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矮又壮实黝黑的小伙子楞巴楞巴地走进会议室,长得那叫一个励志,见到秦天和李亦薇,友好地笑了笑,不过他倒也不避讳自己又矮又丑,打着趣说:“在下不凭长相,主要靠才华。赤那,长得丑不是饿滴错。”
秦天再次一惊,我靠,第四门外语——“赤那”是标准的沪市骂人方言,跟特么的相类似的口头禅;前面的“饿滴神”是陕省方言,“乖乖隆地冬”是江淮的,“仙人板板”是地道的川省方言。
崇拜感油然而生。
秦天友好地笑笑:“这位兄弟精通好几门外语啊。”
“歪语?”小伙子愣了,“饿英语也只会‘来是克姆去是狗’,高考英语18分,全是选择题蒙的,哈哈哈,饿歪语不行滴。”
“哦抱歉,我心一急说漏嘴了,你那些赤那啥的……”
“哦,哈哈,我以为你说啥丝(事)涅,原来丝这啊。”小伙子很有西北男人的豪爽,“先不说那丝,先来认识一下,饿叫精神病,你咧?”
秦天脸上堆着笑,正打算上去握手呢,听小伙子这么自报家门,膝盖一软,一个趔趄就朝会议桌扑去,嘴和鼻不偏不倚,狠狠地扣在了刚倒的茶水上。
艾玛,你爹你娘爱的方式如此独特?取个名叫精神病?
稳住阵脚,接过李亦薇递上的纸巾拼命擦脸,一边给了小伙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好名,好名。”秦天赞叹着,“我叫秦天。”
小伙子笑了:“赵同鞋好!你一说好名,饿就知道丝在敷衍,大伙儿全误会咧。饿姓金,申请滴申,这个申吧,丝(是)沪市滴别名。哈而滨滴滨,连起来丝精神病。”
“好名好名!”秦天拱拱拳,真心佩服,“一个名字带两个市,那不就是个好名么?”
“哈哈哈,赵同鞋好会哄人开心咧。饿其实丝陕省人,饿娘怀饿丝(时),爹娘在申城打工,生饿丝(时)丝(是)在哈而滨,所以带个纪念意义,名字就叫精神病咧。”
原来是打工者子弟,能从一本线毕业,也算励志。
“金同学是哪个大学的?”想起刚才精神病英语才考十八分,秦天心里一直在奇怪,按这样的成绩,不可能被一本录取呀。
“饿丝特长班搞方言创作滴,朗诵是饿滴第二特长,其实饿高考木考几分,特招滴。”
“失敬失敬。”秦天肃然起敬,特招的也是211哪,“金同学能以朗诵特长被特招,人才啊,怪不得声音铿锵动听,抑扬顿挫。”
金申滨一听有人赞美他特长,顿时来了兴致:“那丝(是)那丝,饿滴朗诵丝全校第一名。饿现场给你来几首,请赵同鞋指正指正。”
也不管这还刚到报社报到呢,金申滨扶着会议桌,酝酿酝酿情绪就昂起了头:“先来首《年轻》吧:年轻,奏是骚青,有时,也是木乱,噶达马西的爱,冲向瓷马二楞的饿,木囊着时间,扑稀赖亥的小草,弹嫌着日八叉的风,向泥土里格丢……”
李亦薇歪着头,听得一头雾水,压根儿没听出半句,她嚅嗫着,有些被吓坏了:“金……金同学,太深奥咧,木听懂,能不能换一首?”
“好好好,这首丝有些深奥。”金申滨倒也爽快,“那就来首耳熟能详滴,《清明》,唐代诗人杜牧写的:清明时节雨唰唰,跑批一天累日塌。打听酒店在阿嗒,碎松一指在雾嗒。”
“额滴神,天籁之音呐。”李亦薇贴着秦天耳朵,轻声发出了感叹之声,“好湿好湿,杜牧会不会半夜爬起来找他拼命?”
秦天大概有些明白了:“金同学,你是戏剧学院的吧。”
“就丝就丝,饿搞戏剧滴,方言创作班。本来饿滴专业和新闻不搭边滴,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考,木想到居然被录取了,哈哈……”
李亦薇总算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华夏国诗歌朗诵并没有被玩坏,天籁之音原来是一支奇兵。不过搞新闻,本来就要对各门类知识有所了解,金申滨知识面丰富,能考进也不奇怪。
3人正聊着,人事处处长进来了,介绍了些情况后,便带着他们到采访中心主任那儿去报到。
主任室刚好在开会,半掩的门,里面传出了争吵声。
人事处长进门打了个招呼,主任让秦天他们在门外等等。
不大会儿功夫,里面的语音再度激烈起来。
“主任,下午的采访可是总编亲自定调的,人手不够,出了事你可别怪我。”一个语气傲慢、咄咄逼人的声音。
“成明,别动不动就拿总编要胁我么。”主任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完转了转头,“丁松,你看就借两个人用几个小时就行,怎么样?”
秦天明白了,里面的除了主任,还有明星组组长、首席记者梁成明,和自己的师傅、南创文化组组长丁松。
丁松看上去就是个老实人,但他现在语气略带不快:“主任,我这个小组总共才四个人,晚上要赶五六个版面,你抽我两个人,而且抽的都是骨干,明天这版面你叫我怎么出?”
梁成明哼了声,不阴不阳地说:“你这几个版面,出跟不出有什么关系,读者越来越少,还不全靠我们明星组撑门面?”
“你……”听得出,秦天的师傅被噎得够呛,但老实人,接口的反应速度明显和梁成明不在同一个档次,一个“你”后,便胀红了脸。
秦天遗憾地摇了摇头,确实木有吵架的底气呀,丁松负责的是“南城文化”,只有4个版面,做法比较老套,读者反应平平,在网络电子版上的读者留言,不仅惨淡,而且点赞都很少。
梁成明的“明星直击”则有12个版面,仅从数量上就在采访中心占据压倒性优势,也是娱乐报最红的版面,难怪人称台柱子。
今天下午,有个临时接获的重要明星采访任务,但梁成明手下十几名记者,除了包括他在内的4人在家,其余都被派往基层,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因此向主任求援。
丁松憋了半天,气鼓鼓地问:“你手下还有三个记者,怎么会不够?”
梁成明优雅地弹弹烟灰,头也不抬:“下午3点钟,我带一个记者亲自去采访明星本人。晚上演唱会,两个记者跑现场。这样,我手下的三个记者就全用光了,那么观众互动谁来做、主办方谁去采访、还有音像师、舞美师、和声等采访,要知道,挖得挖不出幕后新闻,全指望明星身边的人呢。”
丁松无话可说,只是一味强调:“然而……然而我也有四个版面。”
主任还没开口,梁成明盛气凌人的语音再度响起:“主任,我看这样吧,南城文化四个版面,可以推迟一天出。总编给了我四个版面的明星报道任务,正好填这个空。”
“你……”丁松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梁成明会当他的面出阴招,报社采编人员收入,是和广告、版面挂勾的,推掉四个版面,就减少了部分收入。
主任想了想,最后拍了板:“丁松,总编布置的任务,我也没有办法。就这么办吧,你们四个版面,能出几版出几版,先保证《明星直击》版面,推掉的版面,我以后给你们补上。”
梁成明迈着胜利者矫健的步伐挺身要出,丁松萎头萎脑地想起身,主任把他们叫住了:“三位见习记者已经来了,成明,你带另外两位先去见他们的见习老师,丁松既然在这儿,我就把你的徒弟叫进来吧,我介绍下基本情况,然后你带他去部里熟悉熟悉。”
“秦天,进来。”主任喊。
秦天赶紧跑入,“主任好”“丁老师好”甜甜地喊了两声,偷眼瞄了眼师傅,好家伙,被梁成明气得不轻,脸色灰暗、眼神沮丧。
“小秦啊,丁老师负责带你,希望你尽快成熟。”主任望望一脸衰相的丁松,“采访中心最近的任务很重啊,下半年港台红歌星、四大天王之一的张学佑,要来我们市专场演出,这个报道成不成功,将决定下一步报社的成与败。”
“我一定会努力的,也请主任和丁老师多指教。”秦天谦虚地说。
主任热情地给他倒了杯水:“既然是一家人了,有些话还是挑明了说。我们报社,现在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如果熬不过下半年,随时有关门的可能,这个你要有思想准备。”
“嗯,主任,我清楚的。现在是手机、网络等第四媒体的发展期,纸质媒体正陷入衰退中,不少纸媒已经或正在倒闭。我们唯有把新闻做好看,才能赢得喘息时机。”在来报社应聘前,秦天查过相关资料,说完,望着丁松,“丁老师,有说错的地方请您批评,今后在您手下,更希望对我严格要求。”
丁松显然还没缓过神来,垂头丧气地说起了气话:“有啥要求?我们小组实力最弱,总是被人欺负,版面也是可有可无。喏,主任在,你赶紧求他给你调个老师、调个小组。”
“咳咳,丁松,不要有情绪么。”主任递了根过去,“话不能这么说,所有小组都是报社重要组成部分,你们有你们的作用。以后报社实力强大了,投入会更多,你们小组也能壮实起来。”
主任将头转向了秦天:“现在你跟丁老师去熟悉下岗位、认识认识同事吧。丁松啊,小秦这人还是挺实诚的,多培养培养他,现在正是大胆用人之际。下半年张学佑专场演出的报道,我们一定要搞出轰动效应。”
丁松哼哼唧唧地起身,带着秦天向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