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动了动脚,却立马就停住了。伽兰抱住了姚月的肩膀,披风正好遮住了姚月的脸。他手上拿着一个灯笼,上面画着一个不怎么标致的小兔子,正咧着嘴傻笑。他笑了笑道:“不就是一个灯笼嘛?用得着站在风口吹一天,哭得眼睛鼻子皱到一起?”
姚月说不出话,心中的尴尬和隐忍才微微缓和,只是哽咽声有了着落,眼泪落得更凶。伽兰笑笑将她抱在怀里道:“我赔你就是了,你看这个兔子虽然跟你那个不像,总胜过没有吧?”言语间,手劲更紧,将姚月紧紧地搂在怀中,眼睛却看着简兮。
虞夏惊诧地看着二人,伽兰神秘笑笑:“我同她闹些别扭,倒让二位见笑了。”说罢,看了看虞夏,又道:“倒忘了和你们解释,别看她胡里胡气的,又不懂矜持,其实是个女子。只是涉世未深,故一时不想以女儿身示人,免得不必要的麻烦,实在无心欺瞒......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
虞夏本是聪慧之人,只是姚月的一举一动,确实不像是个闺秀,更何况第一次见面又是在那种地方,难免先入为主了。虞夏了悟之后又面色泛红道:“不不,怎敢怪罪?其实贾......月儿姑娘也从未说过自己是个男子,倒是我自作主张了。如今再一看,确实是生得七分女儿相。只是二位如此鹣鲽情深......倒让婉儿惊讶了。”
说罢,偷偷看了看简兮,见简兮也看着二人,心中微微叹口气。又笑道:“怪不得总觉得月儿姑娘这般的亲切......”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贾姓只是她的化名。”虞夏好奇地看了看怀中的姚月,见她好像并没有话要说,心中又有些担心,不料伽兰接着道,“她本姓姚。”
“哦...那就是......”虞夏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简兮,而伽兰也正盯着他,抿嘴似笑非笑。简兮还是面容不变,嘴角微笑着没有说话。
虞夏咬住嘴唇,她并没有见过简兮那位夫人,只因她来去匆匆。当时为她办葬礼时,正好周王病重难医。所以为了从头到尾,包括她的婚礼,她的葬礼,一切从简。旁人也没有机会前去吊唁,但简兮这位薄命夫人的名字人所皆知,因为夫人去世后没多久,简兮便如外间所传,相思成疾,命在旦夕。
简兮对这位夫人的情谊,一时在城中传为佳话,大家都说她貌若天仙,与众不同,深得简兮所爱。虞夏虽然不知道简兮病重的具体原因,却也隐隐知道是为了掩人耳目,或多或少与朝政有关,但如今她看着姚月,突然有些不能肯定了。
“姚月”这个名字仿佛是个禁忌,没有一个人愿意轻易吐出。忽然伽兰打破沉默道:“对,就叫姚月。”姚月躲在伽兰的怀里,泣唳声也随着几人的对话渐小,她脑子好像千军万马驶过,一片混沌。无力去挣脱这个怀抱,对于伽兰揭破她的身份,也无力去解释什么。此时的她,更不可能见到简兮眼中浮现一丝极难察觉的悲伤。
简兮笑了笑:“想不到姑娘竟和我的夫人是一个名字。世间真有这么巧的事,呵呵。”
“或许还有更巧的事呢,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在哪儿遇见她的?”伽兰顽笑地看着简兮,简兮面色温和依旧,微微笑地看着伽兰,好像真的不知内情。
伽兰笑了笑,正要道来,忽然冷冷地向旁看去,只见风清从远处漫步而来。面色冷峭中又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拱手上前道:“诸位竟也在此,巧实在巧......”
简兮回头拱拱手道:“原是风清君,这种大雪夜里遇着确是挺巧......”
“呵...我见雪停了,推窗而望,静夜里素雪绵延,繁星点点。实在是难得的好天色,想着充当一回文人,掬雪赏月,岂非妙哉?却想不到,竟然能与佳人公子相遇,想来各位也是来赏雪来了?”
简兮笑道:“风君真是好雅兴!我这个俗人,不过是犒劳将士留得久了,倒忘了这满目的美景。风君一来,顿感胸中浊气一扫,也想做一回撒手书生呢!”
伽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予置评,但刚刚没有说完的话,也没再接着说下去。只是拢了拢披风,像是怕怀中之人冻着。
风清也笑了,愉悦道:“如此良辰美景,若没有知己共饮几杯,实在是少了点滋味。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各位就一起到寒舍坐坐,喝杯暖酒,去去寒气?也免得两位佳人在寒风中久立。你们看可好?”虽是请众人,但这话分明是对着伽兰所说,简兮与风清对视一眼,忽然觉得二人竟难得的心有灵犀似的。
伽兰没有理会风清的话,而是拂了拂怀中姚月的余泪道:“你要是不想,我们就回去。”姚月累了,确实想钻进床上躺着算了。但是她脑中挣扎了片刻,还是勉力点头应道:“正好,我也想喝杯热的。”
伽兰没有开口,而是默默地将姚月一把横抱起来,温柔着道:“那就去吧。”
风清作势请,便身先带路而去。不过多久,城门旁的雪地里只剩下深深浅浅地足迹,其中有一个足迹极为深邃,几乎陷到地里去了,而旁边的足迹极为轻而浅,最诡异地是,离去的足迹虽凌乱,但数来数去,也不过是五个人的足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