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将军府熙慕苑
凤香软玉榻上,女人无力地斜倚着,绝美的脸庞上挂着泪渍,微闭的双目轻颤着,仿佛下一刻那泪水就会又决堤而出。
“夫……夫人……”
一个丫鬟打扮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进了门,脸上尽是惊喜与激动,眼里还噙着清泪,直接扑到软榻旁,也顾不得主仆之分,摇着榻上的女人,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
女人一惊,睁开了眼,微蹙着眉,扶住了婢女,柔声问:“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丫鬟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却是喜极而泣,吞吞吐吐的说:“夫人……小姐她……回来了!”
女人身体猛地一颤,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涌出,半晌才缓过神,颤巍巍地站起身,随丫鬟匆匆前往大堂。
司徒将军府雍和堂
“娘亲!爹爹!女儿让你们担心了,女儿不孝……”堂下的司徒卓沁早已是泣不成声,一家三口抱在一起,除了司徒傲天,娘俩儿哭得都差点儿晕过去。有重生的喜悦,重逢的温情。
“素儿,快带小姐去沐浴更衣,让膳房多备些小姐爱吃的菜,等会儿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尚心仪心疼地抚着女儿的头,吩咐下人带司徒卓沁去沐浴更衣。
臻汐心中酸酸的,她从小就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即便如今的她是富翁,是名医,是万人敬仰的偶像,可她也想要得到家人的呵护与关爱,也许她已经爱上了这个地方,纵然要承受腥风血雨,她也会守护好爱她的家人,守护好她的心。
虽然让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很别扭,不过她还是从容地完成了整个流程,她是谁?她可是臻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臻汐,不过从此刻开始,她就是司徒卓沁,一个焕然一新的司徒卓沁。空前绝后的智商,美若天仙的容貌,逼真的演技,最最重要的是她永远强大的心理素质!
换上一袭淡粉色百褶如意月裙,轻罗琉璃步摇,流苏簪,看着镜中的自己,司徒卓沁莞尔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用膳。
司徒傲天与尚心仪早早地坐在了饭桌旁,看着窈窕的女儿走进门,委身请安,再坐到桌旁,司徒傲天一招手,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堂内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三口,尚心仪用手绢拭去了眼角的泪,轻握住女儿的纤纤玉手,换上了一脸的凌厉,紧盯这司徒卓沁。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一切和薛皓辰说的一样!”
司徒傲天也是阴沉着脸,他这个女儿从小就爱粘着薛皓辰,对那人自是有情有义,他的女儿心地单纯,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护着薛皓辰,可在司徒傲天心里,薛皓辰从来不是个省油的灯!
“爹,娘,你们就不要为难沁儿了,沁儿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嘛。”司徒卓沁一脸无奈地低下头,装得极不情愿的样子。
“傻孩子,我早就说过让你小心薛家的人,你偏不听,现在吃亏了吧,你知不知道,爹娘差点被你吓死,要不是因为手中没有证据,薛皓辰又是左相家的人,你爹早就扒了那小子的皮了!”尚心仪愤愤的说着,一想到宝贝女儿因为薛皓辰差点丢了小命,她的眼里就又含上了泪,近乎恳求的望着女儿。
“乖……说出来,爹娘会看着办的,沁儿啊……”
“娘,真不关皓辰的事,我只是被冰蟾袭击了,那冰蟾似乎被人动过手脚,见了我的玉冥花反倒发了疯一样地扑过来,我在危急关头点了死穴,阻止血液流动,才没让毒素渗入骨髓,不过之后我就处于假死状态了,真不关皓辰的事啊,他不知道我点了死穴,不然也不会把我丢下,你们不要冤枉他啊,他真的是无辜的,爹……娘……”司徒卓沁一边说着,水眸里就溢出了两行清泪,不停地向爹娘为薛皓辰求情。
尚心仪刚要说些什么,一直保持沉默的司徒傲天却先开了口:
“沁儿,从今天开始,你不许再与薛家的人有任何交集,爹爹会将这件事彻查到底,你也不用替谁说好话,等真相大白后你自会明白。你要记住,薛皓辰是薛家的人,是左相一家的人,而你的外公是右相,在朝政上同是辅佐君主的得力大臣,但在私底下,却是势不两立,我们司徒家毫无疑问是属于右相派的,你应该支持你的亲外公,不要总和左相府的人走的太近,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更甚至于搭上自己的命,你明白爹爹的意思吗?”司徒傲天的话几乎不留任何余地,司徒卓沁欲言又止,只得怯怯地应了一声“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正是她要达到的效果。一扫眼底的得意,换上满面愁容。
尚心仪看着女儿难受,心里也像针扎一般,她轻轻地为女儿拭去泪痕:“沁儿,你该明白,爹娘都是为你好。”
司徒卓沁心里暖融融的,她从未奢望过能这般被亲人保护,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在生死线上挣扎,一个人被践踏又爬起,一个人努力变得强大……她很强,没有人能伤害她,她用钢铁一般的意志把脆弱的心层层包围起来,以至于她自己都感觉不到心跳,看不到那活生生的鲜红。她拥有了荣耀,可光芒却照不到那颗被冰山包围的心田上,她活得很累,很乏力,很空虚,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也渴望有一个依靠,有一个避风港。她从不否认自己的强大,却固执的不肯承认那隐藏起来的脆弱,她不敢多想,她只能不断鞭策自己,否则这世上便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谁也不知道,她承受过多少艰辛与血泪、打击与绝望,想着过往的种种,司徒卓沁的双眼失了神,再一次凝神时,却是满眼的寒芒四射!
尚心仪心头一震,什么时候自己的女儿也有了这样的眼神,难道真的应了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尚心仪收敛心神为女儿把脉,竟诧异的发现女儿体内的剧毒已所剩无几,而且余毒也被完全控制在血脉之外,随时可以排出,正当尚心怡心里打鼓时,司徒卓沁握住了她的手:
“娘,我在假死之后,毒素便不能随血液深入了,我醒来后,因云灵山灵气浓郁,便试着用秘法运功排毒,如今已无大碍,爹娘不必担忧。”司徒卓沁解释的头头是道,再加上司徒傲天与尚心仪爱女心切,自然是没有半分怀疑。
“看来让你从小学医是对的,至少关键时刻能保命。”
恢复了平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了顿团圆饭。饭后,尚心仪又为司徒卓沁排净余毒,司徒傲天也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司徒将军府内灯火通明,此刻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哼!这丫头还真是命大,身中剧毒都活了过来,现在可好,府中上上下下都更疼她了,你说怎么办?”司徒雅的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一双杏眸充满恨意和怒意,没有人看到门后的暗榻上,一个男人咬牙切齿的说:
“这次算她好运,下次我一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世上就没有我薛皓辰摆平不了的事!”
随后,房间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男人女人的奸笑声回荡在漆黑的夜空……
另一边,司徒卓沁进了自己的萧默厢,不得不说,这司徒将军府是真大,而且这司徒将军也是真疼这个小女儿,直接给了她一个庭院,正暗自惊叹着这座园林,司徒卓沁突然感到身侧一道黑影掠过,警惕地环视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现,但她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脚下生风,司徒卓沁转眼就进了闺房,没错,正是轻功!就在尚心仪为她排毒时,她才确定这司徒卓沁是习过武的,试着调动内力运转,居然还真的成功了。惊喜之余,司徒卓沁的眉间又多了几分凝重,既然是深闺中的千金,那又为何习得一身武功,而且深藏不露?带着心中的疑惑,司徒卓沁测靠在半掩着的门边,视线落在了东面阁楼的屋顶,瞳孔不禁放大,有人!
因为是夜晚,司徒卓沁无法看清那人的容颜,只能大概看出是一个男子,那人戴着一顶黑色纱帽,一身夜行服,很显然是刻意隐蔽自己。习习的晚风掠过,掀起纱帽的一角,露出那双嗜血魔鬼一般赤红的双眼,视线在空中交汇,那人居然也在注视着她!不知为何,那双赤红血眸在黑夜里格外醒目,不是血染成的红色,却又透着血腥的味道,仿佛一对浑然天成的血玉,一时间戾气四射,空气中的暴戾因子也躁动了起来。
短暂的四目相对,只见那人嘴角勾起一丝难以琢磨的坏笑,尽管司徒卓沁捕捉到了,却猜不透这一笑是什么意思。
愣神的功夫,那人就不见了踪影,司徒卓沁掩好房门,眉头却拧在了一起,难道自己是注定两世坎坷……
“素儿,把灯都息了吧。”
庭院内光渐渐黯淡了下来,素儿为小姐放下床帐,看着司徒卓沁入睡后便退了下去,门刚刚关上,司徒卓沁便睁开了眼,看似平静无波的水眸下却隐藏着一颗早已澎湃的心,那样的血色眸子究竟属于谁?为什么自己丝毫不感觉害怕?屋顶上那抹身形与曾经的自己不断重叠,曾几何时,她也如这般恨过,挣扎过。心中一阵悸动,若有若无地感到自己与那抹身形之间,似有某种化不开、解不断的联系,一片混沌中闭上了眼,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唇瓣微启,竟像做梦般吟出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