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中国。
“小汐,明天出来玩吗?都已经放假了。”一个梳着两个团子头的女生正对着小镜子仔细地抿着唇彩。
“你的唇彩,擦歪了。”颜臻汐抬手比划了一下嘴角处。
“什么嘛,小汐你别总是岔开话题......唔,真的擦歪了。”团子头赶忙对着小镜子用纸巾擦拭掉那不安分的唇彩,“哎呀,你到底出不出来啊?”
“不要,你别忘了我可是死宅啊。”颜臻汐将桌斗中的几本教材胡乱地塞进书包。
“啊哈,小汐整天呆在家里可是会发霉的哦,莫非......”团子头将最后两个字的音调被故意拉长了许多,“你是不是又要跟你那个神秘的‘高富帅’约会啊?”
团子头涂着重新抹好的唇彩凑到颜臻汐的身旁,坏坏地戳了戳她的胸部。
“哪有什么‘高富帅’,连‘矮穷挫’都没有。”颜臻汐笑骂着打掉团子头那只不安分的爪子,然后将重重地书包跨上肩膀,大步流星地迈出了班门。
团子头见状只好作罢,转过身去有些不甘心道:“有谁还不知道小汐你的男朋友是顾子奕嘛,他虽然转学了,但可是个很耀眼的男生呢,不然怎么配得上我们看书能过目不忘又弹得一手好琴的小汐呀。”
夏日的阳光拉长了每一个人的背影,帆布鞋踏在塑胶的深绿色操场上摩擦出一种奇特的味道——是鞋底与橡胶碰撞的味道,也是青春的味道。
和着热浪的风一阵又一阵翻吹着空气,扬乱了颜臻汐近乎齐腰的马尾,她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碎发,剩下的乌黑如墨的发丝就在风中肆无忌惮地乱舞着。
颜臻汐走进学校对面的杂货店,熟练地到紧里面的冰柜中取出一支双棍冰棒,奶油的清香和冰碴儿的凉爽让颜臻汐暂时忘却了夏季的炎热与聒噪。
升高的温度渐渐融化了乳黄色的奶油,颜臻汐只握住了双棒的一根,另外一根不堪重负“啪嗒”一声摔在了灰色的水泥地上,几滴奶油溅落在她的鞋头。
颜臻汐掏出纸巾蹭掉鞋头的奶油渍,微微笑了笑,嘴角的弧度煞是好看。
“怎么,你也想吃了?这种冰棒本来就该是两个人一起分享的。”她像是有什么心事般自言自语道。
树上褪去蛹壳的蝉依旧叫个不休,颜臻汐将目光眺望向远方林立的高楼大厦。
有些人和事终究是属于深埋在心底的宝藏,只能在独自一人时悄悄拿出来品鉴欣赏。
回到家中的颜臻汐卸下沉甸甸书包换上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她打开音响将音量调到最大,之后一头扎倒在软似棉花糖的大床上,仰面朝天,对天花板望得出神。
夕阳的光辉落在房间中的每个角落,一切看起来都如同染上了淡淡的橘色染料,音箱中传出的曲调充满了整个屋子让人飘飘欲仙,这是她最喜欢的曲子,宛如灵魂吟诵的音调能带走她的一切烦忧。
“昔日我往已,杨柳已依依。”
“今日我来思,何日是归期?”
夏季,还真是个无聊的季节啊!颜臻汐听着悠扬婉转的曲调不禁在心中默默感叹道。
好不容易盼到放暑假了,她却不知道应该干点什么了。
跟别人出去玩吗?颜臻汐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但颜臻汐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人,一闲起来就总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她就会情不自禁的去想到那件事。
可是,要干点什么呢?到底干什么好呢?
终于,这段无比纠结的思绪被一声电话铃做了了断。
“喂?”颜臻汐懒洋洋地伸出手指按下免提键,在大床的簇拥下下她实在是懒得把那个离自己不足十厘米的手机举到自己的耳边。
“喂,臻汐啊,我是小米,你有没有兴趣来试试我刚找到的穿越办法啊。”对面传来的声音十分兴奋激动,以至于缓了一两秒才能继续道:“我爷爷有本古籍上说在血月之夜,子时,光阴逆流,可以穿越耶!而且按照书提到的上次出现血月的时间推算刚好是今天。”。
“少扯淡了你。”颜臻汐顿了顿,打趣道:“想穿越想疯了?都十六了还这么天真?那么想穿越回清朝做妃子啊,你怎么保证你穿越的就是清朝呢?万一回到石器时代怎么办?要给原始人当老婆?哈哈哈!”说道这里她自己也不禁大笑起来。
“你这个人,真是……无可救药!”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愠怒。
颜臻汐平复了一下自己想继续放声大笑的情绪后,才缓缓地接道:“再说了,你看看你那电视剧和小说里不都是要有个媒介才穿越的嘛,你的媒介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小米的声音低了下去。
“难道要用马桶吗?哈哈!”颜臻汐的YY细胞忽然活分了起来,她那可怜的小笑点又被点炸了。
“唉,算了算了,臻汐你就损我吧,不跟你矫情了,这穿越的话茬儿还不是你前阵子提起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唯物主义了啊,我要是真的穿越了你可不要嫉妒啊。”电话那端的声音颇显无奈,之后就只剩下了嘟嘟声。
颜臻汐停止了笑声,她觉得刚刚嘲笑小米时可能更多的情绪是对自己的嘲讽。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像疯了一般寻找能够使时间倒流的办法,即使知道这些方法只是痴人说梦却还是忍不住地试了一次又一次,结果没有一种方法能够成功。
直到时光的灰尘渐渐掩埋了所有,她才彻底清醒——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时间倒退不了,过去也改变不了。
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反反复复将那些美好的回忆挨个咂摸个遍,再从中试图吸吮出一丝丝甜蜜的滋味,可时间一久,她尝到的竟只剩酸涩了。
颜臻汐将手机扒拉到一旁,眼皮却越来越酸,越来越沉,一阵困意不可抵挡的袭来后竟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最后一次看到顾子奕时的情景。
医院里到处都充斥着病恹恹的气息,病房里只有冰冷的仪器和他残存的体温,窗台上玻璃花瓶中的那束百合是昨天才刚插进去的的,可不到一天却凋零得只剩花茎,就像他的主人一样,耀眼又如何,不过转瞬又湮灭成灰。
她有时候的觉得这个世界真可笑,真荒谬,一条线就决定了人的生死,注定了阴阳,一条长长的细线成了两人永生不可跨越的鸿沟。
在颜臻汐鼓起勇气揭开那死气沉沉的白布后,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的顾子奕,没有表情却也安详,而颜臻汐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床边,没有眼泪也没有悲痛,短暂的麻木封闭了她所有的神经。
其实,一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当事实真正砸落下来时还是让人措手不及。
一道惊雷“轰隆”一声划过透红的夜空,将窗外浓厚的乌云扯开一道口子,同时也震醒了颜臻汐那暂时陷入麻木状态的脆弱神经。
她身躯随着雷声一怔,瞬间决堤的悲伤终于是似涛涛洪流般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坚韧,突然爆发的情感几乎让颜臻汐要晕厥过去。
她要勉强扶住窗台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坐在地上。
压抑,从心底深处迅速生长,将哭泣的声音紧紧地扣在了颜臻汐喉咙的底部,腥甜的味道萦绕在口腔中,排山倒海而来的窒息感在她的大脑中接二连三的爆炸,此时此刻,颜臻汐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困在河滩上濒临死亡的鱼,只有依靠嘴巴的一闭一合才能维系那可怜的呼吸。
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她直直的跪了下去,泪流如雨地伏在病床边缘,埋头痛哭。
只是在这期间不经意的一个抬头,颜臻汐却突然看到顾子奕那双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被电击般的感觉一瞬间传递到了她每一根神经。
“顾子奕!”颜臻汐一个激灵惊坐起来,四周漆黑一片,其实她还是置身于家中,不过待这南柯一梦醒来已到深夜。
这里没有医院,没有病房,没有顾子奕,那不过一场悲伤的梦境而已。
颜臻汐起身坐在床上,蜷缩起双腿将脸贴在膝盖上,此时此刻,她多希望事实真能跟梦中一样,她的顾子奕可以突然睁开双眼。
可毕竟,她的希望只是个梦而已。
晶莹的月光透过落地玻璃如银瀑般倾泻于地板上,颜臻汐呆呆地坐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家中的一切被笼上银雾,如梦似幻,她那对因公去远方出差的父母今夜是不会归家的。
这时,她那飘忽不定的目光被放在屋角的日晷引了过去,日晷散发出一种来自远古的气息,颜臻汐感到就在刚才那不经意的一眼后,她自己整个人都彻底被它吸引住了,她不由自主地移步到了日晷前,抬起手轻轻碰触日晷。
这日晷是外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颜臻汐的外公和小米的爷爷素来对古玩异器十分痴迷,而这个日晷也是她的外公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土夫子”手里淘来的,据说是他们在挖掘古代帝王墓时意外发现的陪葬品,一同出土的还有一本古籍。
于是乎,她的外公和小米的爷爷分别偷偷买下了日晷与古籍,想是今日小米电话中所说的法子就是当初她爷爷所买古籍中记载的。
由于年代久远,这日晷的表面上早已凹凸不平,斑驳难辨,但颜臻汐摸着摸着内心深处却产生出了奇异的共鸣,随后,一种被远古呼唤之感油然而生,什么轮回之谈宿命之说似乎由它主宰,
她用手敲了敲日晷,关节与石头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夜晚显得十分诡异。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忽然在半空中响起,颜臻汐一怔,回头惊诧地望了望四周后脸色不禁变得煞白,窗外夜空中的云正悄然地变换着,那半弯月牙儿不知何时换了红装,天际的边缘也渐渐被轻纱似的月光渲染成血般殷红。
待她再回过头时,日晷竟泛出一阵刺眼的白光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颜臻汐在慌乱之中下意识地伸出手挡住眼睛,却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一束光芒将自己穿透。
一种巨大而神秘的力量把颜臻汐强行拉进了日晷中,仿佛置身于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中,颜臻汐的身体高速地旋转着,周围静得可怕,她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随着旋转速度的加快,颜臻汐的身体几乎要被周身强大的气压挤爆,就连呼吸也随之变得困难起来。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只有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