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听完摇了摇头,说道:“你这年轻人还是不知世事啊,咱们傲来国地处东海上,四面环海,国中之人大都出海捕鱼为生,而这东海之中,莫不是水妖的地盘,便时常会有许多冲突,哪次都会死几个人,官府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是水妖攻打城池,他们从不放在心上,几个平头百姓,可不值当与龙宫水妖闹翻!”
别看老乞丐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确有几分见的,他继续分析道:“你还犯了另一个忌讳,怎敢在这官长面前漏财,他多半是想谋取你那明珠,好据为己有,或者上交国王换取一份功劳,你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还连累自己挨顿打!”
老乞丐不愧是游荡红尘,见惯了人间各种险恶用心,机关算计,此时说来句句直指要害。
杨壬也是一点就透的人物,这时明白过来,愤怒、不甘、无力等诸般念头涌上心来,激动之下,引得伤口抽动,又是一阵剧痛。
老乞丐忙劝道:“少年人怎地这般冲动,你这身伤势得个几十天才能好,可别再动气了,一切等身子好了再做计较。”
杨壬细细一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也只能如此了。
在这诺大的东延城,杨壬也没有其他的去处,便跟着老乞丐寄身在一个破庙里,那座破庙在东延城的一个角落里面,四周非常荒僻,杂草丛生,还没有进门,杨壬在心里就很疑惑,如今这神州之上,道法佛法昌盛,处处可见神佛庙宇,都是一片香火鼎盛的模样,为何这会有一座如此残破的神庙。
被老乞丐搀扶着走进了破庙内部,只见那供桌之后,是一尊早已褪色模糊不清的泥塑,虽看不得全貌,但这大致形态上,竟不是杨壬见惯的一类神像,海中黎民大都崇信龙王、菩萨、妈祖等仙佛,再不济也是个土地、人间圣人等,而这尊神像独腿站立,浑圆的身子,脖子上按了个牛头,怒目圆睁,古朴沧桑,给人威严无边的感觉。
杨壬不由得看楞了,问道:“前辈,这是何方神圣的神像,怎么生的如此模样,好像一头三只蹄子的牛,好生奇怪!”
老乞丐急忙捂住他的嘴,对着神像祈求道:“雷神大人莫怪,小孩子童言无忌,待会我去寻几柱香来给您上贡赔罪,您一定要继续庇护我们风雨不欺,能得温饱。”
说完又拉着杨壬给神像磕了几个响头,“不怨你不认识,神州大地上能识得此神像的人也不多了,此乃上古雷神夔牛之神像,相传,夔牛就居住在这东海之中流波山之上,出入风雨相伴,跺一下脚便引得九天之上雷霆大作,口中吼一声便能声震天下,嫉恶如仇,专门打击天下这作恶的人妖神怪,几百年以前,这东海之上还没有傲来国的时候,先民们都拜这古雷神,祈求雷神保佑,出海打渔风调雨顺,遇到水妖能转危为安,很是灵验。”
杨壬奇怪的问道:“如此灵验那为何庙宇凋敝成这样,而且也不曾听岛上的人讲起过?”
老乞丐悠悠的讲起了关于雷霆大帝的传说,相传在那上古时期,天地分开没多久,在残留的混沌之气的孕育下,诞生了许多上古精怪,人族的先祖巫族也是其中一种,巫族的人天神力,空手可撕裂豺狼虎豹,奔跑起来更是日行千里,就这还是上古精怪中最弱小的一种,最强大的几种精怪如凤凰、真龙、菩提、夔牛等,吸收了混沌之气后,在很短时间内就晋升到妖帝级别,成为这天地间最强横的存在之一,凤凰被天下众生灵奉为上古火神,号称焚天大帝,真龙被奉为上古水神,号称龙帝,雷霆则被奉为上古雷神,号称雷霆大帝。
与其他大帝不同,雷霆大帝诞生后,麾下很快便聚集了一大批追随者,巫族妖族都有,雷霆大帝便在流波山上创立了神霄雷府,又在神州各地设了多个别院,有五雷院、斗枢院、应化院等,广播雷部法术法门,在神州上诛灭奸邪,惩恶扬善,所以后世人们诅咒恶人恶妖便说五雷轰顶,天打雷劈等。
后来,不知是何缘故,天地间爆发了一场大混战,上古的巫族、妖族、妖兽等都参与其中,在那场大战中,天地移位日月几十年没有发出光芒,可见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力,雷霆大帝就是陨落在这场大战中,神霄雷府也随之解散。
但雷霆大帝信仰和香火并没有随之覆灭,特别是在这东海上,一直受人供奉。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五百年前,道门和妖族的另一场席卷风云的大战,道门摧毁了很多妖族占据的地方,东海也受到战乱的波及,原本属于七大妖族的流波山和花果山都遭到道门仙宗打压。
因为流波山诸妖都是雷霆大帝的血脉后裔,所以道门顺带着摧毁了大部分雷霆大帝的庙宇,不允许人们再崇拜雷霆大帝,这才使得雷霆大帝的名声和信众逐渐没落,只流传下零散几段传说。
杨壬平日里是最喜欢听这等神怪志异,此时听老乞丐讲述这上古风云,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心生向往。
“那您老人家是如何得知这么多秘闻,我们村子里的老夫子也不曾知晓这么多令人称奇的故事。”
杨壬胸前和胳膊上都缠着烂布条,是老乞丐找来给他固定伤处用的,安逸的躺在破庙的干草铺的地铺上,不断追问着老乞丐。
“你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嘿嘿”说到这里,老乞丐挺直了身子,收起了那副嬉笑的表情,颇有几分气度的说道:“老夫也不是生来就是个腌攒的叫花子,我原是那中土瀛洲大唐王朝的史官刘子清,官至二品太史令,在史官中仅次于当朝丞相魏征,辅佐了唐皇二十多年,在大唐史馆中,我偶然翻到了一些兽皮古卷,上面用古巫文记录些奇闻异事,幸好老夫对这巫文有些研究,才破译了一些上古秘辛。”
老乞丐说起这些辉煌的往事,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只因我这好奇之心太重,又喜欢钻牛角尖,私下里查探到一个惊天秘密,事关大唐皇族和瀛洲一个道门仙宗的交易,却被唐皇知道了,震怒之下将我革职关进了大牢,本想判个斩立决,幸好先皇定下了不杀史官的规矩,便没收了我全部家产,将我赶出大唐国界,有生之年不能在踏上大唐的国土。”
对于大唐王朝,杨壬并不陌生,在村子里的时候,杨老秀才经常向他们讲述那个物华丰茂、人才济济的盛世王朝,言语之间极为钦佩和羡慕。
“那以您的才华和学识在这傲来国也可以位居高位,怎会沦落到沿街乞讨啊?”对于这一点,杨壬感到十分不理解。
“唉”,老乞丐刘子清又是一声重重叹息,“大唐皇朝在整个神州,都是薄有名声的,更何况是这瀛洲附近,傲来国等小国都害怕得罪唐皇,便不敢让我入朝堂之上,甚至都不许让我在这傲来国开馆教书,我也没别的本事,这才沦落至此,只能栖身破庙之中,有时候当街说书,讨得几口残羹剩饭来糊口。”
刘子清学识渊博,多闻见广,正合了杨壬的心意,两人一老一少,在这破庙之中,谈故论今,嬉笑怒骂,倒也自在的很。
在杨壬养伤的这几天内,多亏了刘子清外出乞讨,两人吃不饱也没饿死,令人称奇的是,杨壬的身体恢复的极快,常人伤筋动骨要百十天才能痊愈,杨壬只不过过了几个晚上,骨肉都长好了,只是身体表面的淤青没消下去,还有些虚弱。可是行动走跳都没问题了。
对于这等怪事,刘子清也是赞叹不已,直言杨壬有不寻常的地方,定是身负天命之人,以后肯定会有不凡的机遇和作为。
这种话,杨壬从大到小不知听了多少遍,也没见灵验过,反倒是灾祸不断。
这天,杨壬感觉身子骨休养的差不多了,不好再厚着脸皮再让刘子清照顾下去了,他便跟刘子清告辞。
刘子清也不意外,只是关切的问他:“离了这东延府你有何打算?”
杨壬坚定的说道:“我自是不回火炉岛了,告官无望,我便去着茫茫大海上寻找仙山,拜师学艺,学成了再回来替乡亲报仇,但是走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哦?你有何要事还要逗留此地?”刘子清有种不祥的预感,源于他这几日对杨壬的了解,杨壬这孩子聪明有余理智不足,做事单凭一腔热血,脾气又急躁,性格好冲动。
“哼哼,自然是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那颗龙眼明珠是我们火炉村几条人命换回来的,岂能便宜了那个狗官张林友,我要想办法讨回来,哪怕重新沉到海里,也不落在这贪婪糊涂的人手中!”
杨壬这个念头早就有了,这几天一直在心里谋划此事。
果然不出刘子清的猜想,他急忙劝诫道:“东延府中精兵强将无数,那张林友出入也有护卫跟随,你要想得手只怕很难,要是再落到他的手里,恐怕会性命难保啊,不如就此离去,学的一身本领再计较,君子报仇,十年都不为晚!”
“您老人家就放心吧,我可不会傻到跟他硬碰硬,我出去后会见机行事,定要给那老贼好看,出我心中这口恶气,我此去不知几时才能返回,您老人家多保重身体,我还会回来看您的。”
说完,杨壬跪在刘子清面前,向他隆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算是报答他的搭救之恩,随后,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雷神庙。
刘子清见说他不听,也没有过多言语,人的机遇和危险都是并存的,大多时候决定都受脾性的影响,说不定杨壬这无所畏惧、敢作敢当的脾性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各安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