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星寒当然知道这把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把剑的了,这把“凶剑”曾害得上官与朱两家家破人亡。
他又想起了那日在皇天教山脚下与黄荷的一面之缘。
黄荷会出现在那里,不就是为了这把剑而来的么?
而在黄荷眼中也同样认为,那日朱星寒会出现在那里,自然也是为了虹夏。
朱星寒冷笑道:“你很想得到这把剑?”
黄荷脱口道:“我当然想了,好歹我也是位双剑名家,得闻天下如此神剑,怎会不想一窥其神……”
朱星寒道:“得到了又能怎样?拿着她就能让你笑傲武林?还是成就功名?你争我夺无非徒增伤亡,带在身上指不定哪日会给自己带来血光之灾,这么一把凶剑要来有何用?”
黄荷听出了朱星寒话里的讽刺,她其实早该知道朱星寒这种性格的人,定然对那什么什么神剑没多大兴趣,现在自己显然是被他看轻了。
黄荷忽然笑道:“你误会我了,朱星寒,笑傲武林还是成就功名,我一点也不需要。我不妨这么跟你说,不是我自卖自夸,无论是十八般兵器还是旁门左道的毒药暗器,只怕我不会使的还没有几样,什么名剑铁器也罢,再厉害也无非就是开钢破石,但像虹夏这样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兵器我还是头一遭听闻,与其说我想得到它,不如说我只是想看看,看看这把神剑与我视如珍宝的‘紫金双剑’比起来到底有多与众不同。”提及紫金双剑,她才想起还留在太平村的客栈里,必须尽快回去取回才是。
朱星寒脸色这才好转,但口气依然冰冷,道:“当日皇天教山脚一见,我便告知于你虹夏已落入峨嵋派无剑仙姑手中,难道你以为我在骗你么?”
黄荷失笑道:“当时我还真是以为你在骗我,这次我肯定是信你的!不过,还真是想不到啊,让无剑那老姘头名利双收了这次!”
朱星寒被她血性方刚的一句话听得一怔,不过他本来对无剑仙姑便无好感,听到有人如此不把无剑放在眼里,心里竟忍不住赞同,道:“无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要是还自爱的话,就莫要为了一把剑而去招惹她。”
黄荷眉头一挑,嬉笑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朱星寒道:“好歹相识一场,听不听随你,但你没别的事了最好快点走。”
黄荷淡淡一笑,道:“天马上就要黑了,我是该走了……朱星寒,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朱星寒的嘴已闭上。
黄荷道:“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肯定要去找唐天明算账的,替那位姓方的小姑娘报仇,而且你们本身就有些过节的。”
朱星寒的眼已合上。
黄荷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你觉得我跟姓唐的是一伙的,但是不瞒你说,在我九岁那年就认识了他,他是我爹收养的义子,比我大了两岁,名义上就成了我的义兄,不过我从来就不承认他这位无端冒出来的兄长。谁知我爹爹看重他,甚至看得比我这个亲身女儿都重,因此助长了这姓唐的熊心豹子胆。这次在唐府你也看见了,竟敢对我做出那种事来……”
朱星寒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他根本丝毫不同情黄荷的遭遇,在他看来,黄荷与唐天明就是同流合污之辈,也是臭味相投的一对。说到义兄妹,他与上官瑾也是在十来岁的年纪相识,却一直如亲兄妹般相处,哪里会像黄荷唐天明这样彼此心怀奸险?所以朱星寒从心底瞧不起这两个人。
黄荷丝毫没察觉朱星寒对她看法的改变,继续道:“所以,我不仅不会帮唐天明对付你,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反过来对付他!唐天明是我爹爹一手栽培的,所以他的谋略我是再清楚不过,况且他手下高手如云,凭你一人想对付他,难如登天。”
朱星寒睁开眼睛,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想杀唐天明,我就应该听你的,这样,你就好设计帮唐天明对付我了,不错,你真是位了不起的女参谋,不愧是唐天明的好妻子!”
黄荷面色一变,瞪着他道:“你以为我说这么多都是在骗你?”
朱星寒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他的声音极具威严,披散的头发衬托着变得狰狞而可怖的面目,就算他此刻没有发疯,看起来也应该跟他传说中的杀人狂形象差不太多。
黄荷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这双凶恶的眼神,面不改色道:“你要是认为我是在骗你,你大可以现在一掌劈死我……”话音刚落,她的喉咙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掐住,那只手的青筋都清楚的暴起。
朱星寒一字字道:“你以为我不敢?”
黄荷冷笑,居然还能开口说道:“我让你一掌劈死我,你要是真敢,就不是掐住我脖子,还让我有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你希望我求饶,因为你根本不是真的想杀……杀……杀我……咳!”
朱星寒忽然加大力道,只用一只手,就把黄荷掐得脚底悬空。
黄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就算现在想求饶也来不及了,她完全挣脱不开脖子上的手,她只能看着朱星寒,这一看她更绝望,此时朱星寒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仿佛有一团看不见的烈火在他的瞳孔之中向外迸发!
她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突然变得这么可怕,她也无法相信这还是刚刚喝过酒,神色间充满忧郁清冷的朱星寒!
就在她心灰意冷的那一刻,朱星寒忽然松手了。
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可确实是朱星寒自己松开的手。
“滚!”朱星寒转过了身,嘶声喊出了这一个字,就这一个字,竟似用尽了他全身力气说出的。
黄荷来不及看清他转过去时的表情,但是这一声“滚”,其中包含的情绪却有很多种解读。一向懂得察言观色的她此刻却被刚才的悲伤所击垮,她的泪已下来,她也有倔强,有不屈,这简直是她平生蒙受的最大侮辱,她缓缓道:“好,很好,你很好!朱星寒,算我看错了你!”突然愤而起身,就这么一走了之。
如果她当时要是坚持不走,朱星寒还会继续杀她吗?
可惜如果连黄荷都不会留下的话,别人更不会可能。
但是她如果能返回来看一下呢,那样一来就能看到朱星寒倒在自己的血泊中的样子了。
换做别人可能会,可惜黄荷是绝不会返回来的。
她回到了太平镇的客栈,回来的路上,她话都不多说一句,就随手杀死了两名骑马的武林人士。而她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从一个人的手上抢走一匹马。而且到了太平镇之后,那匹被她抢过来的马也已活活累死。
过去她也经常干这种强盗才会干的事情,她这么做,全凭自己的喜好,她还是过去的她。
可过去她只行抢,只要对方不抵抗,她还不至于连对方的命都不放过。
可能还是因为朱星寒,朱星寒差点就杀了她,所以她又恨又气,只能把这团怒火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可是她的心情还是一点都不痛快,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朱星寒赶她走是正确的,可她还是要去想这个跟自己本来素不相干的人。
她从客栈掌柜那里拿回了行李及双剑,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又回到了她身边,尤其是那对“紫金双剑”,这对她来说弥足珍贵。她的心情似乎也因此得到了安抚。
那掌柜忽然叫住了她:“客官莫急着走,有位公子留了话让我捎给您。”
黄荷道:“那公子叫什么?”
掌柜道:“正是您的夫君唐天明,唐公子。”他忽然堆起了笑脸,一副老气的口吻道:“其实鄙人觉得吧,客官您还年轻,一时被那人人所惧的朱星寒吸引也是情之所至,不过唐天明公子仪表堂堂,确实是世间少有的青年才俊。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姑娘这次能认清事实,离开那杀人的疯子真是明智之举,回来后给您夫君赔个不是,以后好好相夫教子,做位贤妻,相信唐公子是位明事理的人,一定能原谅你的……”
唐天明迎娶黄荷的事情前两天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几乎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而黄荷在大婚上与朱星寒奔逃而出,也使得黄荷成了不守妇道之人,唐天明自始自终却成了一个受害人。
从掌柜一番劝说中黄荷已猜了出来,这里面当然是唐天明搞的鬼。现在争辩无疑毫无帮助,黄荷只得道:“他就让你告诉我这些?”
那掌柜一怔,才笑着道:“瞧我,一下说这么多,倒差点把正事忘了……唐公子说,让您回来以后,去百花楼找他,他就在那里等你回家。”
黄荷道:“百花楼?那是什么地方?”
掌柜的眼睛忽然眯得像条缝,含着笑道:“那地方……说来也好理解,就是百花争艳,赏花赏月的地方,当然了,那里还有比百花还要多得多,比赏花还要更令人向往的,比花还好看的人……不过像客官这么正经的姑娘其实不太适合去那里,鄙人就说这么多了。”
黄荷冷笑道:“我这个刚过门的妻子跟一个杀人疯子跑了,他还有心思花天酒地?这像是一个蒙受奇辱的人该有的表现么?”
那掌柜陪笑道:“这个嘛,姑娘或许对男人还不太了解,这也许是唐公子为了报复您的不忠,才会违背自己良心去那种地方的,就因为被情所伤,其实唐公子才是至情至性的人啊!”
看来黄荷如何想证明唐天明的虚伪,都会变成她自己的自讨没趣。她也不禁佩服像掌柜这样的男人,能为自己沾花惹草的不专一找到各种理由,这跟婊子立牌坊不是一样的道理?
黄荷忽然笑道:“可我偏偏就不去找唐天明,而且等你见到了他,你就帮我告诉他,姑奶奶我只是来收拾收拾东西,好跟我的如意郎君朱星寒远走高飞,叫唐天明对我死了这条心吧!”
那掌柜似乎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猜到黄荷会这么说似的。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两口怄气再平常不过的反应。
掌柜从身上摸出一封信递给黄荷,笑道:“唐公子还说了,姑娘要是还不肯去,就让鄙人把这份信交给您。”
黄荷冷笑着拆开,看完信她笑不出了,反而一脸凝重。
她决定去百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