人就不应该生存于当世,还是说我们自己没有信仰,淘汰了他们。信仰,我的信仰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信仰。教科书的教导与社会之间的距离太大,现在是明显的相背。明知道不是这样,老师也知道不是这样,可是偏偏要告诉你是这样,你也要严肃地假装承认是这样。多么好的荒诞剧!道德一直在变化,不变的到底是坚守真知,还是选择自我淘汰?胡林有信仰,有道德,即便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不可知论是哲学信仰,其他的呢?其他的是什么?”
当白剑勇意识到自己想到胡林和姗姗的时候更多时,不禁感到震惊。是否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晓兰已经不重要?晓兰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只不过是在竞争如此激烈的社会中还积极拼搏的人,而他自己是否主动退出了竞争,这算不算是一种自我放逐、自我淘汰?
“直心而行有没有问题?到底有没有问题?明显感到它有潜在的道德问题,是的,实践上有道德问题。康德论述到最后,也无法替道德找到什么根据,但是出于一种担忧,他认为必须相信有上帝。这是一种怎样的担忧?该是一种什么心情?有解决的办法吗?难道只能归之于上帝?”
突然,姗姗来了短信,“你的钥匙还在上衣里,你过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我过去拿吧,在什么地方见?。”
“我早已经搬出来住了,在xxxxxxxx,地铁很方便。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估计得下午两点左右。”
“嗯,你们你们没事吧?”
“哦”白剑勇也不想多聊。
还没有放下手机,张晓兰的电话,“你带钥匙没?我的钥匙落屋里了,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单位呢。”
“你快回来呀。我进不去了,好些东西呢。”
白剑勇也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可是现在钥匙不在身上怎么办?说有急事?不行,单位离小区不远,她要过来取怎么办?
“噢,你叫个开锁的吧。昨天,昨天喝酒把钥匙给弄丢了。”
“咳,大..。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今天不上班,正准备做饭呢。快回来啊。”晓兰本来想说大马虎,没出口。
“我马上就回去。”白剑勇心情逐渐转好。
晓兰平时上班忙,做饭不多,但是总会隔三差五做几顿。白剑勇的厨艺不咋地,只能做些简单的,想到饭,白剑勇也饿了,立即离开办公室。走在路上的时候,告诉姗姗,钥匙先不取了。
今天晓兰格外热情,弄得白剑勇心里毛愣愣的,不知道要发生事情。晓兰平时不怎么打扮,上班就穿工作职业套装,闲暇实在太少,所以没有太多衣服。今天改了装束,还特意帮他买了一身衣服。一桌丰盛的菜,还有酒。白剑勇的心七上八下的,时不时看看晓兰的表情。
这一天没有发生什么,只不过对晓兰的体贴有点不适应,几次试探都没有发现有什么意外。白剑勇越来越感觉惭愧,觉得对不起晓兰。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说得出来。
长久的生活对爱情是一种残酷的考验,不停的打磨,打磨到这种感情发生变化。这同时也是一个危险的过程,转折好了山高流远,转折不好,就得翻船。
既然晓兰不提昨天的事情,也不再批评他的理想,白剑勇刚刚偏离了航道的小船又回到了主流。他对姗姗感到非常愧疚,毕竟是自己犯的错误。当想到她还有父母在身边,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白剑勇心中对于直心而行的疙瘩并没有解开,此时他也不想去问胡林。他的小说更新完最后一章。
【漂流
第四节道德
房地产的走势恰如张局所料,国家出台了新政策,房价不但回升,竟然比到手时还高了20%,我一直以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蒯鹏他们那些人是无法明白的,太傻了,竟然说房子不倒中国不兴,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天下大乱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他们以为房子暴跌了,就有钱买房子了?错!如果房子暴跌,他们工作也没有了,就算买了房子,单是房产税就够他们喝一壶的。蒯鹏跟房子斗争这么多年,最后还得屈服,国家有的是办法不可能让房子出问题,政府要运转,想象美国那样政府关门?怎么可能。一群傻帽!上次吃饭,竟然劝筱越娟卖掉房子,被我骂了一顿。隐形通胀这么厉害,不买房子买什么?他们所说的对抗超级地租更是扯淡。就凭他们几个人,谁反抗谁就会被大水冲掉。还说要跟着万俟松行动,万俟松能跑到国外,他们能吗?一群读书的傻子。卖掉房子,让我小孩去哪儿上学?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里怎么想的。我坚信国家的未来是光明的,我已经提醒筱越娟,以后还是少跟这些负能量多的人来往,免得上当受骗。
我虽然信任张局和刘军他们,但是也不能完全无备,毕竟万俟松那种人久经沙场。我立即出手,清空了在县城的房子。小部分买入实物黄金,大部分去大都市再买几套,这个年代要用贷款,那就像白送的,不用白不用,听专家说大城市黄金地段的房子和学区房最保值。关系,只要你有关系就行。古语有云,人托人够得着天。像我这种开着奔驰车的人,才不会那么傻,去搞什么假离婚,关系搞定一切,那一沓一沓的钱不是白输的。离婚是要分财产的,再说筱越娟这方面有天赋,对钱卡的很严,让她把我算计了,那可得不偿失。我没有精力两线作战。我早看出来了,很多假离婚的,不管是商人、官员、教授、还是普通白领,都是被冲昏了头的蠢人,只知道向前,不知回头。
那双美丽的手,清纯的气质,想起来就让人无法忍受。嗯,必须行动,这叫知行合一,古林山真有才,名词一大堆。盗亦有道,我也不会亏待她,给他一套房子总可以了,毕竟大钱掌握在我的手里。卖房子能整几个钱,在这个城市她得工作到啥时候才有房子?女人都追求安稳,踏实。我有直觉她一定是没有结婚的。她身上淡淡的味道透露出来的信息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但是关系不好。
这个燕子,确实跟巧云有点像。当初在楼下等了那么久,她竟然拒绝我,就因为我的圆脸吗?这可是有福的脸。找帅的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听说她后来去了一家国有企业,跟他那个老公,贷款30年,不折不扣一个房奴。他有我好吗?我的命真怪,怎么总是碰上一些书呆子。女人呀,女人,你的名字叫女人,新学来的,越品越有味。古林山说的没错,我有天赋,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谁能看破,我就应该算一个。
女人缘也是我命中注定。刚毕业到的那家矿,可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挣了钱都没地方花去。封闭的地方人们都没有见识,高中刚毕业就开始打工,那是个可爱的女孩。我当时真是单纯的可爱,还照顾到道德,不愿意与她交往。可我是个男人,就一点水果就能拿下,确实没见识。那个宿舍,我记得,她真是个处女。到现在为止,唯一确定的一个,咳,也是命呀。竟然追到广州去给我做饭,是向往繁华走出那个地方,还是真的喜欢我呢?我怎么可能跟她结婚,一个高中生,再说前路茫茫。对女人来说,第一个男人可能不一般吧,我不是女人,没办法下结论。
宾馆里那个太龌龊了,真怀疑她们本来就是挂出来卖的。200元还不行,非要把我的表拿走,太龌龊。这种女的档次太低,有点素质好不好。
还有那个怪护士,认识一个月了都不肯上床,我怎么能忍受,干脆蹬掉。我们那个经理太没有眼光,认为只有漂亮的脸蛋就能拴住我?我又不是和尚,难道只准摸摸?我都已经跟我底下那个识趣的硕士说了,每个月必须给经理以上的干部培训心理学。这个世道,光靠技术能行吗?
古林山虽然嘴上不说,八成也羡慕的很。合住那阵儿,看见我领回来的就迅速关上门。哈哈,你把门关注就能关住心了?心不明,不见性!读书到底有什么用?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钱不重要,死了还不知道给谁花呢?这个燕子要逮住。现在不是过去,有了身份就不能胡来,好菜得慢慢炖。
这个可恶的古林山,总是和我作对。我凭什么不能追燕子?我又没有犯法,还给她一套房子的呀。你说有点钱有点势的哪个没有在外边包养人,你还没有见过弄初中生的呢?我都看不下去。你怎么不去告你领导呢?我这是正常交换,你却来横生枝节,左足右挡。你古林山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想换学区房没问题,你直接找我,能不帮你吗?拿筱越娟来要挟我,你也太阴暗了。书没读好,却来使绊子,可恶的读书人!
燕子是你同学的妹妹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看上了?看上了就直接说。我有成人之美,只要你开口,我就放弃,一口吐沫一个钉。以前花的那些钱,就当掉到大水沟里了,为了朋友,咱认。
“直心而行,不是你说的吗?我有什么错?”我想起那些话就生气。
“你有没有良知?你有没有道德?”古林山竟然对着我吹胡子瞪眼。
“我触犯了哪家的法律?我怎么就没有道德了?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说?”
“直心而行就可以漠视道德吗?那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信任?那世界还有没有安全感?打着佛祖的大旗,干着男盗女娼的事情,你就不怕下地狱吗?”
“心经是你说给我的,直心而行是你讲的。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本来就不相信有什么地狱。到头来世界都是空空如也,我认识她也是缘分,何况我没有害她呀,这是等价交换!等价交换你懂不懂?心经、坛经什么地方讲六道轮回了?真正的佛教是无神宗教,不是你说的吗?你为了自己的目的在曲解经文,是你在侮辱、你在谤佛!如果有地狱,那么也是你先下去!”
哈哈,我终于胜利一把,把古林山顶在那里。以前都是他教训我,没想到今天让我狠狠教训一把。痛快。但是我也不想把他逼急了,要是他去筱越娟那里告状,我就损失大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这么楞的人,什么做不出来。
我必须得缓和一下气氛,“算了,我们别争了。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我不会伤害她,都是讲明的。她如果不要房子,要钱也可以。你知道,我又不会离婚,也不能总和她待在一起。两年,就两年,她也不老,随她嫁给谁。人们辛苦一辈子,还不就是为了套房子。”我看古林山的情绪有点缓和,“你需要多少?我不要利息,你慢慢还就可以。即便没有这件事,我也会帮你,只因为缘分。”
古林山终于开口了,语气也缓和很多,“你难道不考虑别人,不考虑家庭吗?你对得起筱越娟吗?她嫁给你的时候,你还是个穷光蛋!没有她你有今天吗?燕子的男朋友是上大学的时候谈的,你知道遇见一个合适的有多难吗,你知道遇到真心有多难吗?你这么做,不就是拆散别人的因缘吗?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没有你们这些人,世界会这么糟吗?就算你不信六道轮回,额鼻地狱,摸摸你自己的胸口,你有良心有良知吧。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跟你借钱,要不是碰到你,我都想不起还有你这么一个人!不跟你废话,如果你敢做,我就敢说。不为别的,就因为缘分,我认识你,我不能看着你犯错!”
古林山转身骑着自行车就走了。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我第一次感到是那么的无奈。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有文化也不怕,有信仰的流氓最可怕。遇到这么一块石头,我能有什么办法,水米不进!
咳,穿皮鞋不走泥路。那就这么算了?太可惜!长期的不行,可以来短期的,隐蔽点不容易被发现。只要燕子愿意,不告诉古林山,谁会知道呢?关键是在燕子,就看她的吧。
……
(完)
】
白剑勇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处女作,感到非常欣慰,虽然回帖量甚微,毕竟已经走在有点亮光的道路上,除了姗姗没有人夸奖,但是也没有人喷。姗姗最后的回帖很简单,鼓掌。
姗姗发来了贺电,“恭喜完成第一部大作。白公子,是否需要庆祝一下,红酒已经备好,我代表同仁对你表示欢迎。呵呵。”
“谢谢。我想静一静。”白剑勇的确需要静静,理理头绪。
“好的,奴婢知道。公子好好休息吧。”姗姗戏谑的口吻,为白剑勇带来几朵快乐的浪花。
晓兰的状态确实非常奇怪,这么大的转折实难预料。他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怎么问呢?算了,暂且享受一下这种神奇的美好吧,明天要如何就如何。
吃完晚饭,他告诉晓兰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已经完稿。晓兰竟然出人意料的表示恭喜,写的不错。白剑勇看不出她有任何虚情假意和伪装。怀着好奇的心,白剑勇说,
“你,你怎么变化这么大?”
“哈哈。是的,我现在也不大喜欢小说。不过,既然是你的心愿,我当然会支持!你是我老公呀。”晓兰和白剑勇还没有领证,但是晓兰一直喜欢这么说。
“哦,我还以为你看过了呢。”即便这样,白剑勇心里也非常高兴。
“诶,你的书法还练吗?”晓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呃,很久没有练过了。以前还偶尔去我同学那儿练一会儿。怎么了,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是这样,张姐家的儿子正在学书法和绘画,可惜教他们的老师太忙了,辅导时间非常短。希望请一个老师,一个星期两次,一次两个小时。钱随市场价,最好两样一起教。你不是在大学还获过书法冠军吗?我把你说的可棒了,你没有看我们同事那眼神,我都醉了。”
“啊?你答应了?我那都很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
“还没有,我是想先问问你。以前你不是说你很有心得吗?赵什么来着?还有那个那个国画是吧。”
“赵孟頫。不过我可不懂国画,我同学他爸是干那个的,只是经常听我同学聊而已。至于素描,基本的应该还可以,但我多年不碰了。书法吗,我确实有点心得,得恢复恢复。”
晓兰走到小屋拎出一个大兜子,“你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白剑勇现在才明白,晓兰为什么对自己突然这么好,原来是给自己揽活呢。
“我也想过了,不该逼着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挣钱的路有很多,为什么不用你的特长呢?选你喜欢的,既娱乐自己还能挣钱,多好呀,是吧。怎么样,答应吧!”晓兰晃着白剑勇的肩膀。
白剑勇想了想,确实,如果让自己去教一个小孩书法和简单绘画,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大学他就干过。想起这茬来,倒有几分兴趣。
“嗯,好吧。”
晓兰高兴的不得了,对白剑勇又亲又抱。
中国社会随着经济的发展,对艺术的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普通家庭也加入其内,往孩子身上花钱从来不吝啬。可是艺术市场毕竟不同于其他教育市场,收费向来都是非常高的,有钱人把这个市场抬升的很厉害,如果老师再有点名气,那花费就更不得。张姐之所以找白剑勇,主要还是为了省点钱。
白剑勇想到绘画,总是不能忘记那个搞笑的段子。大致的情节是,英国一家电视台做了一期节目,让扫大街的用扫帚在纸上胡乱扫了几下,然后拿给现代艺术评论家去评论,各种高尚专业的词汇层出不穷,夸的这份创作非常有价值。当最后公布录制视频的时候,那些评论家都傻了。绘画当初最主要的功能是帮助记忆,后来发展出象征,到西方开始使用透视,做的活不过是现在照相机干的事情,再后来进入抽象。不管技法吹得如何天花乱坠,高深莫测,绘画最主要的功能,乃是对不存在事物的象形表达。简单点说,你虽然也能用各种软件将照片处理出很多效果,但是,你不能靠它把心里想到的东西或感受自由象形化,因为在表达之前,世界上不存在这种东西。不管现代绘画流派怎么发展,怎么个性,实际上只不过是一张纸或者一个象征,从古至今未曾改变。
所谓的艺术家、评论家,是一群思想和意义的合伙制造者。说不上好与坏,这只是一种人类的存在方式而已。审美,本质上是一种意义创造,这种意义不是用嘴而是用眼睛,或者还可以说是一种对精神本体的塑造过程。当然,里边也有科学。
对于纯艺术的绘画,大家不用担心,可以大胆说出自己的理解和感受。因为在那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唯一,不管创作者当初想表达什么。之所以你认为高深莫测,高贵无比,完全是思想控制的结果。所谓“不懂”的恐吓,恰恰说明你的主体性在发挥作用,没有被他控制。恐吓是作者或者那个利益小团体对于表达和控制失败的恐惧的表现。当然,这并不是说你可以完全无所约束,人类有人类自身的局限,正是这种局限才赋予了实物意义。只有局限,才能理解。所谓的移情作用处处存在,但是不是不可变的。你所说出来的结果和理由并不会是人类无法理解的,因为你是人。
那么绘画的学习有什么意义呢?其一,表达自己;其二,更好地理解作者。可以说绘画是一个交流平台,也是一种模糊的语言。本质上他们都是非常个性化的东西,所谓的普遍意义说的是这种语言中含大家都能懂的词汇,而不是指真理。
艺术情感和宗教情感非常接近,可以感受、相信、自证,却无法被理性证明。关于艺术的群体性研究可以看做对人类局限性的研究和塑造,而不是发现一个已经存在的可以被证否的命题。注意它是自我激励、自我实现、自我塑造的动态过程。有点像经济学。
“音乐你怎么样,以前不是见你还能吹笛子吗?”晓兰的心张开了就不想收。
“音乐可不行。我那都是瞎玩,用耳朵去精确捕捉稍纵即逝的音阶,要经过正规训练。就像你看到了一个流动着的建筑。我的建筑是失真的,模糊的,教小孩可不行。再说钢琴上那些东西我哪儿懂呀,赋格曲、小夜曲、变奏曲、四重奏、狂想曲听到这些名字都头大,你以为就是唱唱歌呢?”白剑勇赶紧给晓兰解释。
“那,那你有没有认识的人?我们只要稍微抽点介绍费就行了。这个市场好火爆呀,你要是学音乐的就好了。”晓兰还在那儿胡思乱想。
“有那么好学的?你知道学音乐要花多少钱吗?除非你的家庭或友邻就是干那个的,还靠谱点。要么就是你非常有钱,再或者你是天才而且被人发现了。对于大多数普通人,相当不靠谱。如果我要是正经学音乐的,哪能指望着代课过活呢,太没出息了!”
“那,那我们这钱就挣不着了。你再想想,再想想。看怎么能挣到这份钱呢?”晓兰还是不甘心。
白剑勇突然想到姗姗,她说她曾经受过专业训练,但是后面太花钱就不再练了。她对话剧的背景音乐评头论足,应该可以。转念又想,不行,自己能玩不一定能教,大师的学生可能是大师,但是大师的老师可不一定是大师。不行,不行,我找她算怎么回事呢!
他就摇了摇头。
“啊?你找到人了?谁呀,谁呀?”
“没人,没人。”白剑勇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白剑勇重操旧业,开始练习书法和素描,描着描着就把姗姗给画出来了,当他意识到的时候,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幸亏没有被晓兰发现。赶紧撕掉。
小说里表达的困惑还是不得解,总觉得不踏实。这个只能跟胡林商讨,见面聊当然再好不过,可是得通过姗姗,怎么处理呢?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胡林再写封信。
这次他很快得到回信,可能是胡林最近总用他的信箱。
{小白,
你好。你问的问题是很多人的问题,最近一个朋友也刚问过类似的。说明大家对于信仰还是非常关注的。
坦白讲,我并不是一个卫道士,我也没有办法给出肯定无疑的答案,只能就里边的脉络说一说。希望能有所帮助。
首先,在不可知论的前提下,我选择的是心学,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王阳明的学问。你如果感兴趣,直接看《传习录》就可以,个人认为最好的版本是邓艾民繁体版,他的注里引用了很多全书里的内容,比较全面。当然需要一定的基础,根据我对你的认识,你应该是可以读的。《传习录》在中国古代的同类书籍中属于逻辑思辨色彩很重的那种,虽然名声很大,销量不会太好,因为中国人向来不大喜欢思辨。
每个宗教信仰都犹如一张网,在这张网上却只有一只眼睛向外看,它看不见自身的问题。怎么说呢?佛陀的教诲是脱离苦海,如果你不觉人生是苦,那怎么办呢?后面确实隐藏着一个六道轮回。还有一个就是强因果律。一边是劝,吸引;另一边是吓唬。如果你去掉使得人们害怕的东西,那么道德也就悬空了。佛教的不生理念追求是从终极来看的,他认为所有的存在都是空的,印度教的诸神,包括梵本体也是空的。从理论上思辨,这样做矛盾最少,可是从人世来观,人们的精神将陷入虚无,既然最终什么都是空的,何必在乎道德?据说曾出现过僧团集体自杀的事情。后来出现了灭佛者商羯罗,在玄奘取经100多年以后出现的人物,他是印度的大哲学家,也是印度教的里程碑式人物。由于中国是汉传佛教的大本营,所以很少有人会提到这些事情,原因自明。对于存在的本体,印度早就存在三大潮流,有,空,中,这并非只限于佛教。你说到的《金刚经》属于佛教的空宗。而印度教的不二论哲学,属于有。简单点说就是本体为不灭的精神实体,就是“一”就是梵,而物质的存在是虚幻的,梵衍生的。他们的修行目标就是梵我合一。大致如此。从这里你可以看出,印度教哲学的这方面跟中国的道和儒家整体的“一”是很像的,与佛教差异却较大。西方两大宗教也可以比较,这里就先不讨论。
那么禅宗呢?禅宗是简单的梵我合一。印度教本身十分庞大,理论众多,不是这一句话可以概括的。而且印度人的逻辑思辨能力很强,当时比西方还先进。慧能大师经常被人称为主观唯心主义的代表,就如同巴克莱的遭遇。仔细看看坛经你应该会认可我的话,他所谓的佛就是梵。至于这个梵最后怎么样?作为空宗,潜在的答案是明摆着的。我之所详细论述这些,那是因为这些在公众层面基本不会被讨论。
无相、无住、无念,是对梵本体的论述,可以概括为万物恒流,不破假名。牟宗三的理解,我非常赞同。至于直心而行,乃是指梵行。实际上这里边并没有道德成分。梵我合一,梵行即我行,当然是直心而行。如果你不能理解这一点,你也无法理解王守仁的知行合一。
到了王守仁,他注意到了本体问题,并且做了一点变革。这个变革就是引入良知概念。可是这个概念有点模糊,既指梵的良能,也指道德。直白点说,梵具有先天的道德属性。只要你去除私欲,就是去除“我”,那么良知就会自动运行。与其说心学核心像佛教,不如说更像印度教。后来,新儒学的牟宗三建立了他的道德形而上学,心学的核心更明确。
我们再来说老子的道,它指本体,就是梵。总体看,也有不灭性。他的修行方法是虚静,求与道合。你看看瑜伽的修炼,应该能够理解,他们之间的相思性。当然,印度教徒还是要热爱生活的,这跟儒家有点像,尽管他们对于如何从梵过渡到现实说的非常麻烦,且存在争论和矛盾。西方哲学中,柏拉图、黑格尔的理念跟梵或者道是否非常相似?辩证观念并不来自于现在。人类文明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以来,萃取出来流传下来的应该接近真理,尽管我们永远都不知道真理的最终实质。
我已经基本说完了。我的信仰是我的选择,虽然我也希望你们也如此选,但是我不能强迫你们。选择什么样的哲学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生活不能没有道德。基督教和******教有自己的道德,不同可以,不能没有。所有的大宗教,都要讲道德的。为什么?对于信仰来说,那是发自于宇宙本源的;对于生活来讲,那是人类存在下去的一个必要条件。尽管我们看到很多人只看法律,无视道德,甚至法律也不顾。那不是正途,手段的非正义性只能带来短暂的快乐,无法获取长久的幸福。就像用战争无法消灭战争一样。
我是一个传统教育出来的人,尽管我对所谓的共产主义持有怀疑,但是我肯定那些人的道德和良知。我承认道德也在变化,梵本不是静止的存在,但是根本性的东西可能不变,即便变化,也会非常缓慢。
祝好
胡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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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剑勇看完,内心实在无法平静。不讲道德的朋友你会交往吗?当然不会?那么他与姗姗的交往是否不道德呢?良知,我的良知是什么?我对晓兰感到惭愧就是我的良知在起作用。心学真的挺厉害。
他立即在网上订购了一本。以前在书店也看过关于王阳明的书,要么介绍王阳明事功,写的玄乎其玄,要么就是如何运用阴谋诡计,没想到还有这么正经的东西。牟宗三的书并不大好买,要么很贵,要么断货。最后白剑勇还是弄来一本文集,试图一窥全貌。
这一段时间,姗姗也没有再发来任何信息。白剑勇马上就要去给张姐家的小孩上课了。经过很长一段路程,白剑勇背着书包,怀着稍微有点忐忑的心情走上楼。当门打开时,站在眼前的竟然是姗姗。白剑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大哥?”姗姗也有些吃惊,没想到白金勇竟然能找到这里。
“我,我来上书法课的呀。这不是22号楼吗?”白剑勇十分困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呵呵,这是22号楼甲,22号楼在对面。”姗姗这才明白,原来是误打误撞。
“哦,那我走了。”
白剑勇转身要走,被姗姗一把拉住,“歇一会儿吧。”
“不了,我还得上课呢。”白剑勇想赶快走。
“这是我同学家,进来看看我布置的怎样?”
底下的楼门咣当一声,有人上来了,白金勇只得进去看看。
屋子装饰的很典雅,阳台上放着几盆花。
“我同学去美国了,让我帮她看着点。我已经搬来有一段时间了。”
“就你一个人住?”
“还有Lucy。”姗姗说着一指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大花猫。
墙上的闹钟响了。
“嗯呀,不行,第一天教课就迟到,太不好了。”白金勇说完,匆匆往外走。
“你过来吃晚饭吧,我出去买菜。”
“不了。还有事呢。”
姗姗一直把他送下楼,指给他要去的地方。
书法课进行的还算顺利,跟孩子打交道,白剑勇感觉到很快乐。说是教两个小时,实际上都要超点。拖拖拉拉三个小时后,白剑勇谢绝了张姐晚饭邀请,赶快往回走。
刚走到两栋楼的空档处,听见有人在叫他,原来是姗姗。姗姗挥了挥他的外套,走下楼来。白剑勇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姗姗极力邀请他一起吃晚饭,没有成功,只好作罢,一直把他送到地铁站。
白剑勇既感到尴尬又感到甜蜜,晓兰从来没有送过自己,可这是一个还没有离婚的女人呀。
美好总是短暂的,平静也不是大海的特色。还没有到星期一,晓兰就把这种平静打破了。
“你给说,那个女人是谁,她是谁?”张姐很仗义,将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这是一种特殊的情谊。
“你的外套怎么会在她那里?你不是说钥匙丢了吗?”
面对晓兰的愤怒质问,白剑勇无言以对。他努力想着如何应对,急切之下,竟然毫无对策。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晓兰怎么知道的。
晓兰放声大哭,“我辛辛苦苦加班挣钱,你却出去找女人,你想想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吗?”
强大的气场压力下,向来不会撒谎的白剑勇已把自己小说里那些技巧抛到九霄云外,“我没有,我没有。那天我喝醉了。我…”
“什么?你还跟她一起喝酒?你还干了什么,干了什么?亏我还对你那么好,你竟然,竟然..”晓兰一边捶打白剑勇,一边哭。
“我,我喝醉了,不是有意的。她还没离婚呢?”白剑勇是慌不择言。
晓兰被触发的愤怒,如滔滔江水,奔涌而出。白剑勇又走在了大街上,拿着姗姗洗过的外套,茫然不知所向。他回忆着所有的一切,陷入矛盾的漩涡中不能自拔。
去哪里呢?明天还要上班,自己却流落街头。现在去请求原谅是不明智的。自己唯一的一个同学已经返回老家,只能去找酒店。当发现钱包和手机等等都没有带的时候,他无比沮丧,站在冷雨中,他感到深深的孤独,只为了那么一点卑微的幻想,竟然走到这步田地。他审视着桥下来往迷离的车灯,感到在这个世界中是那么寂寞。即便想醉倒在街头,却也不能,没有钱呀。
每个灵魂都是孤独的,没有希望和未来的灵魂更孤独,他甚至在想,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更好点。为什么来到这个城市?为什么要生活在周围冷漠的混凝土怪物中间?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谁会理解自己呢?晓兰吗?她也够苦的,生活把她改造成赚钱的机器,而自己,却像一个无用的人,未来茫然不可知。当初谁都以为大城市好,机会多,可是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像自己这种人,只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如此大一个城市,却无一个容身之所。湿淋淋的去哪里呢?姗姗,只有姗姗还关心自己,这么冷的天,晓兰估计不会想到自己吧。她知道我一无所有出来会担心吗?世界上还有谁会在乎我呢?想到这里,一阵心酸涌上心头,眼泪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道德,他痛恨道德,只要求他这样的人讲道德是否太过分。谁会发一点良知,帮助他呢?恐怕躲还来不及,一个老人倒了都没有人扶的社会,讲什么道德呢?摔倒的老人就有道德吗?如果他们有道德就不会讹人,也不会弄到这个田地。杀善,杀真,这是怎么样一个社会呀!胡林的说辞一定有问题,虽然还不能识破,一定有的。
当姗姗为他打开门时,他已经冷到极点,他已经山穷水尽。姗姗看到白剑勇落汤鸡一般站在自己面前时,甚是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剑勇一下子抱住她,紧紧的抱着,生怕她离开似的,“你真的会离婚吗?”。
这里没有男人的衣服,姗姗让洗完澡的白剑勇穿上自己的睡衣,还为他做了一碗姜汤。稍微问了一下情况后,姗姗就不再问了。白剑勇发烧了。
很多人严肃讨论过性爱的作用,在文学史上也具有重要意义。疯狂的背后是压力和紧张渴望得到缓解。面对难以克服的沮丧或绝望,存在的意义往往需要刺激以得到体现。
第二天,两人谁也没有去上班。
白剑勇转弯抹角终于找到领导电话,请了几天假。整整两天,他的感冒才基本过去。姗姗一直悉心照顾着他。白金勇曾经这样照顾过晓兰,可是晓兰没有过。在他的心目中,晓兰好似主要为钱生活,他内心深处总觉得晓兰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一种无力感不经意间就会偷偷显现,他缺乏自信。他既不想失去个性,也不想承认失败,但是能坚持多久呢?能给晓兰什么呢?理想吗?那个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呢?或许就是自我。
他对姗姗的家庭没有太多了解,也不知道终究是什么原因让她选择离婚,可是他能直觉到,对理想色彩生活的追求只不过是一种对自我价值定义和肯定的表现方式,这点姗姗跟他很像。这种要求并不是一种个人中心主义,而是不想今生就淹没在毫无差别的人群中。就像一栋高楼的每块砖都不同,可是在人们眼里或价值体系里,它们有什么区别呢?人毕竟是高等生物,能够思维的物种。从婴儿就开始了对模子人生的反抗,尽管成功者甚微。也正是如此才社会才得以保持稳定。对于一个个体,这种稳定性有意义吗?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