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吗?这是第几次了?人类的躯体真是脆弱啊。
白泽一身青衣,静坐在古案桌边,抬眼朝窗外望去,古香古色的楼阁亭台,错综复杂,定睛一看,春色里依稀可看得清风吹绿了一池塘水,池边柳枝微微随风摇曳,拂脸而过清凉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可惜了,春天来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白泽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跨步朝古床走去,一步一步,步姿摇曳端庄有礼,很是从容不迫。
“她”来到这里也快十年了吧,时间过得真是让人不知所踪啊,才刚习惯在古代生活,适应了这里自然温吞的慢悠悠日子,又要重新开始了。
如果预感没有出差错,这次跨越应该是恒古吧。
算起来,“她”也忘记了,这是第几次的“转移”,不停地穿越时空,不停地寻找“容器”,不停地靠着梦境获取指令,寻找天地间唯一安身之所,不停地,看着世间一切在变化,随着人的一生流逝,唯一能长久记得的,大概,除了“她”这个怪物,没有人会记得了。
脚步轻轻,手脚温柔,平稳的动作安静得连呼吸都听不到,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里学到的礼仪,女子温婉和仪是这个国家的推崇,入乡随俗,虽然只是“借住”,更准确点说是“替代”着别人而活。
即使是“替代品”,但“她”还是觉得很幸运,即使漂泊时间太过漫长,即使十年对她来说只是时间里的沙烁般渺小短暂。
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感知自从第一世逝世灵魂出窍附体,冥冥指引中发现自己可以寻找刚逝主的尸体并借之还阳后,每次借尸,五感总会变得比以前更为敏锐纤细,像雷达扫描器?搜索引擎?丁点风吹草动只要在力所能及范围内都可以探索到,但每次也都活不过梦境里的烂珂之时。
怎么说呢?更像是灵魂感知吧,每次离世,不管“她”如何抗拒如何抗争,就像地球重心引力带着磁力,不自觉被牵引着,灵魂总会在特定的时间穿越时空寻找下一个容身之所。
听得阁外远处似有脚步声凌乱,步伐急速,像是在追赶着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已经,来不及了。
“婉莲!你怎么了?”
“乖女儿!我是你娘,快开门啊!娘想看看你!”
“来人!拿斧子来!”
“是!”
下人匆匆赶去柴房,执起斧子回到小姐闺房外,还未来得及递,老爷快步走过来一把用力抢了过去。
“嘭!嘭!嘭!”
仿佛要用尽全力,砸门的老爷脸色苍白,仍是不肯松手让下人接手,一旁的夫人被丫鬟扶着,脸色一样苍白无力,神情脆弱无助,泪眼婆娑。
“铛!”
随着最后用力一斧,老爷等不及擦满头大汗,和夫人对视一眼,推开阁门,跨步踏了进去。
入眼房间整齐,眼前木案桌上还有半杯未饮尽的茶,连盖子也没盖,茶盏旁呈着一封深褐色书信,不知是心中焦虑恐惧所致,还是不敢面对事实,老爷夫人不敢穿过那道屏风,去叫床上那无半点声响的人。
老爷夫人有些不可置信,双目通红,仍是鼓起勇气,颤抖着手打开书封,将信缓缓抽出。
“儿先行,一切安好,望爹娘从此保重安康!婉莲笔”。
“我的儿啊!!!”
天地间,随着父母的痛哭零涕的哭喊声,白泽,从婉莲的身体慢慢淡出,随之精气离体,十年前早该死去的人壳躯体开始快速衰老腐烂,这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看着尸体腐烂萎缩肉体转化生成尸气,在时空界线消失前,白泽的灵魂用尽全力,幻化出三魂鬼火,以已为介,以人为线,划开虚空,隔开,将尸体点燃。
“啊!!!我的儿啊!”
“婉莲!我的女儿!”
“夫人!不要!”
“老爷!”
很抱歉,连你们女儿的躯体,也不能为你们保留。
白泽在熊熊烈火中,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投入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