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过,带起街道上刚染的新尘,
行人们看着突然从茶居飞出来的林森一脸诧异。帝秦的治律很严,在城中禁止发生冲突和斗殴,一旦被抓住是要下牢狱。平常有什么事都是需要官府裁决,只有寥寥几次才能看见用于解决私人问题的斗场开放,这种当街的斗殴事件,还真是很少见过!
行人们迅速将事发地点围成了一个圈,脸上带着兴奋准备看接下来的发展。
然后,仙女出来了。白群诀诀,青丝飘荡,她神色平静,目色清明却又无穷,众生万千她只看一眼。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如同从天上踏着祥云走了下来。她没有发出声音,却有音节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门。她与众生在同一地面,却让每个人都无法直视,美的不可方物,静的如此神圣。
天空有云过,地上有人离。
顷刻之间,茶居前只有一个躺着地上的人,站着不动的仙子。
林森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南千寒,说着;“我还没有纳灵,你这样踹就不怕我肋骨断了?”
南千寒很平静,说:“你四岁那药罐子的身体我也没给你踹出事,何况现在。”
林森很受伤,虽然这十年里身体被师父用各种药物加强,可这一脚还是太痛,没有纳灵入体,没有洗筋伐髓,师父总是说自己的身体是一座宝库,可那把钥匙还不知在谁手中,灵修路遥遥无期。
“换个说话地方,好好走出来不行?你这样我好丢脸。”
“你的伙伴们不是说我打你轻了,不平衡就会有隔阂。”
二楼靠窗的几个偷听贼心里咯噔一下,只要情况不对立马调头就跑,后门的门一直没有关!
“婚期真的不能延后?”
“你师父给你订婚时,你就答应了?”
“我师父很任性。”
“我也很任性。”
林森觉得心里也苦了,听着南千寒任性的话,他觉得自己的前途很黑暗,目光扫在二楼茶居的窗边,心里又发出只能靠你们的叹息。
“你准备让我躺倒什么时候。”
“你自己不会起来?”
林森怒目,瞪着南千寒说:“你脚踩着我胸口我能起来!”
南千寒戏谑道:“有脾气!”
窗边的小伙伴们也一样怒目,他们觉得南千寒根本没有暴打林森,刚刚的一脚和幼时的一脚有什么区别!这两个人过了十年打情骂俏的方式一点没变!我们现在很不平衡,隔阂也越变越大!
林森觉得自己在斗嘴这方面也赢不了南千寒,猫戏耗子,这个比喻虽然不恰当可很现实。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当耗子,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我们到什么地方说,难道就在这大街上,你一直踩着我说?”
南千寒回答:“这里不错。”
林森刚想发出自己的抗议,便觉得身子一轻,自己起来了,这是第一时间的想法。
我在飞,这是第二时间的想法。
客上茶居的屋顶,林森被扔在了那个横横的红长柱上,南千寒站在上面张开了自己的双手,袭来的风将这天地都送入了她的怀抱。
这一瞬,林森痴了。
痴情的痴。
“这里多好,看着城内风景,说着城外事。”
这里不是太高,但可以看到文武院,可以看到南丞相府和林将军府,可以看到纵横交错的街道,可以看见那座威严庄重的宫殿。
真的很好,林森看着南千寒在心里说到。
登上屋顶说的是私话。靠窗而坐的小伙伴们不能偷听了,他们没有走,而是讨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森性格是什么样子。”
“呆,自信,寡言,有点洁癖。”
“博学,好学,有点傻。”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一个说到点子上!他最大的性格是倔,死倔!”
“对!饶邢说的对,林森太倔!他说的出来做的出来。”
“这我们都知道,有关系?”
“废话!第一,这家伙这次会参加演武会,这样说文试第一八九不离十会是他!第二,他想要延迟婚期?”
“我姐不会答应的。所以林森会改变想法,他竟然说出来不会和我姐在二十一天后成亲,也绝对做的出某些疯狂的举动!”
“比如?逃婚!”
九个人相互眨着眼,都明白了话语中的意思。
林森会逃婚,可他一个人做不到。他不是灵修者,没有灵力,一旦被发现很快就会被抓回来。到时候他的结果怎样他们一点都不关心。从这家伙说出有第二份婚约的时候他们就觉得林森变了,变得比以前更不怕死了。还学会了花式作死。
逃婚需要帮手,谁能帮他!只有在座的他们,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他逃婚成功了,谁去面对南千寒?
还是他们!九个人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这种找死的事情,林森会做,他们不能做!
怎么林家人都喜欢玩逃婚这一出。九个人在心中嘀咕道。
“听着,这件事我们绝对不能参与,我姐非常重视她的终身大事!作死的事情我们还能帮帮他,找死的事情就算了。别怪兄弟没提醒你们,我姐揍起人来谁都拦不住。”
“还用你说?这件事谁参与谁****。特别是牧清柏,牧清风你们两兄弟。别呆了,这次被林森忽悠,我们就得给你们收尸了!”
牧清柏和牧清风是双胞胎兄弟,在文院是出名的书呆子。小时候经常被林森以学识为由,进行打赌。一次未赢,他们的父亲管理着帝秦的书库。林森每次赢了都让他们去书库里偷摸两本书出来给自己参读。后来被他们父亲发现,没跑掉一顿毒打。而这次想想南千寒在帝秦书院里的威名,他们兄弟俩狠狠的点着头,表示绝对不会犯傻。特别是弟弟牧清风,一想起小时候被南千寒打掉两颗牙的痛,更表示婚期之前不会见林森!
“这次要团结,首先林森来找我们全不见,他犯倔我们不能犯傻。书院那边暂时不去了,都在自家府中待着,二十一天而已。和府中下人交代好,只要林家三少爷过来了就说我们不在。千问回去后和你姐说,我们这次全力支持她!只要林森有什么意图我们第一时间告诉她!”
“这样不好吧!南千寒可是我们组织的头号公敌。”
“说出这句话的你,现在是我们的头号公敌!”
“可是,五天后就是演武会了。难道我们都不参加了?我老爹会先把我打死。”
九个人全是一愣,还有这件大事,演武会必须要参加!这样想林森肯定要见了。
“绝交吧。”九个人无力的说道。
不见面还能逃过一劫,见面了南千寒就真的成他们的劫了。
林森不知道小伙伴们的叹息,南千寒也不会去管他们的悲哀。屋顶之上,有白云飘过,有飞鸟停驻。一切都很安静,听着这对少年和少女之间的十年语。
大部分都是林森在说,南千寒静静的听着,偶尔嘀咕他两句。。
林森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南千寒,阳光下她的眼眉都度上了闪闪的亮光,平静的脸上和自己一样都还有未褪去的稚嫩,带点稍稍的红晕,眼睛微闭靠在肩上有点小女儿的味道,薄薄的唇微张着,好美。
“我去过很多地方,先走完帝秦,然后又去了王赵,孤楚,圣齐,皇燕。在东极之地里师父让我光着身子在寒潭里炼体,差点冻死了!又去了西原,那边的人生活很苦,妖域就在西原后面,妖域的妖生活都比西原上的人生活好,所以西原人生活真的很苦。师父带我去了南疆,哪里有很多奇怪的巫女,她们能招使奇怪的虫子,虫子很厉害我刚进去什么都不懂,受了很大的罪,身心都被折磨过,师父说那也是一种修行,可是真的很痛苦!在南疆我师傅带我见了圣女,那是我第一次知道除了天祭所还有圣女这种高贵圣洁的人存在,然后。。。”林森的视线从远方风景中拉回,看了看安静的南千寒,继续说:“我师傅给我订婚了,和下一代圣女订婚了。我很反对,可我师傅真的很任性,,,”
“我知道,你会反对。”南千寒说道。
“嗯。我师父说婚约之事,父母当之。老人家能做的决定当视儿戏,所以就和当时的圣女订下了这样一桩婚。”林森没有说的太详细,视线又回到了高高的城墙哪里,继续道:“我这次回来参加完演武会就去解除婚约。她是个好姑娘,所以我应该去把婚约解除掉。”
“二十一天以后,你走我不拦。”南千寒很平静。
林森没有和她拌嘴,继续说着:“离开南疆,师父带我进了北荒十万大山。荒凉贫瘠,是我对哪里最直接的映像。哪里的人很野蛮,崇尚武力。我和他们经常打架,他们没有招式,就是靠着壮实的身体和磅礴的力气来击倒对手。我一直受伤,师父一直治疗我。治好了继续打,一路这样打,走过了北荒。来到了最可怕的地方,鬼疆。”
“鬼疆很奇怪,哪里没有四季,白天和黑夜,阴天和大雪。我以前从书上看到鬼疆的描写以为是胡编的,结果真的是那样。魔兽凶恶,魔族也好战。我经常能听到如果不是有天九歌这个人存在,魔族早就冲过北荒席卷天下了。”
“我最后去的地方是仙武学院,在哪里待了很长时间。因为我师父走了,他让我一直在哪里修炼,偶尔过来看看我,给我送很多不知名贵的药草。我在哪里见了好多天才,甚至能和你并列的天才。大陆真的很大,我用十年都没有走到尽头”
“离开哪里的时候,师父带我去见了一个人。十年来,我第一次看见师父对别人行礼,哪怕是圣女师父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礼节。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只一眼,天地万象,日月星辰,静至动,生至死。。。全都在他眼里。星海般的漩涡在哪双眼睛的转动,由身到心的震撼,那是我十年里见到给我最大触动的一个人。”
“在归来的路上,我师父告诉我。他是天下第一,他叫天九歌,他死了。”
林森讲的很平静,南千寒依旧很安静。
停驻的飞鸟在长柱上嘶鸣一声重新飞上了天空,白色的云朵在空中慢慢汇集然后在哪里翻卷着,风也不在平静呼的一声把屋顶上两人的衣抉吹的猎猎作响。。
他沉默了,她本来就很安静。
城外的事被帝秦高高的城墙阻挡着,他们只想看看城内的风景。
天下在大的事与他们有何关系,他十六,她十七。
他说的事她也知道些,她的师父和她说过。。
所以,南千寒真的不在乎。
她只想在这里听他说,说说城外的事。
和他一起看看城内的风景,就像从前那样。
他五岁,她六岁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