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安翎朔正一脸阴鸷地看着眼前的人山人海。
守城的小兵也很无奈啊!为什么偏偏今日要派发粮食给城外流民?!为什么偏偏今日轮到他当值?!为什么偏偏今日朔王殿下赶着进城??
耽误了朔王殿下,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安翎朔一言不发,薄唇紧抿,眼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杀气,握着缰绳的手上青筋暴起,拳头咯吱咯吱响,听得小兵心里一阵阵发慌。
宁流芳!你最好别伤害本王的沁儿!否则,本王会毁了你的一切!
气运丹田,脚下发力,安翎朔凌空而起,直奔城楼!
拦不住!什么都拦不住!
另一边,落霞殿中,宁贵妃言笑晏晏地招呼着众位女眷,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司徒卓沁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事到如今,要想反击也只有如此放手一搏了。
落菊为她斟酒时的那点小动作毫无保留地落入了她的眼底,早在喝下那杯酒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解了毒,如今只等着其他人毒性发作,宁贵妃的阴谋就会得逞。
司徒卓沁樱唇魔魅地勾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银狼戒指闪过一丝微弱的白芒,她再次饮下一杯酒,只是这酒里多了些东西。
与人斗,其乐无穷。
胜与负,其实有时候只差那么一点点,就看你对自己狠不狠。
宁贵妃正嘴角含笑地和夏夫人聊着天,突然感到一双毒蛇般幽冷的视线,只那么一瞬间,却仿佛灵魂都在战栗,她猛地回头,吓了身边的人一大跳,对上的是司徒卓沁势在必得的微笑和满是嘲讽的眼神。
宁贵妃倏地站起身,精致的妆容在一点点龟裂,连最起码的微笑也保持不住,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万无一失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可是这一刻,她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致命的危险!
就在众人不解宁贵妃的失态时,司徒卓沁却痛苦地闷哼一声,嘴角沁出乌黑的鲜血,紧接着“呼啦”一声桌上的菜肴都被推在地上,然而众人来不及疑惑,腹中便是一阵要命的绞痛。
“啊……怎么回事!”
“好痛!肚子好痛……”
“怎么会这样?!有毒……菜里有毒……”
“……”
宁贵妃一脸惊滞,凤眼烧得通红,不可置信地看着最先毒发的司徒卓沁,阴狠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扫向同样一脸呆滞的落菊,落菊满脸苍白,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宁贵妃猛地一瞪,她又堪堪停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宁贵妃满目通红,第一反应不是不能招来皇上,而是绝对绝对不能招来朔王殿下!
娇躯一震,这一刻她才明白她有多惧怕那传说中的魔鬼王爷。
当下要先封锁消息!必须封锁,一定不能引火上身!
对了,只要她也中毒!只要她也中毒就不会有嫌疑了!
宁贵妃朝殿后跑去,司徒卓沁冷冷一笑,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晚了。
“皇上驾到——”
宁贵妃双腿一软瞬间瘫坐在地上,在看到皇上身后的素儿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司徒卓沁!司徒卓沁!你可真够狠啊!
“爱妃,你让朕来是……这……这是怎么回事?!”
安翎怒霄看到满殿的女眷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瞬间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当视线移到不断往外吐黑血的司徒卓沁身上时,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完了……老三的媳妇……
再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宁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慌乱中,司徒卓沁往自己不远处的安翎霁口中塞了一个药丸,事实上,她早就把解药放到安翎霁酒中了,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对她低语了几句。
所以,安翎霁知道了司徒卓沁的计划,在有人喊肚子疼时也演的起劲儿,可是看到司徒卓沁大口大口地吐黑血时,她又不淡定了,尽管司徒卓沁说过她自有分寸,不会有事,奈何自小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小公主还是吓坏了。
安翎霁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她怕呀!怕三嫂出事……三哥发火的画面简直不要太美好啊!
一旁毫不知情的司徒卓沁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小姑子要不要演得演得这么卖力!
“唔哇————”
“呜呜————”
“啊————”
七分真三分假,却是让赶到殿外的安翎朔白了脸色,脚步生生顿住,怎么都迈不开,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黑眸此刻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药水已经快要失去作用了,眼底有血红色蔓延……
整个太医院的御医都被召来了,进进出出,看到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却浑身散发着暴戾的朔王殿下,都忍不住弯着腰。
没办法啊,朔王妃的情况的确是严重,说来也奇怪,也许是学医的人总会注意所谓的用量,这朔王妃中的毒剂,那用量简直堪称完美……咳咳,多一分就会致命,少一分也不过就是肚子疼几下,这下毒之人不简单啊!
安翎朔迈着无比沉重的脚步走进殿里,一眼就看到了脸色雪白的司徒卓沁。
那双平日里总会闪着戏谑的翦水瞳此刻紧紧闭着,脸色不复往日的红润,苍白如纸,樱唇也毫无血色,若不是胸前微微的起伏,他几乎都要以为眼前是一具尸体!
一股悲伤的气息从心脏的位置一瞬间喷薄而出,包裹在他的周身,站在一旁的安翎怒霄心中一惊,这样的老三,是他第二次看到,第一次,是嫣妃去世的时候。
那时候,整个灵犀宫都回荡着哭声,只有小小的安翎朔跪在殿外,不哭也不喊,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妹妹,一双桃花眼空洞无神,定定地望向殿内的灵棺,不论别人如何劝都一动不动,一语不发,明明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那股哀伤却比任何人都要浓烈,当夜晚人们都离开,安翎怒霄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小小的孩童跪着挪到棺材前,一个响头接着一个响头地磕,一下比一下重。
“咚”
“咚”
“咚”
“……”
不知磕了多少下,低低的啜泣声才传来,伴着沉重的磕头声,让他这个许多年不曾落泪的皇帝迷蒙了泪眼。
也是从那时开始,安翎怒霄最宠却也最忌惮这个三儿子。
许是安翎朔身上的悲伤真的太过浓烈,床上的司徒卓沁眼珠动了动,紧接着,蝶翼般又长又卷的美睫颤了颤,双眼慢慢睁开。
司徒卓沁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是在她第一眼看到床边的男人时,她真的后悔了。
一直是一个人的她,习惯了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所以她闯出了一片天,即使是和楚漓在一起后,她也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作风,楚漓也不曾说过什么。
可是如今,她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心脏仿佛被人捏在手里紧紧攥着,痛得她快要窒息了。
这个男人,为什么总能那么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