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的水很凉，虽然是盛夏。在我家楼后有一条小河。河水蜿蜿蜒蜒地往远方流去。在途中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竞相开放。小时候我就沿着这条小河走，就遇到了刘亦奇。第一次见面，他就把我的冰棍骗走了，还说好朋友要一起分享好东西。他咬了一口又说自己刚被狗咬了，可能得了狂犬病，所以这根冰棍还是他自己吃吧。我就追着他跑，结果就跑到河里去了。那时的小河比现在要宽得多，也深得多。他以为自己可以像以前一样渡过去，但他忘了这两天刚下过雨，河水涨了起来。我只看到一根冰棍浮在水面上。
天使看着我莫名地笑：“这里的回忆竟然这么多呀。”
“又偷看人家记忆。”
“不，也有我的记忆。”天使看着河水喃喃自语。
“这是我和刘亦奇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说道，“那天他差一点淹死。是我跳下去……噢，那时候我还不会游泳。只是想救他呀。”
“那你们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大呀。”天使说道，“你那天真的救了他？”
“我们后来被人救上来了。”
“你确定你们那天都活着吗？”
“刘亦奇差点死了。”我似乎能看到那张圆润的脸从河底一点点升起，“我当时乞救上天，如果可以救活他，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上天听到了你的祈祷。”天使说，“所以你才会死得这样早，或者说这样笨。你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吗？”
“有什么可后悔的？”我抬头忘着一点点黑去的天际，“你有过最要好的朋友吗？看着他一点点地停止呼吸，一点点地消失。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他，连当初最讨厌的举动都变成了最美的回忆。你是天使，你那么纯洁，你应该能理解吧。虽然现在感觉我当初救了一个恶魔。每天都叫我早起帮他买早餐。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呢，却觉得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有时候真的很生气，下决心一辈子都不理他，但是第二天听到他的声音，又会去帮他做事。我上辈子真是欠他的。”
“是呀，你就当是欠他的吧。”他说道，“你不会把最后的时间都用在这里吧。”
“我想去养老院。”我说道，“我想去看奶奶。这是我最后的愿望。”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幢居民楼说道。当初想要大房子，就是想接奶奶回家住。
一群老人并排坐在那里，一个个目光呆滞，嘴里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只有当门“叮”地一声响动时，他们的眼里才会出现光彩，那是可以变出亲人的门呀。
护工对于我这么晚来探望亲人表示不可理解。
“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抱歉后就径直进入了奶奶的房间。为了我的高考，妈妈晚上要出夜市，爸爸晚上要出去再多打一份工，他们实在没有精力照顾奶奶，而送到不远的养老院似乎是我们家唯一的出路。我实在是没有不努力奋斗的理由。可是——原谅我的天赋。每次看到成绩单，我都觉得我不值得他们为我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奶奶看到我，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转而看着手里的东西。
“奶奶——”我坐在床边，奶奶因为生活不能自理，已经被送到这里一年多了。刚开始说好每星期都来看她，后来改为每月……再后来，大概是半年吧。直到自己快没有时间了，才发现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
奶奶还是面无表情，她把一颗糖藏在褥子底下。
“奶奶，我是小烟呀。我来看你了。”
而就在我说完这句话时，奶奶已经呆滞的眼眼睛突然转了两转，再接着就抓住我的手，说什么都不放：“小烟，我的小烟。你考上大学了吗？你妈妈说考上大学就接我回家……小烟，你一定是考上了，对不对？”
奶奶紧接着把褥子掀开，里面密密麻麻是一床的糖块：“这是奶奶给你攒的，可好吃了。以后你上大学了，一天吃一颗，就不想奶奶了，是吧。”
她颤颤悠悠地剥开一颗，放到我的嘴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尝的却是咸的。
那一晚和奶奶了聊了好久，直到说着说着，奶奶没有了声息。她应该是睡着了吧。
天使安慰我：“你们不久会见面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为什么，我却哭得再大声了。天使真的是纯洁的，连安慰人都能把人弄哭。就不知道有时候谎言也是美德的一种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