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贽捻着胡须想了想说到:“我还是先给你说说,明朝老师的编制和待遇吧。
根据大明律例,儒学,府教授一人,训导四人。州,学正一人,训导三人。县,教谕一人,训导二人,教授、学正、教谕,掌教诲所属生员,训导佐之。
府教授以训导为佐,为一府学官之首,但品秩不高,本朝为从九品。训导是指辅助教谕的助手,而嘱托则是约聘教员。府学教谕多为进士出身,由朝廷直接任命。府学训导以及县学教谕、训导、嘱托,多为举人、贡生出身,由藩司指派。
我朝教员待遇不高。以太学来说,博士与助教的薪俸是一样的,月俸米6石,就是三两银子,倒是足以保证教师本人及家人的日常生活,当然教授稍微高一点,但也很是清贫。”
“额,如此说来,花费不高啊。”李逸飞一听,心里一下高兴了。
“哼,你且听老夫说完,别急着下结论。朝廷对老师节日收礼并不管束。每年特定节令,如新学年开始、结束,学校开办或关闭,部分家长为表达敬意,会送钱送礼,慰问老师,称为节敬、节仪。”
“啊,这得多少?”李逸飞听了心里一凉,急忙问道。感情这给老师的送礼的规矩,在封建社会是被允许的啊,嗯,看来封建社会就是腐朽。
“这个节礼不一定人人送,数目不大,礼物不多,意思意思而已。嗯,我再给你说说,不同老师的俸禄待遇吧。
在府州县的官办学校,政府支付年俸36两;在农村,学生家长分摊谷物和菜钱;不尊重教师或者拖欠钱物,罚!!!家塾老师每年支付塾师工资40两银子,个别地方甚至可以达到70两银子。
还有,教师的伙食。官学塾师自费就餐,学校需支付伙食补贴,按照学生多少,年标准在15到20两银子。家塾老师伙食通常比较理想,他们不需要自己出伙食钱,日常伙食一般是1荤1蔬两个菜,逢宴会则加倍,有两荤两蔬4个菜。一个老师得花多少钱,你自己算算吧。”李贽先生说完,就捋着胡子闭上眼睛,再不言语。
李逸飞在心里快速合计了一下,不禁惊讶的说到:“一个老师,最少得支付俸禄50两银子,军校最少需要20个老师,这就是一千两银子,这还只是普通的老师,如果是聘请名师。。。。”
“对啊,这还只是普通老师,如果是聘请教授孔孟之道的名师,嘿嘿,那个价格,可就不是你说了算了。另外你要聘请的格物学老师,整个大明朝都难得找到几个,更不要说你的商学老师。李逸飞,你的担子不轻啊。”李贽张开了眼睛,眼神之中充满了担忧。
“再穷不能穷教育,不管怎么样,我会想出办法的。”李逸飞咬牙切齿的说到。反正自己的名声估计已经烂大街了,厚着脸皮找人要吧。
李贽先生闻言楞了一下,随即便欣慰的点点头,一旁的众人也尽是赞许之声。李贽站起身来,示意李逸飞跟自己到屋外。
看着旅馆外的一片萧条之色,李贽面色凝重,对着李逸飞说到:“王子尚小,常达更擅长武功,王徵和徐光启乃是文人。因此你需要负担更大的责任啊。”
“先生的意思是?”
“李逸飞,拿出你自己的魄力来。少年军校需要一个领头的人。你且放心大胆去做。我老了,但老夫可以在后面为你摇旗呐喊。为你看着这个学校。
少年军校乃前无古人之举,更需要你等,拿出最大的勇气和毅力出来。你们各司其责,放心的去做吧。不管怎样,都要做出成绩来。”
“老师,学生怕。。。。”
“怕什么?怕他们不听你的话?呵呵,你不在京城的时候,我们所有的计划都陷入了停顿,因为没人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既然是你提出的计划,那就负责到底。老夫也想看看,这少年军校会变成什么样子,去吧,时间不等人。”李贽说完,挺身长立再无二话。
李逸飞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胸口起伏的像一个风箱,待自己稍微平静之后,便恭恭敬敬的对着李贽先生施了一礼,随后便大踏步的走回了旅馆。
“我们要把左安门先整理出来,不然什么都是空话。王子,常达,你二人负责带领侍卫清理这里的流民,记住只留愿意加入军校为军户的,其余人给点钱粮,让他们尽快离去。
王徵兄和光启兄,你二人带领部分侍卫,尽快测量左安门内的土地面积,做出一个规划出来,我们再找专业人员看看是否可行。”李逸飞快速的交待了事宜。其余四人相互看了看,都是拱手表示同意,眼神中均流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李逸飞,终于知道他该做什么了。
李逸飞又看了看左安门内散落的居民区和商户,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看着春香说到:“春香,你带领夏秋冬,并一部分侍卫,开始逐门逐户的问讯,有愿意留在此地的,让他们重新登记入户,记住,要登记全部的人口。不愿意的,给足补偿,让他们尽快搬离。”
“驸马,我也可以做事?”春香又惊又喜的问道。
“当然可以。记住不得持强凌弱,更不许用些无赖的法子。遇见钉子户,就是漫天要价的”李逸飞说到这儿咬咬牙“答应他们的要求。并签订保密协议,不得透露此地的拆迁费用。”
“李贽先生带着周为仁留在这里整理文档,我就带领四川过来的五十个人,去搞卫生大清理。行动吧。”李逸飞说完,又看了看大家,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率先带领人员出去做事了。
李逸飞并没有着急清理垃圾,而是命人清点垃圾堆的数量和方位以及堵塞的排水沟,并且清点左安门中尚能使用的水井和排水沟,并且逐一登记造册。
然后又找当地人了解了一下当地的一些地理和天文的具体情况,并且让人用石灰画出需要整理的区域。他还是准备询问专业人士的意见,现在不是鼻子里插大葱—装象的时候。
常达和王子清理流民的工作也进行的颇为顺利,这里的流民听说可以加入军户,吃饱肚子,就没有一个愿意离开,至于参军打仗的事,走到哪儿不是一个死字呢?
两人也是将流民登记造册,合计有流民两千五百一十三人,男1136人,女1377人,可供劳役2077人,余者为老弱病残及孩童。
李逸飞原本最担心,春香清理左安门原有居住户一事,这种事在后世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可没想到,事情办理的颇为顺利。
一来本地居民早已厌烦此地,二来拆迁给出的费用着实客观,三来嘛,李逸飞看看那些面色不善的侍卫就明白了,不过他也不打算多问,事有从急,现在不是讲究什么合不合法的时候。对于这点,李逸飞简直爱死了封建社会。
李贽先生也将左安门原有的一些资料整理完毕,然后再和其余人整理的资料一对比,众人不禁轻轻摇头了起来。
原有资料显示,左安门在万历八年有六百余户,人口1876人,各类田地约五千六百亩地,可如今仅仅是万历二十四年,才过了十六年,查实的住户只有两百三十一户,其余住户均已逃亡,人口只剩下782人,能够耕种的土地不到一千五百亩地,大部分土地已是废弃。
“这些住户都去哪儿了?”李逸飞看到手里的报告也是觉得触目惊心。
“老夫刚才也询问了不少人,但具体的情况,还是让当地人来给你说一下吧”,说罢,李贽唤了旅店的老板过来。早已知道住店人身份的老板,此刻显得慌慌张张,那张灵巧的可以在嘴里打成蝴蝶结的舌头,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动了。
“老板,你把知道的情况说说就行了,我又不抢你家闺女,”看着老板这样,李逸飞不禁好笑。,众人一听皆是莞尔。听着众人的善意的笑声,老板也是一下回过了神,上前施了一礼,说到:
“驸马,各位大人。左安门这里原本虽然算不上富裕,但也还算过得去。这里的土地产出虽然不多,但是因为离着京城近,农闲时去京城帮个忙,一年下来的吃喝还是没有问题的,到了过年手里也能落下点闲钱。
可自从张阁老的一条鞭法后,我们的日子却是越来越过不下去了。于是有田的人只好纷纷逃亡,剩下的不愿丢掉土地的,也是凄惨度日。”
“额,可否详细说说。”李逸飞询问道。
“驸马爷,其实也没啥详细不详细的。您是知道的,一条鞭法就是把原来按土地、户数、人头分别计征的徭役,改为按土地、人头征收白银。其实这本来是件好事。可到了缴纳银子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变了。
以前我们缴纳粮食的时候,最多有一个踢斗,可缴纳银子,却说是我们缴纳的银子纯度达不到要求,要补足差额,这就是所谓的火耗钱。原本按照朝廷的规矩,火耗也不多,一两银子也就是一两厘,可到了地方上就变成了两三钱,这可就要了命了额。。。。”
“咝,”众人一听,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在场的众人对于民间税赋向来没有直观的印象,就连物流公司也是因为属于皇家,而没有税收,所以更感觉不到,只是觉得钱好赚。
李逸飞眯缝着眼睛,摸着下巴不住的思索:朝廷规定的不过在1%-2%左右,到了地方上就变成了20%-30%,估计有时候还会更高,这让百姓如何负担。。。。
见众人听得入迷,旅店老板叹了口气,继续说到:“这还不算什么,我等是百姓,缴纳税赋本就天经地义,税赋重了些自己少吃两口也就罢了,可那些杀千刀的商贾,却想着法儿的盘剥我们。
大人是知道的,我朝税收分为夏秋两季。可夏天能有什么收成?听说南方有两季稻,我们这儿是北方,夏天能出什么?
夏收的时候,商贾知道我们手里有几个打工钱,就故意把粮价定的很高,结果我们缴了税了,也就没什么钱了,等到秋粮集中上市,嘿,这些商贾又把粮价压的极低。结果让我们苦不堪言,所以啊,民间又把张阁老的一条鞭法称为残民一条鞭。”
众人听完皆是默默无语,李逸飞也很是无奈:张阁老啊,您老可是把皇家和百姓害苦了,一条鞭法实际上是让商人嘴都笑歪了,这是名正言顺的抢钱啊。秋粮抢农民一次,朝廷买粮的时候,商贾估计也会下狠手。
可朝廷也没办法,手里没银子,就没法平定物价,哼,朝廷诸公天天叫嚷着民不加赋,打着太祖祖制的招牌,不断放松对商贾的限制,原来症结在这里。
商人担心朝廷收到足够税收和粮食,从而平抑物价,他们就不能两头获利;文官是担心朝廷有了足够钱粮后,就会无法限制皇权,从而让自己的利益受到根本损害。你们这是联手吸民间血,吃百姓肉,啃大明骨,这是寻死之道啊。。。。。。
李逸飞眼睛看向了紫禁城,又看了看遥远的南方,不觉腮帮紧咬,额上青筋毕露,双手紧紧握拳,眼神之中竟然有一丝凌厉的杀气显现。常达看了不觉心里一凛,上次李逸飞有这种眼神,是差点把那个杀害邓珺瑶的刺客,给生生吃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