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偷偷吃了一口面,艰难地咽了下去,再看了看左右手的二人,一桌子的东西根本没动,顿时觉得鸭梨山大。两座山一左一右地大眼瞪小眼,事实上或许是伽兰在蹬着非墨。二人不动如山,气氛降到了冰点,连周围吃饭的人也摸了摸身上,觉得莫名地冷。苦闷地是,姚月还欠非墨人情,所以总是下意识地站在他那边,却无意识地加深了二人的误解。
要说这也是太过于巧合了,竟然能和非墨在客栈相遇。相遇的那晚,她一时兴起也或许是苦闷,直扯着他聊了一夜,二人坐在窗台上,看着迷蒙星夜,一来二往地谈天。
本来非墨解决那杀手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前往寻找姚月,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却遇到一个神秘鬼面人,指点自己到砺国而去,便能找到姚月,不想却真的找到了她。
姚月心中疑惑,这鬼面人莫不是上次救自己的那个,不觉便留心问了几句。见非墨眼神有些闪烁,便叹口气道:“若是你答应了他,不方便多说,我就不问了,莫要为难。”
非墨摇摇头,低声道:“倒不是因为他的什么原因,是我,是我自己。”
“怎么?”姚月追问道,前面嘴上虽说不问,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非墨看着漫漫黑夜,眼神游离道:“听说漠北曾出现一位上人,能起死回生,医术了得,我妹妹躺了多年,想来或许能救她一命。多年来一直同子归遍访大漠名医,却一无所获,后来听说他曾出现在周国,便来周国寻找……但……”他叹口气,像是在叙述一件极为平淡的事情,但神情中的疲惫怎么也抹不了,这哪是那个不可一世,粗鲁凶恶的男人?我可以想见他在漫漫黄沙中绝望地寻找的那个样子,时间能把人的一切情绪都磨平。当一个人伤情到了极点,怎还有气力去哭去闹去伤秋悲月?
“那……没有试过去找其他……名医?”
“其他名医?呵呵,他们皆众口一词说我妹妹已死再无可能救活!我……我不信,我从小和我妹妹相依为命,我在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亲人……而且她根本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
姚月沉默了片刻,这种深深地执念姚月怎会不懂?她又何尝不是欺骗自己,父母没有死,只是远行去了?只是他仍抱有一丝念想去做些什么,而姚月不过就是逃避罢了,她甚至连自己的父母为何而死都不知道!
姚月忽然想起周王过往中曾经提起过的那位青璃,她试探问道:“你……知道那位名医叫什么名字么?”
他一顿,摇摇头道:“只知道他一直游医修行,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周国的离宫里。”
“离宫……”姚月心中一惊,非墨多半说得就是那青璃,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青璃早已死了,“那……那你妹妹得了什么病。”
“虫毒,那些人都说是虫毒……无药可救。”姚月听罢,心中咯噔一声!虫毒,她想起自己身上的戮蛊,思索道:“青阑曾说过自己食了戮蛊后百毒不侵,或许青阑有办法救非墨的妹妹,但是……她那般憎恨我……”想到这里姚月心中一颤,她心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没能接上话茬。
许是多年来,失望和迷惘早已习惯,非墨也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夜空也不在意。
“那你有什么打算。”憋了半天姚月终于憋出一句话。
他遥遥地望着远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缓缓说道:“玉昆仑,我要去玉昆仑圣山。听说那里是整个南疆的圣山,那里生活着一个叫释族的部落,是上古的神族后裔。他们可以占卜出一个人的过去现在、甚至未来。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姚月亦神往地看着远方:“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么?”
“我知道你也许会笑我,也许会劝我不要浪费时间,但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我都要去试试。”他的话很平淡,却如同金属一般狠狠地烙进姚月的心里,姚月心中大怮,便脱口而出道:“我陪你去!”
非墨不敢置信地看着姚月,仿佛确定刚刚地那句话不过是自己的幻听,却见姚月认真地看着非墨地眼睛,学着他云淡风轻地样子,笑了笑道:“我陪你去。”自己何尝不是被一次次判了死刑,但却依旧活到了现在,难道世界上还有人会比她更有资格相信奇迹?
那时非墨觉得姚月的眼睛比整个璀璨地星空还要动人,一下便撞到了自己的心里。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姚月,看了很久很久,才释然地笑了。一直以来,众人都说自己如大漠地苍鹰一般不羁,却不知自己不过是徒劳飞翔。若子归是那唯一一个愿意陪他渡过漫漫长夜的人,那姚月便如同黑夜中的一盏灯,照亮了非墨的整个冷清的世界。
非墨同姚月说起家乡大漠的风情,那些热情似火的族人,没多久,姚月便靠在窗台上沉沉睡去,非墨从窗台一越到姚月身边,抱起姚月,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姚月竟然这样的轻,这样的柔软,简直像个女人。他凝视了姚月半晌,轻手轻脚地将姚月抱到床上,像是抱着一个极为珍贵地宝玉一般。
他想起之前在鹤来桥捡到的头珠,这家伙就这样披头散发脏兮兮地样子,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厌弃之意,实在觉得可笑。他仔细地端详了他的头珠上的玉珏,一看之下,才猛然觉得如此的眼熟。往常都因为太过着急,根本没有好好看过,这么一看,这不正是当时自己衣服被偷时,挂在外面的玉佩么??
非墨本来根本不在意也不喜这些配挂之物,如今再看看这块玉佩,竟觉得分外地顺眼,他轻轻地将玉佩放到姚月的枕边,心中想到:“我心心念念要抓来碎尸万段地小贼,今天竟然成了我的朋友,孽缘啊孽缘。”但心中却欢欣一片,非墨越来越不懂自己,只好坐在姚月的窗台望着星夜,发了一夜地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