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萧允明坐于软榻之上,脸色虽白的犹如白布却依旧俊美,紫衣华贵但病容的姿态更添几分慵懒之美,唯独那凌厉的双眼让人胆寒。
死寂一般的安静,跪着的人就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一冷诺冰霜的护卫推门而入,直径走到他的身旁俯首递上玉碗。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那浑浊不堪的药物,一饮而尽后将手中的玉碗捏碎。
然随着碎片直流的血液看出了他的怒气,令人害怕。下跪之人闻到鲜血与药物混合的古怪气味,愧疚的说:“王爷!”
“这些年来,你一次都没有失手!这一次居然让玲珑阁的人捷足先登!”萧允明越发惨白的脸病态更胜:“你可知道这样的后果!”
“无名知罪!”下跪之人说:“王爷还请保重身体!”
“知罪有何用?”萧允明惊觉寒冷,盖上了一旁的暖被,虚弱冷漠的说:“一向都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几年来,他苏逸之虽有猜忌,以他的性子,只要他不说,江湖也绝无第三人知道。此次玲珑阁的人牵连其中,沈君翰的性子恐怕势必追查到底!”
沈君瀚即为玲珑阁少主,亦是江湖第一高手!为人风流倜傥,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而他却净得江湖人士的敬重,四国王族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堂下下跪之人,自称无名!他跟着萧允明多年,作为明王府刺客首领了执行过不少的任务。但这一次的失败,显然让萧允明失望到极点,而对于一向敬重崇拜他的无名而言,无疑却是最痛苦的。
他领罪说:“都是无名的错,但王爷,无名这次失败!并不是因为玲珑阁早得先机,而是因为林少将军和一名诡异男子都在帮苏逸之。都是那名男子通风报信,让沈君翰前来相助,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当日天上、地下到处都是雀鸟,数以百计,扰乱刺客的追杀,也险些暴露了几十里外我们的埋伏。”
冷峻的护卫下意思的看了一眼萧允明,满脸的不可思议。
然后此话却让他更为气恼:“这是糊涂,居然又是她!上次在春猎之上已经让人怀疑,今日看来是再也隐瞒不住了!”
萧允明沉默片刻,无奈的扶额说:“无心,散播消息出去。就说他苏逸之的命,我萧允明要定了!”
堂下无名极为用力的叩首在地,他明白萧允明此言一出意味着什么。堂堂一个王爷要去追杀另一个王爷,保得是谁再清楚不过。这一切都归咎于他的失败,导致萧允明不得不提前做出这样的选择。
而他身旁那名叫无心的护卫,显然对此做法持有异议,虽欲阻止却发现萧允明心意已决,而他瞪着她的眼里有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萧允明叹息说:“跟着我这么久了,难道对玲珑阁还陌生吗?”
无心与无名相互看了一眼,无名方才明白萧允明话中之意。
传闻玲珑阁有三宝,轻功、剑法以及那非同寻常的耳力。而其少主沈君翰更是能听到百里以外的落叶之声。
无名以为是他和下属跑得极快,躲过了沈君瀚的跟踪与追杀。原来竟是他故意放走,相比如今已经在王府之外。想到此处更加懊恼,拔出靴中匕首欲自尽,毕竟一个暴露了身份的刺客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萧允明怒不可及,将桌上的火烛运用内力推到他的手上。无名因剧烈的灼热感,丢掉了手中匕首!
“死?如果你死,能让明王府外那些玲珑阁的人消失,你死倒也无妨!”萧允明愤怒的说:“是我让你们这么做的,也是我把你们教成这样!难道也要我死,方能解恨吗?”
无心与无名一起跪了下去,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凭沈君翰的本事,他要跟一个人即便是武功高如萧允明也都无法察觉。但错了就是错了,特别是连累了他们最崇拜的主人更是错上加错。
萧允明咳了起来,脸色也因为剧烈的咳嗽变得有些红润:“还记得当年把你们领回来时,我说过什么吗?”
无心双眼红润,与无名一样将头重重的叩在地方,仿佛以此能够表达他们心中的感激。如何不记得,当年他们都不过是宫中掖庭里的奴隶,过着生不如死、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萧允明称王后,便救出了他们,教他们武功,给他们吃住,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明白自己的价值以及何谓自尊。
萧允明曾说过,他们的命是他的,他要生便生,他要死便死。他们愿意为他赴死,只可惜他们很清楚他重来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铜铃响,机关开,与无心眉目神似的男子走了进来,说:“无情参见王爷,王爷,鬼修来了!”
“他的消息倒还真是厉害,隔壁密室见吧!”萧允明缓慢起身,见无心无名依旧跪着,下令说:“无心,就让沈君翰查到这为止就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杀人了!”
“王爷!”
“除了无名其他人都杀了吧,安排打点吧。如果整个江湖和朝野都知道我要杀苏逸之,会是如何?玲珑阁已经再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无心骇然看着萧允明,不在多说一句。她明白,在萧允明看来,人分为两种,一种是他的人,只可生不可死;一种是别人,生死只凭他一年间。而他的人,从来都是寥寥无几,毕竟他并不是什么善良仁义之人。
鬼修体态修长,头戴夜叉面具而巨大的头蓬之下犹如鬼魅,腹语说话,空灵诡秘:“萧允明……你做的好事!………呃……怎么,难道要杀了我吗?”
恼怒的怒吼换来的却是无情与无心二人的争锋相对,无情就在他喊出萧允明的名字同时,早已将靴中匕首放在了鬼修的面具之下,而无心更是长剑抵住鬼修的心脏。
无心与无情显然对鬼修的态度不甚满意,因为他冒犯了萧允明。
但鬼修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就连危机他性命的二人他都不放在眼里,仿佛整个明王府,只有萧允明有资格和他对话。他说:“萧允明,你忘记了下个月是你毒发之时。”
“忘?锥心削骨之痛,现在本王都已经快撑不住了,更何况蛊毒发作之时呢?”萧允明虽然这么说可却似乎在说别人,言语的轻松令鬼修觉得似乎都认错了人。
“既然如此,你还如此对我!别忘记了,只有我可以救你!”
“你似乎对本王的记性非常质疑,本王怎么会忘记如今的病体残躯都是拜你所赐呢!”萧允明狠觉的说。
“你……说什么。难道你以为凭慕容秋水那种女人……和他那没用的父亲就真的能够救你吗?”鬼修激动的说。
萧允明忽然扑身飞来,无情无心直觉默契的退开,他单凭一只手将鬼修抬了起来,鬼修的脚在半空之中悬浮:“本王我说过……是慕容大人!秋水虽然离开王府,但别忘记了,她是我的人!”
说完将鬼修重重的摔在地上,萧允明太过清楚,眼前的人绝不能杀。然而如此的愤怒和用力也让他有些吃不消。他拒绝无心无情的帮助,缓慢的走回了座位,装作若无其事。
鬼修太过清楚他面前的这个疯子,为了一句他的人可以做多少的事。但他依旧不会让萧允明好过,即便他们是合作关系。
他挑衅的说:“你以为你这样对慕容家,慕容风就会把慕容秋水嫁给你吗?笑话,别忘了,当年慕容风可是希望苏逸之做他的乘龙快婿,而你只不过是个病秧子!我给你解药让你不受蛊虫之苦,我们的合作各取所需!”
萧允明嘲讽一笑,却让鬼修越发恼怒。对于他那样的人而言,或许最恨得便是别人看不起他,他气恼的说:“怎么,后悔了?”
萧允明越发不屑回答,因为在他看来,后悔不过是懦弱的人找来的理由。做了便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没有什么其他的。
但鬼修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面对萧允明似乎丝毫不屑自己的兴师问罪,愤慨的质问:“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人,还是说这些年来我的人每次杀苏逸之无功而返,都是拜你所赐吗?”
“哈哈哈,鬼修,你还真是可笑!你的人没用,连个苏逸之都杀不了,你还有脸在本王府里闹?”萧允明用他凌厉的眼睛看着鬼修:“你的人杀了不成功,只会连累我!显然这不是第一次,难道不是吗?”
鬼修的手握成拳,因为他知道萧允明此言一句不假。萧允明对于苏逸之的生死的确不放在心上,但是他却不一样。他要活抓苏逸之,他要拿到那把唯一的钥匙,只有它才打开那件东西。
可他杀苏逸之,每次都是无功而返,甚至于就连他的下属每次都被苏逸之灭口。本以为是他武功高强以及玲珑阁消息灵通。为此这一次他精密计划,本想置之死地,还投放了剧毒。岂止居然还是如此下场。
看着萧允明依旧是那样的不可一世,他开始怀疑是否是他太过相信萧允明亦或者相信人都会怕死的天性。
鬼修气愤的说:“第一次,我杀苏逸之明明就是成功的!是你妇人之仁,把解药给慕容秋水!”
萧允明说:“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本王还不至于狼狈至此。”
又是自命清高又是残忍霸道,是是非非总是他萧允明来辩对错。鬼修太过了解此人,正是因为如此才多次派人追杀,毕竟顶着这杀人之罪的是他,如今的鬼修尚且还不愿意与他撕破脸面。
“那现在呢,如今玲珑阁的人已经插手了这件事,想来也会继续追查到底,我们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想办法?早从6年前开始,他苏逸之但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都是萧允明所杀。你还需要想什么办法?”萧允明看着鬼修说:“无论你是谁,玲珑阁你是拦不住的!”
鬼修自然明白萧允明所言非虚,玲珑阁珍宝无数,贵胄豪强均和他有着利益往来。更何况他们掌握着各种情报,是出了名的江湖百事知。只要是活着的人,以沈君翰、苏逸之和整个玲珑阁的本事,就没有查不到的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无心领会萧允明的意思,拿了一大黑袋进来,沿途还留着一滴滴的血。
鬼修疑惑打开,里面竟满是十几个人头。
萧允明见他吃惊,说:“杀了你的人,还真是抱歉了。如何,以命抵命!本王是不是也算替他们报仇,还给他们一个公道了!”
“萧允明!”鬼修气急败坏的说:“你就算杀了他们,那又用什么用?你以为杀人是为灭口,可你怎么就相信苏逸之不会告诉沈君翰和南帝!你信得过他却信不过自己的人吗?”
“错!本王不信他,本王只信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判断。”萧允明饮茶说的自信:“你应该感谢我每次都把消息截住,而不是在这里像个丧家之犬一样乱叫。”
“哈哈哈,萧允明!”鬼修赞叹的说:“你说你风扬跋扈、不可一世都高估你。如果说你只是为了皇位,说实话我当真看不出来你是贪图权位之人,否则何至于此。”
“命朝不保夕,既然如此倒不如轰轰烈烈,不能流芳百世最起码后世也有人记得本王这个乱臣贼子不是吗?”萧允明笑得狠觉:“如今朝局本王除了禁军和这恩宠之外,可是什么都没有啊,鬼修!”
“都是你的性子误事,否则筹谋多年何至于此。”鬼修说:“算了,我会让萧景天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