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走近,楚城和东关阳便走了上去。
“寻南,这是哪位?”
楚城作揖道:“见过叔叔,这位是路上同行的,萍水相逢而已。”
孟辰南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便让他俩跟着来了。
一路而上是青石板铺就的山路,尽是光秃秃的枝丫,前几日下过的雪仍未化,落在树上便白了一树。但是这满山都是一片白茫茫,却也失了景致。
孟辰南指着旁边两所空屋子说道:“以后你们住在那吧。”
楚城便想去收拾屋子,却被孟辰南叫住。
“你且随我来。”
东关阳刚想跟去,转念一想住了脚,收拾屋子去了。
楚城随孟辰南进了屋子,待孟辰南坐下后才寻了个椅子。
孟辰南坐下后不急着说话,拿起桌上凉透的茶抿了一口,楚城隐约觉得一股气息隐隐从孟辰南身上散发。
过了几息,孟辰南放下杯子冲自己一笑。
“楚城?”
楚城浑身一紧,又缓缓从桌上拿起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孟辰南看着楚城缓缓摸向腰间的刀,又是一笑。
“你这一声叔叔,保管你不亏。”
楚城扬眉道:“怎见得?”
虽然如今做了丧家之犬,但曾经的楚平王之子,要认个叔叔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起的。
“你这性子,与楚小鬼倒是差不离。”
这楚小鬼的的外号,楚城也就私下里听过以前和楚鬼煞一起打拼的几个老兵叫过。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楚鬼煞便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你若砍我一刀,我非把你剁成泥不可。
也是这种性格才被人笑称作小鬼。
可当上将军之后,敢叫他小鬼的人屈指可数。
死了之后叫他小鬼的那几人,要么辞了官,要么死在了楚王府。
楚城起身作揖不起。
这一拜,拜的是兄父一辈,拜的是不忘旧情之恩,拜的是满府皆死,唯一人苟且的亏欠。
孟辰南连忙扶起楚城,复又坐下。
“我与你父亲,十三岁相遇,一齐在江湖上讨生活,吃完上顿没下顿。两个小毛孩,能活下来便是万幸。”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十七岁时,我与你父亲一同参军,他一拿上长枪便如同杀神一般,骁勇无匹,韬略尽在胸中。不过三年就做了将军,每逢大战必亲自掠阵。我却怀念起那时浪迹江湖的日子,你父亲敬了我一杯酒,便随我去了。再后来,便听见他种种战绩。倒是我,仍是飘在江湖中混吃等死。最遗憾的是,那姓夏的突然走这一着棋。否则死在那楚王府里,才不会落下这么个遗憾。”
楚城反倒不知该说什么,那楚王府里自己本该作第三百六十二具尸体。这几天农家闲散日子过的多了,却愈发觉得那三百六十一道亡魂压的喘不过气来,这样看来,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
“罢了,不说你爹了。”
孟辰南砸了下杯底,说道:“你带来的那个,可不可信?”
楚城摇了摇头,道:“半路遇上的,底子摸不清。”
“要不要………”
孟辰南眼神突然凌厉,话语中满带杀意。
“不必,看他身手也不像是装的。若是装的,又何必这么麻烦跟过来。我怕是早就死在半道上,哪里还能与叔叔喝茶。”
“既然是累赘,杀了便是,你若还有那妇人之仁,这江湖你来怕是白白送了命。”
楚城将凉透的茶一饮而尽,不知是为这茶还是心中之事皱眉。
“总觉得他与我有些相似。”
孟辰南坦然一笑,说道:“不想杀便不杀了,造了太多杀孽反倒容易误了武道。只是舒泊宋那句话你可选好了?”
楚城一愣,随即才想起来。
杀那姓夏的一人,还是折了夏家的旗杆?
楚城不知道,他死掉的老爹送他走之前也没说过,他问不得人。从前老爹总说:“天塌下来老子给它捅几个窟窿眼,正巧我儿子缺个尿壶。”
楚城骂他,粗人嘴里出不得金,净出粪。楚南烽刚想打他,他又说起他娘,也就不了了之。
楚城没少骂他,几乎是为了他娘。现在想来,未免太刻薄了,他就没几回对他爹好过。甚至于到最后被他老爹绑在马上送走,他仍在骂他。他爹却说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放你的狗屁!那三百六十一人夜夜不爬进我的梦里?这肩上的亡魂你叫我怎么扛?
他还是恨他爹,恨他为什么没有让他死在王府里,这路他走的痛不欲生,天塌下来了,却只有他一人顶着。
孟辰南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是我过急了,这种事情现在说还未免太早,你先去歇息一会,等会我再带你去见其余两位帮主。”
楚城应了声,便回去收拾屋子了,刚一推门便见整个屋子干净整洁。想来应该是东关阳打扫的。屋子里倒是一览无余,除了桌椅板凳,便只剩下个床了。楚城坐在床上盘膝养神,那东关阳此时在隔壁较小的屋子里打扫,倒也没过来扰他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