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将至,司徒祺的房中悄悄窜进一道魅影。
待确定床榻上的人已经熟睡后,那道身影才在一边顿足,悄无声息地从手里拿出什么东西,然后将它倒入床边明明灭灭的灯盏里。随即,一抹不易察觉的幽香开始漫出。
“是小薇?”霖儿讶然道,语音中略带了一点被欺瞒或者被利用的失望。
宙宇颔首道:“此次南进之行令人起疑之事太多,任何发生的事情都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设计的,你可千万别松懈了防心。”。
霖儿点点头表示知道。虽然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利用,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小薇的出现,的确巧合得很。
面上依然还是没有什么波动,但宙宇敏锐的觉察出她此刻心情低落。
房内,小薇站在灯盏前待了会儿,在周遭梭巡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味道后,才移步想退出去。
“如此就想走了吗?”不再躲避,宙宇和霖儿从容现身。
小薇看见他们,脸色煞白。
但是她立刻恢复常态,扶了扶身子,有条有理地回答道:“我前面听见祺公子房中有动静,想是大病初愈不得安眠,因而过来看看有无需要。”
“是吗?”宙宇轻蔑。
言罢,他和霖儿绕过小薇就朝床边走去。
小薇不由微一蹙眉。
只见宙宇侧坐在床榻,托高正睡得人事不知的司徒祺的手,按住腕间的经脉……
“如何?”霖儿的声音明显担忧。
片刻后他回应:“果然如此。”
然后他不急不缓地把司徒祺安放好,转身站到小薇身边郝然地低头道:“半刻阎罗散果真厉害。”
这么看来,有人非得要了司徒祺的命不可,才会用此毒去害他。
真心想他死的人,屈指可数,如此撕破脸皮,当真不念旧情吗?
“奴婢愚钝,不知道司徒公子所谓何意。”惶惶然地跪倒在地,小薇声音越发颤抖。
“不管你怎么掩饰,也没有用。刚才的一切我们都看见了。”霖儿不想再看见小薇的惺惺作态,“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小薇顿时面上一黑,但是她咬了咬牙,不死心地狡辩:“我真的不知小姐所谓何事。”
小薇跪在地上,头伏得更低,身子不住地发颤,显得楚楚可怜。如果霖儿刚才没有看见她的所作所为,恐怕也会被她的惺惺作态所蒙蔽,从而害了司徒祺。一想到她利用自己的同情心,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她,让她身陷险境,霖儿心下难以抑制地失望起来……
她不曾想害人,更不会成为任何人害人的筹码。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霖儿觉得自己是有多无能为力。
自从出了乱葬岗,杀机、阴谋、算计、利用……所有的利害关系如狂风暴雨的袭来。
白天,当宙宇听完她这一路的经历以后,就断言这次的南进之行是太子和六皇子的阴谋,目的很明确,就是要除掉八皇子。
只是为何要除掉司徒祺呢?
除去一切可以排除的原因,最不可能的理由也只能让人相信。那就是景帝极有可能会把皇位传给八皇子,太子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出此下策。
即便宙宇能够断定景帝已然知道了太子的阴谋,他也分析不出皇帝突然有心改换储君的原因。
想到此,霖儿的小脸已然换了一番神色,她复杂地看着小薇,眼睛一眨不眨,心底里不知道又在纠结什么。
“霖儿?”宙宇不放心霖儿,轻轻呼唤了下她。
霖儿脸色因为这声呼唤又和悦起来,含着笑回望宙宇,点头示意自己无恙。
“真的不说实话吗?“霖儿把小薇扶起,拉她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奴婢实在不知。”不自觉地自称为奴婢,也不敢看霖儿真挚的眼神,小薇咬了咬下唇,语塞难言。
她不能说,就算刚才下药的一幕已经被发现,但是那药入火即化,片刻消散。只要她认准了要装傻,谁能奈何。
霖儿没有强求小薇抬头看她,只是动之以情:“我真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如果你很害怕,有什么被他们要挟了,那你放心,只要在这里,我们可以保你平安。”
依然无声的回应。
“小哥哥,我觉得自己……很没用。”霖儿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宙宇,异常气馁。
月光照在她白瓷般的容颜上,那双秋水明眸清晰的表达出她此刻的沮丧,宙宇站起身走近她,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脸,但最终只轻轻地一捋,便笑意盈盈的收回手。
虽然他们的交流是静默的,但是一边的小薇直觉的心口抖抖抖,又开始全身的颤动起来。
宙宇也在圆桌边坐下,挺腰正坐,他的肩膀和腰线笔直而紧绷,坐姿非常笔挺漂亮,如何看也是有股不敢漠视的压力。
“解药在哪里?”问题简单明了。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威慑。
已经到了如此时候,眼看着就要把一切结束,突生了变数……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下意识的把拳头捏紧,知道解救奴隶村的过程没有宙宇所说的那样简单。在沉默良久后,小薇似乎变了个人。
仿佛,在刹那间做了选择。
她冰冷的笑,唇角勾出一弯残忍,宛如没有感情的索命修罗。小薇再度启齿,话音轻巧翩然:“只要给了解药就放了我?”
“我保证,我保证……”霖儿听见小薇的松口,赶紧点头如捣蒜。
“拿去。”为了证明自己的合作,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桌上。
“如此简单?”宙宇眯了眯下狭长的眼,寒光缓缓流溢而出,再言:“如果没错,光有这个解药还不够吧。”
“这是什么意思?”霖儿疑惑不解。
这难道不是真正的解药吗?
祺哥哥已经昏迷多日,虽然神医说已经救了回来,但是前面听宙宇说到这毒药的名字,也知道这个半刻阎罗散很是厉害。
也是了……
那么厉害的毒药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被化解。
转身,看见宙宇冷冷凝着小薇,绝美的脸庞散发出压迫的气息,生生压迫得眼前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再启音,话中仅剩下绝对的命令:“机会只有一次。”
小薇惊愕,强大的气势下她显得多么渺小,因为在霖儿的身边,总是会柔和了其他人的轮廓,于是自己险些遗忘,现在的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解药是真,不过需要其他的辅助也是真。”不再侥幸,小薇继续解释。
“半刻阎罗散是种极寒的毒药,但只能在重伤的人身上施用,所以祺公子现在的体内已有寒毒冻结。在七日内,务必用温泉送服。否则七日过后,必定毒发身亡。”
“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霖儿犹未死心的挣扎。
“大罗神仙也帮不了忙。”
霖儿暗然……怪不得小薇可以有恃无恐的把解药交出来,因为没有温泉的送服,一切都是枉然。
温泉水啊,距离此处最近的温泉如果快马加鞭,只怕七日连单程也是不够的吧。就算时间赶上,但是司徒祺身上还有残毒,不知道经不经得起颠簸?
心里默默焦急。
而一边的宙宇俊庞沉凝,心里许是在盘算些什么。时间期限,其实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是如果他的离开会不会让其他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趁呢?
“宙宇……”霖儿低声叫他,似乎也想到了他的异能。
宙宇了然,不管如何,司徒祺为了霖儿受伤,霖儿的亏欠一直在心,司徒祺是肯定要救的,那自己还犹豫什么呢?
只是该如何让六皇子他们死心?
宙宇盘算了下。
点点头回应霖儿期盼的眼神,宙宇用余光冷冷地扫了眼前的女子,状似黯然道:“看来我们无能无力再救他了,生死有命,我们也是尽力了。”
霖儿听到他这番说辞,思绪翻涌了一番,心底大约知道了他的用意,配合地叹了口气,眼泪似乎就要滑落!
“小薇,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好歹祺哥哥也是拼了命来救我们的呀。”狠狠剜了小薇一个眼刀,霖儿便跑到司徒祺床边,低声哽咽。
宙宇忍住心里的笑意,这个霖儿,真是配合得极好。
垂头不语,宙宇默然了半晌后再度开口,声音低沉,面上没有半点表情:“现在,我要听实话。”
小薇与宙宇坐得不远,得了这命令式的指令,不由愣了愣。
这二****也在搜集司徒宙宇的相关消息,只是收获不多,基本都是传诵他的善举和善良的人品。
而在救赎奴隶村后的接触,宙宇给她的感觉也是平易近人,无欲无求的。但不想,现在的宙宇会如此简洁,如此慎人。
寻常的富家公子,哪里会这样犀利呢?
看来消息有误,自己也被蒙骗。现在她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是要为自己考虑了。
“如果我说了前因后果,你真能不计前嫌?”小薇执意要获得宙宇的保证。
“只要你说实话。”漠然的语调里,透着令人不觉萌生的寒意。
小薇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轻微地收紧了些。
摇曳的火光照得男子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复杂。莫名的,感觉他想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小薇后知后觉地问。
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她的异常,怎么会在今晚相携而现。
究竟自己在什么地方露出马脚了呢?
保持着缄默,只听着烧得旺盛的灯芯噼啪作响,火星跳跃。小薇的心却逐渐汇聚阴云,不知何时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