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兮回去之后,静静坐了许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根本无法平静。他睁眼闭眼都是那张脸,那双眼睛,那种声音......
一个暗影从身边越来,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谨华公以及公子伯约近日的详情,还有一张红色的小笺,上面只零落的写了只言片语。简兮看罢,皱了皱眉头,暗影也不禁惊奇。跟随少主许久,从未见过他有皱眉的时候,不过......这些不该是他所想的问题,他恭敬退出简兮的卧房。
外面的人,或者包括谨华公,或许都以为简兮公子为了聊城这场战争,焦头烂额。但他知道,这场战争根本不是他所担心的,一场自己策划的战争他需要去担心吗?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想来现在身在牧国的人已经动手了吧,再加上绪将军府里的那个,想来天衣无缝。他做这些,只是为了让对手知道,自己已经黔驴技穷了。但是作为简兮公子,他绝不能无所作为,否则只会引人怀疑。
他将那红色的小笺以灵力销毁,轻叹了一口气,他现在担心的,只有两个人,偏偏,这两个人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敢肯定这两人必定来历不凡,尤其是那个伽兰......到底是敌是友?恐怕以现在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同时和他们两个周旋。
所以他绝不能让人抓到丁点把柄,更不能让别人对他在乎的人不利......
灌着冷风的弄堂里,泪还未干透的姚月看起来分外的惹人怜惜。但她干脆利落的回答让伽兰怒火烧起,他暴怒地撰紧她的双肩吼道:“见鬼!你竟不怕死吗??!”
“你大概不知,我本就是个半死人了,死对我来说只是时间问题。”姚月这话虽逞强,但却不假。
“哼,好好,你既不怕死,那你怕什么?!”
“你到底想怎么样?!”姚月气得咬牙,瞪着伽兰。
伽兰笑容越冷,“你就那么讨厌我?”
“对!”姚月脱口而出,言罢就后悔了,她不该惹怒他。但姚月就是见不得他对自己发号施令,对自己大吼大叫,只要看到这张脸对她发脾气,她就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
“好好好,好!”伽兰大笑而出,“你要我帮他,可以!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嫁给我,受我的摆布,做我的奴仆,生生世世不能和他在一起!”
姚月显然被他的疯狂给吓住了,她喃喃道:“你,你疯了?!”
“不,我没有。”他停下笑容,那眼中的光芒姚月无法理解,因为里面有太多复杂的感情,而连伽兰自己也无法控制,“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拒绝。”
天知道,他比任何人都纠结,他既想听她说不,又希望她同意。
姚月身子簌簌发抖,刚刚他说要挖出她的心,她没有害怕。但现在,她却真真实实感到了害怕的滋味,他在践踏她的感情践踏她的尊严践踏她可怜的自由!
她不禁倒退一步,心里脑里一片空白。看见姚月的样子,伽兰的眼里满是自嘲。姚月突然奋力挣脱他的手,叫道:“你这个疯子......”便跌撞地跑开了。
那盏画着小兔子的灯笼在地上滚了几圈,它孤零零地落在雪地里,油打落在灯笼上,眼看就燃烧起来。伽兰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在雪地里慢慢燃烧起来的灯笼,眼看它就要烧成灰烬,他忽然冲过去御风熄灭火焰。
小心翼翼地捧起被姚月丢弃的灯笼,灯笼只剩下一个框架和小小一块油纸,油纸上一个焦黄的小兔子正愤怒地看着他......蹲在雪地之中,他终于苦笑了两声,这似悲似苦的声音在雪地里分外的轻微。
姚月不知道跑了多久,一脚踩空,滚落到一个长长斜坡下。隐藏在雪地里的石块和硬物,将姚月身上割开数十个口子。姚月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却不觉得疼,也看不见血流出来。
她痛苦地狠狠去捶自己的手!捶打身上所有能够得着的地方,她低声怒吼道:“你这个怪物!怪物!!!”泪水和嘶喊紧紧纠缠在一起,恨不得将它流个干净利落!
突然间,手被死死地抓住。浑身颤抖地姚月抬头看去,那是一个鬼面,在黑夜里分外的骇人,但对于姚月来说,却如老友的面孔一般。她停下挣扎,只是流泪,无声地流泪。
“告诉我,我为什么活着?”姚月眼神空洞地问道,好像在问他,又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谁也没问。
“告诉我,人为什么活着?”姚月继续道。
“为了什么?”姚月闭上眼。
“......也许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为什么的理由......”鬼面人将姚月从雪地里拉起来,沉默地拍了拍她身上的雪,“就如同蝶恋花,鸟翱翔,水东流,日西落。”
“活着,就是找到一个能支撑自己站起来的位置,行至渴时,饮水止之;路遇饥时,有饭食之,面朝东西,赏旭日之;低头闻香,有花悦之。”
姚月看着白雪皑皑,凄清道:“若是无水无花,又该怎么办?”
“只要天还在,地可行,大可行至云起水穷之处。这世上只有你不想,而没有不可为。”他的怀抱很温暖,姚月贪恋地缩了缩身子,眼前仿佛看见天地尽头处,那大片大片静谧的云朵。
“如果没有爱,就试着去恨……恨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他能让你死,也能让你活。他能让你上天宫,也能让你下地狱。”他的声音很奇特,仿佛从肚子里道出,雄浑厚浊,却极易入得人心。
“如果恨不起来,至少你有一双眼睛,只要活着,还可以看遍天下花鸟山水,阅尽人间幸福安康。”
姚月喃喃道:“看遍天下爱恨风景,阅尽人间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