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近日愈来愈懒,睡到日上三竿,她才从床中转醒。起床给自己倒杯茶,却总是觉得甚闷。走到窗前推窗,谁料竟见到镜子中自己血红的双眼,如恶鬼一般!她倒吸一口气,腿脚发抖,不禁跌坐在窗子前,忽然腹中一阵异样的蠕动,张口便吐了。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身上那只“戮蛊”,那只即将吞噬自己五脏内腹的毒虫。这种随时都会死去的感觉令她几乎奔溃,她死死撰着桌角,手背爆出青筋,却还是忍不住地低声呜咽。
听到她的哭泣声,一个身影飞身过来,握住她已经划出鲜血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姚月投入对方的怀里,巨大的恐惧和无措压抑着她。来人身上一瞬停滞,慢慢地笨拙地抱着她,轻巧地好像怕把她揉碎。姚月只是哭,控制不了的哭泣,声嘶力竭,好像世界都崩塌。
她轻巧地走进这间房,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双男女,眼中好似没有任何情绪。男人抬眼冷冷地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来给你这个。”说罢,她将一柄长约成人手臂的法杖放在桌上,那声音沉闷非常,如坠地的头颅,令人不悦,她冷冷地说道,“人,已经解决......”
“此事你本不该插手。”他的声音依旧很冷,但却很轻,好像怕吵醒身边熟睡的人儿。
这次,她以为今天会不一样,他的人在边界闹事,还被八部的一个神秘女人察觉,她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好不容易才......他却!
她低头看着一身精心装扮的罗裳,那是她第一次见他时,为天帝的宴席而特别缝制的,一席缥醪之纯美,屏神州之竹叶。舞姿卓越,醉人心神。所有人都在看她,赞叹她,欣赏她。只有他,一心品酒,孤傲超然,一眼也没有看她。
婀娜的眼睛即使在夜里也是如此的美丽,如祖母绿的翡翠。她的美是一种不可言说的美,魅惑而迷离,坚定而脆弱。如沙漠中的绿湾,只有常游离在沙漠中的孤独旅人,能看透这种美。而眼前的人,依然看不见她。
婀娜转身要走,她忽然又回头看着他,凄然道:“你输了,输了.....来日你必定会为其所害!”伽兰眼中冷光并进,为何所有人都要对他指手画脚?!他忽地伸手临空一抓,将那法杖飞掷而出!!
“咻——”一声,法杖划过婀娜的脸,连着她鬓角的一缕发丝一同飞跃到屋外,无声地掉在草丛之中。婀娜的脸颊被划出一条极细地伤口,她的眼泪混着鲜血一起流了下来,她看着他,他却只看着窗外漫天大雪。白雪飘渺动人,但依旧是冰冷无情之物。
婀娜看看雪,手中的拳头紧握着,指甲划破的皮肤,狠狠地刺入血肉之中,她仰头笑了几声,眼神落在她怀中的少女身上,那眼神冷洌地如地狱的幽冥鬼火,她没飞身离开,只是盯着他们,倒退着一步一步地踏入雪中,每踏一步,脚边的深雪便融化一片,每踏一步,脸上的寒意便冷却一分,颤抖着,气血涌上头顶,无声地,仿佛在隐忍着极其强大地愤怒,直到她远到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便迅速转身消失在雪夜之中。
伽兰冷冷地看着她离去,皱了皱眉头,怀中的人终是被吵醒了,她虚弱地抬眼看了看,只见伽兰一脸怒容地盯着外面,眼中的血丝夹杂着一些疲倦。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伽兰的怀里,夜深几许,她难道就这样哭倒在他怀里,睡了一天?
姚月想起身,身子却不听使唤。伽兰有些不耐地道:“别动,诶......该死,肩膀麻了。”
姚月脸上一烫:“原,原来你知道这是,是麻啊。”
“原来不知道......”他看着姚月戏谑道,“现在知道了。”
姚月心中大窘,原来他上次竟然是在戏耍她,但那神色也太真了吧!这真真假假的......想着便瞪他一眼,谁知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样子看着有些熟悉,姚月不禁多看了几眼,再深一眼,便感觉他的眼神就变了。那眼神和平常不太一样,总看着有些迷离,看得姚月心虚,她低头回道:“我只是,只是看你这么可恶,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忽然感觉伽兰的呼吸越来越近,姚月心中大敲鼓乐,低声道:“你,你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伽兰没有停止,反而离得更近,仿佛就要贴上姚月的唇,姚月心中一乱,竟然忘记的反抗。忽然他又离远了,姚月呼一口气,血全涌了到脸上来。
这才抬头看去,竟然发现伽兰怪笑地看着她,手中拿着一把梳子。“我一起身才发现身下有个东西咯着,便弯腰好拿出来。谁知有些人竟然心虚地不敢看我,难不成,你以为我要......”
姚月夺过梳子心虚道:“我不过是累了,低头缓缓罢了,别自作多情!”
说罢便摇摇晃晃地起身,站到一旁,假装梳理自己的头发,伽兰也起身活动了片刻,一时无言,二人都有些尴尬。忽然见到一地的东西,姚月心想,定是自己那时弄乱的,不禁叹了口气。
伽兰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头,这才张口道:“我想你睡了一天必然再睡不着,不如出去走走。”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诶,诶,你等等......”不等姚月说完,他已走得连影子也不见。
姚月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什么东西慢慢明了,却又开始模糊。她摇摇头心道:“自己的命都不受自己控制,又有什么好去想的?”
漫步而出,雪路漫漫,前路茫茫。天下之大,姚月觉得自己就像这雪一样,漂泊无依。思及此处眼泪又如断线之珠,滚滚落下。
“你以为哭,就有用吗?”冷淡而熟悉的声音,在大雪之中,姚月只远远见到一席黑衣,“只会哭的人,只不过是废物而已。”
“哭就是废物了?我就是不哭又和废物有什么分别!我能做什么?我就可以不死吗?我就可以不受人摆弄了吗?我就很有用了吗?......你懂什么??”
“我只懂强者生存,弱者只有等死的份。你之所以只能坐在这儿等死,没有任何理由,只因为你是个弱者罢了。”他的声音平平无奇,却句句扎在姚月的心窝里。
“难道这一切就是我的错吗?我本来好好的生活在繁华的都市,却无端受这样的折磨!难道这是我的错吗??就算我曾经把命续给别人,那也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行也善罢了,难道这是我自己造成的吗?”
“哼......”他竟然笑了,姚月恼怒地抓了一把雪,使劲的丢到那人面前。谁知他只是轻轻一挥手,雪顷刻间竟如细沙般飞散。他随手一抓,姚月便飞身而来。
他轻轻抓住她的脖颈道:“只要我动动手指,你现在就得死。”
姚月惨然道:“你杀了我算了,我省得受这种苦。”
“杀你?哼呵呵......”他轻巧一丢,姚月便又飞了出去,话未完,姚月已飞到宅外。“嘭”一声落地,姚月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因为心里的疼痛,已经远远重于身上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