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征兆,我忽然就被隔离了起来。母亲最终还是来了,我暂时离开了学校。寂寞的小窝,我独自在伤神,不愿倾诉。尽管阳光明媚,可我再也感觉不到那样的温暖了,冷,冷冰冰,周围的一切都寂静的要命,包括那杯冒着热气的开水。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了,又成了一潭死水,毫无起色。
“柳州,快点,我们要出门了。”母亲提示着,哀叹了一声。
我。摸索着,将床边的衣服还有钥匙之类的一股脑的塞进了书包,在黑色中彷徨着。
检查,检查。我像个木偶似的,被翻来翻去……一天繁琐的程序结束了,我也疲惫不堪,如一滩稀泥般的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王天,你什么意思呀你,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怎么翻脸不认人?”屋外,母亲的咆哮异常的刺耳。
“我说过了,我只有那么点钱,全部给她用了,平安怎么办,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既然她姓柳,这个时候,你应该去找柳国志,明白吗?”
“你说什么呢?”
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我就是在那样一个打斗声中醒来的,你知道吗?孩提时最为清晰的记忆就是,我的父亲与母亲之间的战争,时常在噼里啪啦的打斗中开始,在歇斯底里的咆哮中结束。门缝中的他们,大展身手,相互撕扯,一并较量心中的不满与愤怒。我就是在哪细微的门缝中慢慢慢慢的长起来的。直到那天,我鼓足勇气,推开那个缝口,一个,一个装着水的玻璃杯飞奔而来,不偏不倚的敲在了我的脑瓜上。麻木的右眼附近,粘贴着一层白白的纱布。眼角连同附近的肉皮,留下了这道奇怪丑陋的疤痕。长长的刘海厚厚的覆盖着,即使是火辣火辣的夏天,这个地方,永远滞留着恼人的覆盖物。如今,我把它撩起,在黑色的镜子前慢慢的张望,抚摸,然后选择忘记。没有人会因为一块伤疤而想起你,不是吗?
哐的一声,甩门而去的对抗声。
呜咽,母亲瘫倒在地,无助的哭泣着。我能做点什么呢,不知道,不知道,只是摒住呼吸,不敢动弹。我最怕这样了,尽管他们天天都在这样。
电话来了,是林森。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眼睛会好吧,对不对?”
我嗯了一声,不知如何交流,就死死吧吧的捏着听筒,暗自发怵。
“我们都很想你,柳州,你可要好好的,我们还要一起高考呢,我还要跟你比赛呢?”
“嗯。”我说,然后眼泪直涌而下,迷迷糊糊的,看不清这个世界,“好了,不说了,我要去吃药了。”
电话刚挂,又响了起来,这回是刘承志。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无法控制,失声哭出了声。
母亲惊慌的跑了进来,手上还沾着辣椒籽。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冷落我,知道我喜欢吃青椒肉丝,酸菜粉丝汤,也喜欢啃鸡爪。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现实有些让她力不从心,无心理会这些罢了。
“我们都很想你,咕咚,你可要好好的,你还要给我补习英语呢?”
我说嗯。
合适的眼角膜,合适的眼角膜。那万一没有呢?最坏的打算,该如何独立生活,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依偎在她的身旁。找了个借口,把母亲支了出去。这附近不是有一家盲人按摩店吗,不知道还收不收学徒。信心十足的走出家门,可是,我连那两层小楼梯都下不了。不是我想要的,真的,我宁愿变瘸,变聋,或是傻乎乎的,也不愿做一个瞎子,一个只会四处碰壁的瞎子。
“柳州。”
父亲来了,带来我最喜欢的五香味鸡爪。如若换做以前,我会欣喜不已,但现在,不会了,即使再美妙的东西,在我眼中,也只不过是一团漆黑的煤球。
“吃点吧,啊。”父亲说着,将一只鸡爪递到我嘴边。
我埋过头,躲到了一边。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是,别怕,孩子,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眼睛。”沉重的承诺,压得我无法呼吸。
其实,他们要怎样生活,那是他们的喜好,我不能干涉,也不能愤愤不平。过去的这些年来,我把对他们的不满变成了笨重的包袱,成了一头乌龟,用壳子把自己满满的包裹着,里面生,里面长,里面哭泣。
“柳州,你要的冰激凌买回来了。”
看到父亲,母亲的眼睛就红了,看来,我还是他们的孩子。
记忆中,头次,他们这么心平气和的呆在一起。一边是父亲,一的是母亲,两边都是我不可缺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