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西装革履坐在沙发上,周围的上班族人来人往,仿佛外面声嘶力竭的抗议声属于另一个世界。
沈冲第五次打量这个大厅。
象牙白的地板反射着办公室女郎坚挺迅捷的身影,名牌手包甩得晃眼。
拔地而起的博物架上放着各种展品,非洲的面具和图腾、东亚的纸扇和瓷器、印第安的羽饰和雕刻。
仿大理石的纪念墙壁上镭射着公司的介绍,即分流人群,又隔出了几个半独立区域。
大堂的中央是三只青铜的细犬在打闹玩耍。
头顶上将近十米的天花板灯光闪烁,仿佛另一个星空。无数从顶部垂下的明黄色吊旗上印刷着白色棒球,棒球上画着笑脸,广告语是:三只猎犬棒球,儿童最好的朋友。
各式各样的扶梯电梯隐藏在装饰当中,将人流送往大厦各处。
沈冲正盯着一个美女的屁股看,一双大白腿停在了他的面前:“《华尔街日报》张先生?”
“是我。”
沈冲站起来和对方握手,顺便打量了几眼。柔顺的头发,精致的面容,无框眼镜衬托出知性美。
“请您跟我来。”说完也不管沈冲,转身就走。
沈冲赶忙拎起包,跟在后面:“感谢查尔斯先生接受采访。”
“让公众更了解三只猎犬,是查尔斯先生的心愿。”
美女秘书说着公式化的对答,带着沈冲坐进电梯。
其他本来想乘电梯的人看见秘书美女,恭敬地停下来。整个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
叮。
电梯门打开,走廊干净洁白,散发出高科技公司特有的冰冷。
秘书八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嗒嗒作响,空旷的走廊回音成一整支军队。
将沈冲领到一间会客室后,秘书微鞠一躬:“请您稍等一下,查尔斯先生的会议延长了一些时间。”
说完就退出去了。
偌大的会客室就剩下沈冲一个人。
“接下来我该咱办?”沈冲低身问道。
“找找有没有电脑、打印机或者存储器,只要可以插U盘就行。”
摩根·弗里曼浑厚低沉的声音在沈冲的耳中响起。
沈冲忍不住吐槽:“咱们商量个事好不好?你如果不想让我听见真实声音,那换成洛天依如何?你这样总让我有种听见上帝跟我说话的感觉。”
“摩西,
摩西,
我在这里。
不要近前来。
当把你脚上的鞋脱下来,因为你所站之地是圣地。
我是你父亲的神、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
甜甜用摩根·弗里曼的声音抑扬顿挫地背诵着圣经。
沈冲不去理他,左右观察了一下,没看到监视器。于是慢慢站起身,寻找USB接口。
这间会客室和整层楼的风格一样,几乎一片纯白。白色的长桌,白色的椅子,白色的吊灯,磨砂的玻璃墙壁和透明的门。
沈冲将整个地方翻个遍,也没发现一件电器,更别提电脑了。
“看看桌子下面。”甜甜提醒到。
沈冲钻到桌子底下,地板干净整洁,纤毫不染。伸手向桌子背面摸去,沈冲发现了仅有的用电设备。
“只有一排插座,应该是开会时给笔记本充电的。”沈冲叹了口气,刚想爬出来,“等等。这里有个USB通电接口。”
“把U盘插上,”甜甜吩咐道,“如果他们使用电力线通信技术,我也可以入侵他们的系统。”
这时,外面的走廊传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
沈冲赶忙将U盘插进去,然后坐回位置上。
刚刚把稍微有些紊乱的西服整理好,美女秘书就用屁股推开了玻璃门,端着咖啡托盘走了进来。
沈冲喝了一口,有些烫,耳朵里传来甜甜的欢呼声:“接上了。”
沈冲赶紧叫住秘书:“对不起,请问查尔斯先生什么时候能到?”
秘书优雅地转过身来:“还有半个小时。”
“我可以上个厕所吗?”
“当然可以,需要我带您去吗?”
“不用不用。”沈冲站起身向外走去,极力让自己的步伐显得不那么匆忙紧张。
转过一条走廊,感觉自己脱离了对方的视线后,沈冲立即小跑起来。
“甜甜,怎么样?”
“已经连上了,现在正在破解防火墙,你可以出来了。”
沈冲激动地一挥手,差点欢呼出来。这时旁边的门被推开,沈冲赶忙放慢脚步,还点头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沈冲闻到淡淡的烟味。
等对方走远后,沈冲开门向里面张望。
果然,是消防楼梯。
扒着栏杆向楼梯井下望去,沈冲有点目眩。大概有二十多层。
“爬吧。”沈冲叹了口气,向下走去。
一阶又一阶,沈冲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消防走道中不停回响。
重复的节奏,重复的场景。
只有在身侧不时出现的长长走廊,证明他还在移动。
白色的楼梯、白色的扶手、白色的消防门、白色的天空。
沈冲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向上爬,还是向下走。
白色的一切。空洞的咔哒声。
白色。咔哒。
白色。咔哒。
白色。咔哒。
“吱……”
沈冲仿佛从梦中惊醒,趴在围栏上向传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消防门后钻出来,向走廊深处跑去。
“甜甜。我好像看见……”沈冲喃喃道。
“停!不要作死,往下走。”摩根·弗里曼的声音冷酷严肃。
“不行,我好像看到了小红!”沈冲快步向那个身影追去。
幽深的走廊经激烈地回荡着沈冲的脚步声,声控灯跟着他的步伐一盏盏亮起。
前面的人跑得太快,总是在转角处给沈冲留下一丝背影。
七拐八拐后,沈冲愚蠢地将人跟丢了。
身边是无数的白色钢管拔地而起,乳白色的墙壁仿佛液体流动。
他懊恼地揪住他头发,女孩的惨叫声常常在他睡梦中回荡。
他无法平息。
“沈冲!”
一声呼喊在他的耳内响起。
“啊?”沈冲下意识的答应。
接着惊恐马上攥住了他的心灵。
不是英文。
不是摩根·弗里曼的声音。
脚步在他的身后响起。
沈冲咬住牙,他有很多次濒临死亡的体验,但等死从来不是他的性格。
脚步声平稳,有序。
近了,越来越近,站在了背后……
沈冲怒吼着,反身一拳向后挥去。
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乳白色的墙壁,倒映出沈冲模糊的身影。
……
还有背后的人……
啪!
沈冲感觉有一巴掌狠狠拍在他的耳朵上。
他的大脑奏起轰鸣的鼓乐,然后瞬间停息。
微型耳机从耳朵里飞出,“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喂!
沈冲?
沈冲?!
沈冲!
……”
只有永恒的白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