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沈冲惊呼。
埃塞雷德痛苦地摇了摇头,沈冲知道那不是因为枪伤。
“据说有人观察到了陨石在中国降落,但中国确实没有产生异能者——世界就是这么讽刺,在革命最如火如荼的地方,却没有坚定的革命武力支柱。”
沈冲陷入了沉默,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同,但从未像此刻意识到自己的不一样。
汽车静静驶过布鲁克林大桥,看来警察并没有封锁曼哈顿岛与长岛之间的通道。
身边理查德抖动了两下,沈冲立即惊醒,垂在一边的手枪抵在理查德的脖子上。
理查德大叫起来,沈冲却没有听见丝毫声音。
接着一阵微风吹过,理查德的声音穿到沈冲的耳中:“各位超人,你们也许很强大,但可能方向感不是很强,除非你们有一艘潜艇,否则你们的前方只有大西洋——你们没有潜艇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向泽西市方向逃,你可以带我们出去?”艾莉诺笑着说。
“我没有这个权利。”
“那就闭嘴。”
汽车进入布鲁克林区后,艾莉诺将汽车驶下278号辅助公路,拐入小路当中。
但尽管如此,警笛声仍然在远处响起。
“在布鲁克林没有游行者帮忙,你们逃不掉的。”理查德并没有听话的闭嘴,反而继续说道。
艾莉诺这次没有理他,专心致志驾驶着警车。
两旁的建筑越来越荒凉破败,路途也越来越颠簸。
艾莉诺对埃塞雷德说了声抱歉,一踩油门,汽车再次加速。因为旁边的郡内公路上,一辆警车飞驰而来。
警告停车的广播从对方的车内响起,艾莉诺没有理会,反而把警车的警灯打开,嚣张至极。
沉静的夜晚,嘹亮的警笛声划破夜空,不少漆黑一片的破烂堆突然亮起了灯光,沈冲这才知道里面原来住着人。
七拐八拐之后,三辆警车跟在了艾莉诺的后面。
“投降吧,大都会警局有四万多名警员,九千多辆警车,而你们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质。”
“我们的朋友不止这些……”艾莉诺笑着急打方向盘,避过一辆迎面驶来的警车,警车紧急刹车,最后却还是撞倒了一座小屋,再次发动后,加入了追击的行列。
前方的建筑越来越陈旧,灯光越来越亮。
开始有居民成群结队的出来查看情况,有些人手拿着猎枪。
艾莉诺关上了警灯,橘黄色的灯光无声闪烁着。
“砰“地一声枪响。
理查德下意识低头躲在车门后:“一群****!他们为什么开枪!不知道我还在车上吗?!”
艾莉诺和埃塞雷德哈哈大笑起来:“警察,他们打的不是我们。”
理查德将信将疑地探出头来,果然发现汽车还在完好无损的奔驰着。
回头向后看去,四辆追踪的警车已经少了一辆,身后隐约有火光冒气。
“发生了什么?”理查德不敢置信地问道。
“大都会活过来了。”艾莉诺德好像在回答他,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她一手掌舵,一手扭开了广播电台,新闻播音员的声音从音响里响起:
“今天的大都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继曼哈顿中城区一座大楼被恐怖分子袭击后,华尔街的暴乱分子也与警察发生了冲突,据悉,这次冲突导致了数百米警员及近千名群众受伤,混乱中,暴乱分子开枪打死打伤了近百位无辜群众……“
“骗子!”埃塞雷德愤怒地一拳打在电台上,电台一阵噪音后,换到了另一个频道。
“特讯,据本台得到的最新消息,布鲁克林区、皇后区的多处非裔美国人聚居地发生暴乱,暴乱者公开支持在华尔街行凶的暴徒,要求释放被捕的暴徒领导人。目前,多个街区的非裔美国人与警察发生交火,本已捉襟见肘的大都会警局更加疲于应付,大都会市政府曾向周围郡县及州政府求助,但州政府表示,聚集在大都会都市圈其他城市的游行者,也有躁动的迹象……”
理查德面色苍白。“你们都做了什么?你们把恶魔放了出来!”他向着艾莉诺怒吼,丝毫不管身边的手枪。
艾莉诺摇了摇头。
“不,放出恶魔的不是我,而是你们,你这么义正言辞的指责我,不过是因为他们破坏了你的日常生活罢了。
‘他们责备资产阶级,与其说是因为它产生了无产阶级,不如说是因为它产生了革命的无产阶级。’
你谴责暴力,与其说是……”
“够了,艾莉诺。”埃塞雷德制止了她的高谈阔论,“无论我们的目的多高尚,我们依然把他们拖入了一场必败的战争。”
艾莉诺顺从地停止了言语,专心驾驶者汽车,三辆追逐的警车,分别消失在了不同的拐角。
道路两旁的房屋渐渐稀少,丛林树木开始增多,不时有别墅点缀其间,汽车再次拐上了州际公路,往真正的长岛驶去。
“放了他吧。”埃塞雷德吩咐道,艾莉诺点了点头。
理查德虽然面沉似水,但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汽车又行驶了五分钟。
“你不停车么?”沈冲终于忍不住询问。
“打开车门扔出去不就行了?”艾莉诺满不在乎。
“你确定?!”
艾莉诺点了点头。
沈冲无奈地拿枪逼着理查德打开车门,理查德却拽着座椅,死也不肯下去。
确实,艾莉诺的车速接近一百多公里每小时,别说跳下去,即使现在狂风呼啸着灌进车里,沈冲都觉得有些危险。
“跳!”艾莉诺喊道,声音在风中有些听不清。
“我宁愿被开枪打死!”理查德无赖地吼道。
“跳!”艾莉诺再次重复。
沈冲看见理查德犹豫了片刻,然后松开双手向艾莉诺扑去。沈冲没有开枪——毕竟一天前他还只是个遵纪守法的普通人——他一脚将理查德踹了出去。
“不得不说,你这比开枪还要残忍。”艾莉诺听着风中理查德的惨叫,撇了撇嘴。
“我知道他不会死的。”沈冲将车门关上。
“为什么?”艾莉诺有些好奇。
“因为他知道,我会救那个警察。”埃塞雷德替沈冲回答,“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是一类人。小子,我有点喜欢你了。”
汽车拐上一条私家车道,道路很宽阔平整,质量近乎州际公路,远胜于坑坑洼洼修修补补的郡内公路。
电台里依旧播报着新闻,艾莉诺不停换台,终于,音箱中传出了《YourPersonalTouch》的歌声。
艾莉诺和沈冲一起摇头晃脑,埃塞雷德不满地道:“喂,这里还有个伤员呢。你们就不能照顾一下老年人吗?”
艾莉诺无奈地说:“那你自己调好了。”
埃塞雷德调动电台,各种流行歌曲交替出现,终于,在一个怀旧电台停了下来,电台里的声音甜美慵懒,散发着往日的惆怅。
“南茜·辛纳屈?我喜欢她的《SummerWine》。”艾莉诺评价道。
“别说话。”埃塞雷德说。
温柔的声音和遥远回荡的吉他交织,流淌出一首金曲:
“当我五岁他六岁;
两小无猜骑木马;
他穿黑衣我穿白;
骑马打仗总他赢;
碰,碰,他开枪打我;
碰,碰,我应声落马;
碰,碰,可怕的枪声;
碰,碰,爱人打中我;
岁月如梭季节换;
等长大后就要他;
爱人总是笑着说;
记得儿时一块玩;
碰,碰,我开枪打你;
碰,碰,你应声落马;
碰,碰,可怕的枪声;
碰,碰,我曾打中你;
音乐响起人们唱;
教堂钟声为我响;
不知为何他离去;
至今依然为他泣;
不曾对我说再见;
甚至不愿撒个谎;
碰,碰,他开枪打我;
碰,碰,我应声落马;
碰,碰,可怕的枪声;
碰,碰,爱人打中我;
……”
车中沉默无言,艾莉诺却哭了出来。
沈冲不知道她为谁而哭。
为那些被镇压的游行者?为现在正在枪林弹雨中的黑人?为蹉跎了一生的埃塞雷德?为她自己?
抑或是,为此刻正被撕裂的美国?
此时天已经越来越黑,路灯也渐渐稀疏,乌云一层叠着一层从天边飘来,月光也被遮蔽。
沉闷的雷声掩盖了一切,天地间只剩下不时响彻的炸雷与发动机的嗡鸣。
绕过一座大理石雕像,汽车在一扇铁门前停了下来,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照亮了铁门后的建筑。
“怎么了?”沈冲看见艾莉诺熄灭了发动机,问道。
“我们到了。”艾莉诺回答。
随着她的话语,许多身穿黑色西装的人,从道路两旁的装饰树后转出来,双手持枪,慢慢将警车围住。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