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数日后，看能量恢复到满血状态，我便决定再次踏入梦域。
在一天夜里，我早早爬上床，试着在脑海中慢慢映像……
一阵混沌后，智子出现在眼前，这次的激活比以往要顺畅很多。一见面，我便滔滔不绝和智子分享我的研究所得。
智子听得一脸模糊，才让我想起与智子间的古今代沟。
“哎！讲再多也是对牛弹琴。”考虑到智子没有现代知识的底子，我便嘀咕道。
“把手伸过来！”智子说道。
想到智子又要带我去哪里巡游，便不自觉把手伸了过去。
智子的手与我五指相扣，还没等我运用神识，脑洞瞬间被强烈开启，接下来便感觉脑海一阵狂风拂过。
等我缓过神来，智子对我说道：“可以吗！还算有两把刷子，我原当你是块朽木呢！”
“不会吧？？？”我已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惊愕问道。
“就你那草包肚子里的知识，吸收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智子得意说道。
“草包知识怎么了？不一样把千年后的天机圣女复活？”虽然心理上备受打击，但我仍故作镇定嘴硬还击。
“好吧，就你厉害，我的大恩人！咱们回天机署吧！”智子闭上了眼睛，运用神识。
一阵恍惚混沌后，天域出现在我们面前，不过已不是上次见到的天域。
上次覆盖天域的半球泡泡是透明的，能够看到内部密布的意象之云。而现在的半球泡泡就像经磨砂后的玻璃，根本看不清内部的具体景象。
“这个地方变化怎么这么大？”不太适应的我问道。
“上次是我童年时期的天域，这是我成年后的天域。”智子说道。
“是世界变了？还是童真变了？应该二者都变了。”我在内心暗付道。
智子拉着我飞往半球泡泡的顶端，准备从上面进入天域，这和我们第一次进入天域的方式不同。
见我一脸疑惑，智子说道：“生长是自下而上的，坍塌则相反，是自上而下的。”
智子变出一个灵泡，把我们包裹其中，灵泡慢慢融入泡壁，向泡内穿行。
在越过泡壁时，能够清晰感触泡壁内流动的意识态，但速率极其微弱，就像在越过满是泥浆的水潭。
“现在的泡壁得了典型的粥脉硬化症，早晚会半身不遂的！”我不禁说道。
智子告诉我，泡壁是天域循环极其重要的一环，意象云吸收混沌星云意识营养的同时，会排出各种的意识副产物，这些副产物会被泡壁吸收，净化回流到底端的混沌星云，而外部的慧光为整个天域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构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天域循环。泡壁本身拥有着强大的自净化能力，以往的泡壁看起来才是透明的，显然现在的天域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穿过泡壁，我们则置身于天域的顶空。
从上往下看，视野被一块巨大的云所阻挡，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宫殿和楼宇，这块云显然是人类意识汇聚的意象之云。
以往意象之云在天域的分布呈半球之状，下多上少，尽管层次复杂多样，但井然有序和谐交错在一起，身处顶端可以一览无余看清下面的构貌，现在却被一块大大的“人象之云”所遮挡。
“我想看看云下的景象。”我向智子说道。
智子带我越过云层，向下降落，云层的厚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在经历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混沌黑暗后，我们才来到云层的下方。
下方已没有了群云密布的盛景，变得极其稀疏，还有几个柱状星云分布其中，就像吸管一样，直插底端混沌星云，向上连通人象之云，极有效率输送着灵泡。
稀疏余下的巨大空旷，使我们一下子就能看到天域底部的混沌星云，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意象——核爆炸腾空升起的蘑菇云。
“天域发生了大爆炸吗？”面对眼前的景象，我不解向智子问道。
智子没有直接回答我，陷入到沉思，并把我带入其过往的回忆。
那时，智子刚刚成年，作为成年礼，智子获得了一份礼物，一个装有幻流球的盒子。
幻流球是人间物象意识所凝聚之物，是天域通往人间的一道介质之门，只有天机圣女才能够进入到这种介质当中。成年的智子，获得了接触幻流球的权限。
对于一直困在天机署的智子而言，这是一个可以通往外面世界走一走看一看的礼物。
此幻流球作为一个礼物的同时，亦是智子的第一个实战任务，即对这个幻流球的人间物象进行深入研究。
智子兴冲冲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盒子，把手放到了幻流球上，一阵恍惚的混沌，把智子带入到人间。
在来到人间前，智子想象过很多此幻流球人间物象的形貌，当一个丑陋看似凶狠的家伙出现在眼前时，智子吓得一大跳，一个趔趄蹲坐在地上，尽管这家伙看不到以意识形式存在的智子。
智子定了定神，仔细观察自己的这份成年礼。
此物长约两米，身高到成人肩膀之处，皮肤又硬又黑，呈深灰带紫色，上面附有铆钉状的小结节，由于在颈下及四肢关节处有宽大的褶缝，使身体看起来就像穿了一件盔甲。
当看到鼻子前端的弯角时，我不禁暗叫：“犀牛！”
智子撇起嘴来，作为一个姑娘家，显然对这份礼物不太满意，但相比天机署的烦闷，心理上还算能够接受。
犀牛是一种笨拙的家伙，喜欢慢悠在山林与沼泽之间，初次来到人间的智子，顾不上再纠结于犀牛的形貌，东张希望起来，人间对其而言，一切都是新奇的事物。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天长老会谈时，一长老向智子询问任务的情况，智子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来，除了知道这家伙活动在接近水源的林缘山地外，其他便一无所知。
智子因此受到了批评，开始关注起犀牛来。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智子才发现，这种看起来彪悍的家伙，一点都不凶猛，只是一个食草动物而已，大部分时间都在慢腾腾吃草，遇到点危险的异动，便会躲藏起来。
一个凶猛的野兽，内心却住着一个姑娘般的性情，这种反差让智子惊愕，一下子让犀牛和智子间的情感拉近了许多。
但智子想不透，观察这样的动物有什么价值，只是把观察到的情况一一记录下来，交给长老会。
一天，智子随犀牛来到一处水泽之地，智子想这家伙又要慢腾腾啃上一天的草，便坐在水泽旁发呆。
这是一处水草相当丰茂的水泽，各种水草混杂在一起，有一种水草已经结出成串的草籽来，犀牛似乎特别喜欢这种结籽的水草，专挑其啃食，只啃了一个早上，便躺在岸边呼呼睡起觉来。
对于这种情况，智子并没在意，只是像往常一样记录下来，上交给长老会。
长老会凭借着多年的经验，从中察觉出异常来，往常需要大量水草果腹的犀牛，少量便能果腹，显然这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水草。
这种水草被列入特别对待物种，通过天域的意识影响，人间开始接触这种水草，发现这种水草的草籽蒸煮后飘香四溢，便开始尝试种植，并起名为稻，所结之籽曰米。
对于稻米的发现，让人间迅速繁盛起来，同时让天域的意识累积得以迅猛扩张。收获如此大的成就，是智子万万没想到的。
在长老会上，智子受到了父母的赞赏与肯定，对于智子而言，没有什么事比得到父母的肯定更拥有力量，智子决定把这件事做好。
经过多方观察与采集，包括猎人狩猎后情况的追踪，犀牛的又一特性慢慢展露在大众的面前：犀牛角是一种珍贵药材，皮、血皆可入药。
这一发现，让犀牛成为一种常备药材，开始救助越来越多的人。由此，智子再次获得父母的肯定与褒奖。
智子开始接触更多的任务，研究更多的物象……
一天，智子在一次任务中，无意间再次来到犀牛初次任务的地方，眼前的景象彻底让智子傻了眼。
原来水草丰茂、蒹葭苍苍的水泽之地，被大片大片的稻田取代，人们伏在稻田里，等待着什么。
这时，一头犀牛出现了。
犀牛慢悠悠来到稻田边，准备啃食稻米，众人一拥而上，齐刀砍向犀牛。
尽管犀牛的皮坚如盔甲，但仍在锋利的刀下渗出一道道血印来，受到惊吓的犀牛摆脱了笨拙，飞速狂奔起来，把拦网的人拖倒一片。
见犀牛逃掉，人们拿起了弓箭，犀牛在后面射来的箭雨下，拼命向林子深处狂奔，翻过了数座大山后，体力不支倒在了一个山谷中。
气息微弱的犀牛，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慌，一种不单来自死亡的恐慌，眼神飘忽不定，没有落点。这让智子忍不住进入到该犀牛的意识当中，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火！火！到处都是火！人们在焚烧野草开垦稻田，人们在焚烧山林开垦荒地，人们点着火把猎杀同伴……，火就像死神一样，追着犀牛满世界的跑，没有归宿，没有落点。
看来“森林灭火员”并不是犀牛的先天本能，而是火的恐惧意识强行植入到生存本能之中，以致于犀牛在自己的领地看到一点小火苗，便会疯狂的将其扑灭。
我和智子在犀牛的意识中被火包围，很快便炙热难耐闪了出来，回到了天域。
“一个曾分布大半个中国，食物来源面极广，除人类外几乎没有天敌的动物，很快便在中国的北方消失了，甚至连民俗与图腾符号中都没留下多少印记，实在太让人想不通了。”我感慨道。
“能够残存下来的意象之云，是那些能够高效，从混沌星云向人象之云，输送灵泡的意象之云，诸如小麦、水稻等；它们大举占领天域的空间，并被规则成柱形之状。”智子说道。
我想说些什么，但吃着娘奶又想骂娘的尴尬，让我又说不出什么，便随智子回到了天机署的幻流塔。
“刚开始幻流球的消亡并没有引起我太大的注意，认为是自然消亡的原因。但后来，随着我努力程度的加大，幻流球的消亡速率越来越快，我便开始思索其中的缘由。”智子说道。
“你在生产绞杀其他意象之云的武器。”我说道。
“我也意识到是这样的，后来我一进入幻流塔中就感觉满塔的哀鸣气息，久久激荡不能平息，即便是我所期待的那几秒父母赞赏的抚慰，也充溢着过意不去的愧疚感。”智子说道。
“善良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立足之地！。”我试图用丛林法则安慰智子愧疚的心。
“但是，我说服不了自己，并开始出现严重的失眠现象，满脑子都是幻流球挥之不去的哀鸣与悲嚎。”智子说道。
一个善良的人，生在金字塔的位置，注定是件痛苦的事情
后来智子对于幻流球的逻辑整理，开始以错误模糊的形式呈现，以减缓对意象之云的认识与开发。
但，幻流球的消亡并没有减缓，人类一旦掌握了学习这种工具，便能够以工具生产工具。不合作的结果是天机署的价值急剧降低，而为了应对复杂态势的父母，来天机署的次数越来越少。
智子脾气变得越来越糟糕，开始做出各种叛逆的举动来：私自逃出天机署，让守卫鸡鸣狗跳；动不动就欺负楠儿，以让其到灵宫母亲那里告状……
当爱笑的楠儿被其折磨的都没了欢笑时，让智子明白任何暴力的挣扎都无法摆脱现有规则的束缚，便不再挣扎，变得抑郁起来。
回顾完这段记忆，智子和我，再次穿越云层，回到天机署的幻流塔中。此时，围绕天机署的外围，已形成一座巨大的城市，名曰天城。
“抑郁之后，这里是我长待的地方！”智子抚摸着幻流塔底部的一个幻流球，开始运用神识。
我和智子随着这个幻流球的意象来到海洋的底部，这是一个亿年海洋壳虫的意象世界，因为是初等生物，并身处大洋深处，所以拥有着极其稳定的环境。
这里没有坍塌的危机，安静的能感触到时间流动，又似乎静止在那里，绵绵延延无限延伸……
这种感觉，让人立马想变为一只海洋壳虫，懒懒的趴在海底，一动不动。
“你抑郁过吗？”智子问道。
“谁的人生不抑郁？”说话间我不禁握紧了智子的手。
当抑郁在茫茫的黑暗之海找不到落点时，就会发展成一种严重的精神疾病，而这时天域的形势急剧变化，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把智子解放出来。
智子告诉我，自从那朵庞大的云形成后，一切变得不同。
人与其他物种的森林法则开始映像到自身内部，人间以阶级的形式彼此倾轧、冲突与挣扎，人间一次次走向崩溃，在坍塌重构中，人们不断遭受着巨大的生存灾难和精神创伤。
人间的戾气，最终亦映像到天域，那朵云，越积越厚，越来越黑，感觉整个要塌下来那般。
终于有一天，这朵云出现了巨大晃动，轰雷鸣彻长空，伴随着几个电闪划出天域。
从此，天域惊奇般出现了失衡到极致的自调节产物，诞生了佛、道、儒三大势力。
几大势力崛起后，天机署开始衰败，人员慢慢的四散开来：众长老收念成佛，长老会谈从此搁置；天机署的四大护卫成为了道教新贵，被提拔后守护者天城的四大门；文理两库的库丞，也被儒教请去做了宗正寺和鸿胪寺的星宿主事。
偌大一个天机署，本来就人少，最终只剩下了智子和楠儿。
智子终于自由了，但势力得到严重消弱的慧公灵母，面对越来越糟糕的局势，变得越来越忙，已无暇顾及天机署这边的形势。
只有在大的灾难面前，人们才能幡然醒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此刻十分心疼智子的我，竟开始有点期盼坍塌灾难的来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