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影静坐,呼吸吐纳。经过几日调养,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奈何无论尝试多少次运转葵花诀,皆徒劳无功。
马车忽然停下,负责押送的兵士掀开帘子,向东方影解释到:“已到京城脚下,天威营无法进城。请姑娘下车,自行进城。”
东方影跳下马车,舒缓僵硬不堪的身体。遥遥远眺这座气势磅礴的古城,不禁感叹:“天子龙气,萦蕴遐迩。”
身后两人走过来。宇文暮生于此,长于此,倒无太大触动。见多识广如任天啸,也默不作声,为这威严的古城震撼。
“宇文公子,我等现在可是戴罪之身?”
见任天啸如此问,宇文暮不置可否,只嘱咐到让两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东方影早就知道宇文暮在京城位高权重,且从天威营的态度上来看,或许和军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杨云霄嘱咐副将带着天威营返回城外驻地,便跟着三人一同进城。高大宽阔的城门口,两队金甲兵士喝住四人。
杨云霄面露不快,“尔等不认得本将军了吗?”
兵士统领昂首挺胸,声若惊雷:“属下奉秦王之命盘查进京之人,不敢懈慢。还请将军出示证明,以防宵小之徒冒充!”
杨云霄刚要发作,被宇文暮拦下。宇文暮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杨云霄见状,将腰间的将令扔给兵士统领。统领仔细检查后,双手将将令呈上,恭敬行礼放行。
过了城关后,杨云霄语中带怒到:“一个小小的御林军中候也敢这样和本将军说话,给他慕文铮个鸡毛,就敢当令箭!”
宇文暮和杨云霄并排走在前面,不住安抚这位躁动不已的将军。
东方影和任天啸行在后面,听到杨云霄如此说,心中暗暗打鼓,忍不住小声向任天啸问:“这个姓的杨的什么来头,连秦王也敢骂?”
任天啸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两人,“天威营是戍卫京城的部队,三大精英营之一。北上作战,平叛镇乱,战功显赫。前面那个白袍将军的父亲杨破虏将军现在还在镇守边关,其兄长叔伯战死沙场者不下十位。可叹杨家是当之无愧的忠烈将门。”
东方影吐了吐舌头,看到宇文暮和杨云霄勾肩搭背,心中又泛起疑虑:“那大叔你可听说过宇文暮?”
任天啸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听说过。”
见他不愿多说,东方影也不想不识趣地刨根问底。她现在心里惦记着和秦王的约定,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宇文暮,谢谢你送我进京。我还和人有约,就先走一步了。”
宇文暮满面狐疑,“你不是想逃了吧?”
东方影清莹一笑:“不逃。这块玉还给你。”
说罢,便从怀里拿出那块白玉,递了过去。刚递一半,宇文暮双手捧住,推回来道:“这块玉你收好,等什么时候办完事再给我。要随身携带,不许遗失了。”
东方影略加思索,不愿矫情,“我那把剑在留你那,算作抵押。”
此举正和宇文暮心意,当然不会拒绝。东方影见交待完毕,和三人一一点首告别。
杨云霄看着东方影离去的背影,问到:“她怎么走了?到时候怎么找你?”
宇文暮凝眉深望,又回过神,“她心中有所牵挂,我留不住。若是有缘,自然相见。”
杨云霄大笑不止,“装什么大尾巴兔子,在这京城,你寻个人易如反掌,还不是想和谁有缘就和谁有缘?”
宇文暮浅笑,算是默认。转过身,待任天啸走过来后,对杨云霄说:“云霄,我为你引荐一个英雄——”
......
京城中街道整齐,阡陌交通。道侧的酒楼,茶馆,布庄,鳞次栉比,好不繁华!
奈何千门万户,和秦王约定相见的地方实在难找。好在京城的商贾百姓熟门熟路,几番打听,走了五六条街,终于找到两人之前约好的地方——醉月楼。
这醉月楼总共三层,一层大厅和寻常酒楼无异,二层则是个天井环阁,东侧以屏风香隔,西侧是一个挨一个的厢房。西南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楼梯通向三楼。醉月楼里墙楹上挂着不少字画,抚琴之声从三楼飘下,绕梁不绝。往来之人,衣着光鲜,觥筹交错,谈诗论道。
一个身材干瘦,精明强干,身着紫色锦衣长袍的男子迎上来,为东方影找了张空桌。
“这位姑娘,您不妨看看那边墙上撰刻的菜肴。”
东方影头也不抬,“不必了,来一份‘桃花泛’,一份‘翡翠羹’。”
“哦?”
紫袍男子不着痕迹地走到东方影身边,身形一顿,“您要几月的桃花,哪里的翡翠?”
东方影不假思索,答到:“三月桃花,江南翡翠。”
“这菜出的慢,您不如去楼上的厢房休息片刻?”
东方影扶好裙摆,跟着紫衣男子上了楼。厢房布置的典雅别致,红木的桌椅床具,精美的壶杯瓷器。淡淡的檀香在床边袅袅盘旋,闻之神清气爽。
待男子退下后,东方影顿感疲倦,脱下靴子,衣衫不解,躺在床上小憩。淮扬血战,长生遇险,惊心动魄的场景在心底一一重翻。
思前想后,乏倦不已,半合的眼帘慢慢自然垂下。
......
这一觉睡的是酣畅淋漓。前几日担惊受怕,又身负重伤,在马车上对付了几天,终于能好好休息一番。
等醒来时,月上西楼,窗纸凝白。
东方影愣愣地攥着铺盖好的床被,又瞧见整齐地摆放在床头的衣衫。随后反省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
一个身着寻常百姓粗布麻衣的男子,静坐在床前不远处的圆木桌边,一声不发。
“秦王?”
来人正是秦王慕文铮。慕文铮隐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我不是给过你特权吗?唤我文铮先生即可。”
东方影轻咽,一时言尽词穷。此时此刻,她不知该如何向慕文铮坦白。
慕文铮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上茶水。端着杯子从桌边走过来,递给东方影。
东方影道了声谢,接过茶杯,顺道偷偷看了慕文铮一眼。离近了才看到,不像当初在江南时那样神采奕奕,惟有淡雅平静。
“文铮先生,我现在——“
“我知道。”
慕文铮截住东方影的话,“你现在对我来说,只是颗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