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绮轩苑。
这里是霖儿的住所,由于她在乱葬岗多年,不习惯那么多人伺候,所以她的院子里除了白天有一个丫头打扫卫生,晚上,基本上是无人在此的。
幽静的湖泊边,霖儿独自一人坐在圆润的石桌边上,抬首望着遥远的星空。
深蓝的苍穹,布满星辰,月色皎洁的挥洒而下,犹如沾了水的画,墨迹向周遭晕染开,将所有都连成一片。
这一切,都让霖儿记起和宙宇小哥哥在一起的日子。
两个人,无拘无束,星空为被,大地为眠。
只是,那么多天过去了,为什么小哥哥还是没有来找她呢?纤纤玉手不自觉的摸向了石桌上的古筝。
那是她小时候必学的技能之一,在乱葬岗时,她都没有向他弹奏过一曲。
如今她一个人在这寂夜里,思念无垠。
真希望乐声能飞入深谷,将她的思念带给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霖儿微微一笑。
双手放在琴弦上,指尖随心而动。幽然奏响空冥的乐曲,忽而响起铮声,清脆婉转,妙不可言。
默默的思念隐藏在琴声的鸣奏里,似泉水叮咚,又似瀑水飞泻,犹如天幕中那星河里流淌出来的天籁。
而那抚琴的女子,微微闭合着双眸,皎洁的月光萦绕在她周身,看上去又如自身散发的光辉。
那恬静淡然的面容愈发沉醉,美好得无可比拟。
不知怎的,曲风一转,似乎多了许多愁绪,许多忧伤,许多的无可奈何。
不由地,她想起白日里进宫面圣的情形。
皇宫还是那个皇宫。
芳草萋萋,皇宫的后花园内一片绿意盎然。
梨树上的花都开了,风轻轻吹过,成片的花瓣漫天飞舞,似雪,更胜雪。
高塔上的钟楼内发出几声鸣响,御花园里扫着花瓣的宫女们更加认真的清扫,因为,皇上下朝了。
进宫前,霖儿就得到严父的命令,对于景帝的询问和训话,皆要恪守宫规,不得任性而为。
好吧,她胆小,对于这个偶尔深沉的像陌生人的爹爹,她还是心有余悸的。但是,景帝,能刁难她什么呢?她只不过在庙会那天有失淑女风范,其实就是贪玩了些,但是这些皇子哥哥们应该不会告诉景帝吧……
陷入纠结中的霖儿,浑然无觉的跟着太监向某个方向走去,直接无视过境之处向她下跪的女官和太监们。
还有远处,太子那摸探究的目光。
终于到了景帝面前,今天的霖儿身着粉红色的衣裙,明眸皓齿、妍姿俏丽,与后宫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妃嫔比起来,清新自然,好比艳丽的牡丹花丛中,温婉盛开的纯白木槿。
虽然霖儿年纪尚小,但她娇小的身躯挺的笔直,一小步一小步迈着莲花步而来。双手一直交差的平放在小腹处,每一行一止都是透着温婉端庄,雪白的脖颈微微仰着,樱桃小口抿着,无论是从任何一面看来,自有一种内在端庄大气。
她一进来,房间内景帝的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
霖儿其实心里有半丝怯阵,但依然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刚要规规矩矩的朝景帝叩拜。景帝却不等她请安,立即笑呵呵的摆手:“呵呵,丫头,不用见礼了。你真像你娘年轻的时候!来,过来,让朕好好看看!”
景帝话落,霖儿松了一口气,她真怕景帝严厉,而自己的礼数不到家,到时候被爹爹知道了,又少不了一顿训斥。
而此刻,霖儿看见景帝笑容平和,慈眉善目,看上去就像邻家的老伯伯。不自觉的放松了心情,眉眼染上一抹温婉的笑,端的是笑不露齿。虽然见景帝召唤,但并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继续弯身请礼:“霖儿拜见陛下!陛下万安康泰!”
“你这丫头,都让你免礼了。“景帝挥手示意,让她坐在身边,满脸全是笑意:”朕早就想见见你,没想到今日才终于见到了。看看这身子骨瘦的,可要好好调养。司徒丞相这个爹当的,将这么好的孩子不闻不问这么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回陛下,这也不能怪爹爹,顾国不能安家,怪只怪霖儿能力不够。”霖儿开口回应,略有些拘谨的坐到了景帝身边。
“真是一个好孩子!”景帝和颜悦色道。
霖儿原先因为紧张而在眉头间轻轻压出褶子,终于舒展开来。心里想着,景帝很好啊,哪里有爹爹说的那么恐怖。
“丫头,你在想什么?”景帝看着霖儿不断变化的小脸。
“回陛下,霖儿没想什么,就是觉得陛下很和蔼,好慈祥。霖儿觉得以后能为陛下护国是霖儿的荣幸。”霖儿认真的回答,自觉这个马屁拍的不错。
“是吗?”景帝一语双关,语气满是笑意。
可怜的霖儿却不知道这到底是她的荣幸,还是她的不幸啊!
霖儿抬头看向景帝,认真的表情不容置疑“真的,真的。陛下是明君,有您就国泰民安!”
“哈哈哈哈”景帝终于开口大笑了。
“丫头,据说在庙会上,你遇见朕的皇子们了?”景帝开始切入正题。
霖儿顿时小脸通红,心中在想,难道自己的丑态被景帝知道了。又看向景帝的神色,并无异样,于是点点头回答到:“回陛下,那日霖儿确是遇见了三位皇子哥哥。”
景帝双眼看着霖儿,笑的眯了一条缝,意有所指的开口:“那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啊?”
霖儿不明白景帝怎么就关心起了她对皇子哥哥的印象。但还是想了想然后回答到:“皇子哥哥们都很好。”
这样说应该没错了吧。
景帝也没继续发问,反而和她聊起了家常,比如几位皇子的小时候的趣事。
说到八皇子时,霖儿已然已经完全放轻松,惬意的说道:“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祺哥哥,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没有皇子的架子,带着我到处玩,有什么好吃的都想到我,大概……是因为我贪吃吧。”
她年纪很小就被送进宫和皇子们一起学习过一段时间,那个时候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光,若不是司徒祺对她比较好,每天见不到爹娘一眼的霖儿恐怕也早哭着闹着要回家了。
还有六皇子司徒峰,那长她两岁却长得高大的坏家伙。他最是喜欢作恶多端的逗她玩,虽然都是无伤大雅,但是对于他的印象,霖儿可是大打折扣的。
“我那几个儿子现在都长大了,也终于不负所望,一表人才。太子沉稳,性子也不错。当年先皇看中了璃将军家的雨儿丫头,将雨儿许给了太子。现在太子的儿子也有七八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景帝起了个头,霖儿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些,也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于是便淡淡垂了眼睫,抿唇不语,附和着景帝点头。
“老六脾气糙了点,也有点玩世不恭,谁知喜欢上了南进国德华公主,天天吵着要去南进国,可把朕吵得头疼。”景帝笑着看了霖儿一眼,又接着说道:“朕如今只盼着那个德华公主能顺顺利利的进了宫。到时候给皇室添了血脉。”
霖儿依旧附和着景帝点头,只是小脸有些微红。
“呵呵……看这孩子害羞了。这能有什么啊?嫁人生子,总是女人早晚之事。也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景帝看着霖儿呵呵的笑了起来:“太子和雨儿大婚之事成了,老六和德华公主的好事儿怕是也近了。就是老八祺儿,还未有婚配,一片孝心全在朕身上……”
景帝饶了一大圈,终于将话转到了点子上。
“丫头,明年你就要及笄了吧。跟朕说说,你如今可是有意中人了?
霖儿没想到景帝突然问了她这个问题,她在乱葬岗那么些年,除了宙宇小哥哥,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其他男子,又何来意中人一说。
霖儿微微的摇了摇头。只是想到宙宇小哥哥,霖儿的内心轻颤了一下。
“哎,你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把你娶了去。不过霖儿丫头倒是也不急,好好的选选。一旦选好了便是一辈子,等哪一日风风光光大嫁。朕也沾沾喜庆,多活两年。”
“陛下福体安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霖儿立即道。
“就你小丫头会说话!”景帝再次眉开眼笑起来,然后开口,一语中的:“那不知道朕的老八有没有机会做你的意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