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戳破虚幻,现实却大相庭径,又会如何?
地上的仙人掌汁全部依附在斩夜身上,被抛入荒漠之中,身上也沾染上了沙子。
另一处,勿忘刚刚从昏厥中醒来。她缓缓站起,看见远方正翻滚着沙浪。向四周张望,没有看到斩夜的身影,想着他应该还在野赤谷的街道里,就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突然,夏侯淮紧握羽昼的手被一股力量所弹开。他不知是什么愿意,便一次次地试图握着羽昼的手,却都被弹开且手指有断裂的感觉。
他退了回去,一顿挣扎,想到了锐炎。
“锐炎!”夏侯淮倒在了洞口。
锐炎听到了声音,就料到是夏侯淮要找自己疗伤。可自己如今这么虚弱,就躲着不见。
他正在调息之时,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快,无法平静,之后竟流出血来。他朝夏侯淮看去,用手一拍洞壁,怒气冲冲地过去了,吼道:“你再这样我就杀了你。”
说着,他拿出矛指着夏侯淮。
夏侯淮笑一下,狠狠地攥住矛尖,说道:“大不了同归于尽!”
锐炎像中了法术般,狂呕鲜血,满脸仇意地盯着夏侯淮。
“最好考虑一下。”夏侯淮逼他就范,而锐炎却一副懦弱的样子。
“你个小人!”锐炎只好答应他。
“随你怎么说,”夏侯淮费力地站了起来,“这次不用你为我疗伤,跟我去看看羽昼吧。”
两人都失去了不少的力量,竟都是为了羽昼。他们虚弱得只能互相搀扶着走,走一步都生不如死。
羽昼还安详地躺在花丛中,身上时不时发出一束微黄我、微紫的光。
“她是受着纶饔扇和泳轮拂保护,会排斥外人的法术,她也会醒来。但是,她迷欲的时间仍是她所期望的数字。”
“你是说,她只能身处幻境十六个时辰?”夏侯淮想起羽昼期望的数字——十六。
“不,只有八个时辰,抓紧干你想做的事吧,”锐炎看出夏侯淮内心的留恋,就更加绝对地说道,“不要尝试任何方法,会让你死的,也不会有效。”
一个夜晚,五个时辰,花丛中的两个时辰,现在只有一个时辰了。夏侯淮默默地盘算着时间。
斩夜乍然醒来,耳边被隆隆的风暴所围绕。远处黄沙肆虐,所及之处,都成了荒芜。沙尘暴正咆哮着向斩夜袭来,斩夜已经濒临绝望,心中却还有许多挂念,就用手指在沙地里写着遗言般的话语:
“即使被风沙掩埋,我也要写——情之所钟,梦之所独。世间纷扰,枷锁之缚,若有再见,避世而生于你我。羽昼,欠你的,来世再报。”
他被风沙迷住了双眼,艰难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泪浸透了沙子,心当起了狂风。斩夜摆着“大”字,像放松地死去。
正当一切皆有定数之时,他被一个黑影所接走,风沙之中只留下了那几行字和被掩埋的泪水。
“羽昼,你就好好睡吧,不要去想了。”夏侯淮心中生出了些愧疚,坐在羽昼的身边,往事在目,“原本只是想让你我快乐些,现在却为了一己私欲伤你如此。你若执意爱他,那又何妨!你开心就好了。”
渐入星夜,却只有星星少了月亮,云朵在星星间穿梭,遮挡着星光,以至于夜更加得黑。
一个时辰过去了,夏侯淮仍陪伴着羽昼。
羽昼缓缓浮起,上有纶饔,下有泳轮,只是一刹那的光亮,一切又回归如初。
羽昼一醒来,就闻到了勿忘花的香气,听到了勿忘花被风吹动的声音,看到了勿忘花的绚丽。
她伸了个懒腰,好像蹬到了什么东西。她一看,是夏侯淮趴在一边看着她。
“夏侯淮!”羽昼碰了一下无神的夏侯淮,“我们俩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侯淮还沉浸在刚才无声的守候之中,慢慢地说着:“羽昼,你醒了。”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说啊!”
羽昼的声音震到了夏侯淮,令其幡然惊醒。他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支支吾吾地说着:“我看,看你倒在,蝉桃阁院的大火中,就,就把你,带回来……”
“哦,那接下来我们回天崎堂?还是找到斩夜再回去?”
“羽昼,”夏侯淮并不想隐瞒些什么,“是我对不起你,在你昏睡的时候,对你施了迷欲法。但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并没有做什么。你,能不能原谅我?”
羽昼看着夏侯淮无地自容的样子,心里咯噔痛了一下:对自己最好的人,竟怀有这种心思。
“不用,”羽昼的话语也随心情变得沉重,“我真是傻,因为刚才的那个美好的梦,对斩夜抱有幻想;因为你的关切,对你信任有加。我宁可相信刚才的梦是真的,也不敢再去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羽昼。”夏侯淮也无从解释。
“那,我走了。”羽昼的声音充满着失望。
夏侯淮愣在那里,看着羽昼的离开。倏地,心中燃起一股冲动,他猛地将羽昼抱入怀中,说道:“请相信我,我真的是爱你的。我知道我曾经对不起过一个人,之后她竟死去了。但我相信她还活着。对,就是你,从第一眼就有这种感觉。”
“你走开啊!”羽昼愤怒地挣脱开夏侯淮,“我待你如兄,岂有**之理,你我以后还是少见为好。”
言罢,羽昼便迅速离去。夏侯淮独自站立在花丛中,像天上的散星般孤寂或是夜花中的忧愁,暗暗自问:“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勿忘躲在洞的深处,忧虑又害怕,担忧斩夜,畏惧风沙。她静不下来,忧心忡忡地跑到洞口,看着洞外的风沙已经冲进洞内,她愈加得害怕与忧虑。这种感觉远超风沙掩埋的苦痛。
“斩夜,斩夜!”勿忘义无反顾地冲进风沙之中,寻找着斩夜,殊不知这只是徒劳。她走着走着便累了,又寻不到回路。她跌跌撞撞地来到斩夜所弃之地,发现了地上正在流失的字迹。
她顶着风沙快速地念起来,当念到“你我”之时,后面的字已经全然消失。
“莫非,他这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勿忘思考着,“他一定是说给我的,现在他是孤寂一人,还能给谁说呢?”
勿忘心中萌生的感觉更加坚定,默默地说着:“斩夜,你的情我会铭记的!”
一盆冷水浇到斩夜的头上,他立刻醒了过来,自己正躺在一间密室的地上,只有两盏微微发亮的灯,一盏灯照着自己,另一盏照着那个黑影——林肖彻。
“说吧,那个女子是谁?”林肖彻平静地抿了一小口酒。
而斩夜却怒气冲冲的,冲上前去,把林肖彻的酒杯打翻,酒顺势洒在了肖彻的身上。
“你们自欺欺人,什么善良真诚,简直冷血无情!”
肖彻轻轻地抖去衣服上的酒水,面不改色地站起来,问道:“她是谁?”
“她能是谁!是你们野赤谷从不存在的乞丐,”斩夜火冒三丈,“原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繁华的真情。”
“我只问你她是谁!”肖彻无视斩夜,脸上有些怒意。
“你既然无视我说的,我就回避你问的。”
“众怒难平。”肖彻淡淡地说道。
“众怒?我看是你一人之怒吧!”斩夜并不满意这个解释。
“这就是我的解释,满意与否,我已经回答,该你了。”
“她是一个女人。”斩夜也做了一个无用的回答。
肖彻虽然不满,但仍是面无表情:“怎样的女人?叫什么,和你什么关系?”
斩夜两手一摊,应付道:“我也回答了,该你更精确回答我的疑问了。”
肖彻已然愤怒,瞪着斩夜,拿出一对钩子,架在斩夜的脖子边,恶狠狠地说道:“你本无话语权!”
“杀了我,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也为你那自恃纯洁的野赤谷蒙上一层血液。”斩夜不妥协。
“你如此冥顽不灵,需要一些东西给你好好上一课!”肖彻不想挑起和天崎堂的事端,斩夜也不肯说,只得采用折磨。
言罢,肖彻用双钩将斩夜顶进荒漠,把他的双脚钩于荒漠风沙最为凶猛的地方,让他受尽风沙侵蚀之苦。
斩夜被束缚着,挣扎不得,任由刀刺般的沙子狠狠地刺这自己。
他睁不开眼睛,迎面冲来一块砂石,与其擦肩而过,划出一道血口。风刺着伤口,沙子侵入伤口,折磨到斩夜昏迷,又醒来,继续昏迷醒来的循环。
斩夜只能无奈地忍受着风沙之刑。
“罢了,先回天崎堂吧。”夏侯淮在花丛中无奈长叹。
待他走后一刻钟左右,司马捂着伤口赶到。
“锐炎,锐炎!”他冲着洞内的岩浆喊着。
也就两三声,演讲中飘浮出一匹马,大概就是锐炎,浴火般亮。
“锐炎,你怎么……”司马感到锐炎虚弱无比。
“我功力已经散尽,须重头再来。”锐炎说完,又潜入岩浆之中。
司马想着,功力散尽起码也得百年才能恢复些,可自己没有时间等了,说道:“我来帮你!”
言语间,惇苎双鞭的惇鞭化为一缕灵魂,直入岩浆中的锐炎体内。这样一来,便可瞬时恢复百年功力。失去了惇鞭,换取自己的治疗犹如失去了挚友,换取了自己的偷生,也就只有司马才干得如此干脆。
“你这是干什么?”锐炎走出岩浆,但不明一个贪婪自私的人竟会救自己。
“当然,这是个交易。”
司马的话早已料到,也就不绕圈子了:“什么交易?”
司马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断伤。
锐炎明了,但他并不想医治司马的断臂之伤——自己刚刚恢复,怕以后夏侯淮又来耗损。
“恐怕我治不了菊魆之伤。”锐炎知道此伤是何人所为,就以此为借口。
“只怕不是治不治的好,是想不想治吧!”司马早知会是如此。
“既然如此,也不必客套,请回吧!”锐炎也有所耳闻司马干的勾当,更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和他呆下去。
风沙第一阵过去了,第二阵正在天边汇聚着,马上就卷土重来。
“斩夜!”一个微弱的声音唤醒了半梦半醒的斩夜。
斩夜想看看是谁,眼里却迷着沙子;想张口应答,嘴里却被沙石所塞。
那个声音似乎听到了斩夜无奈的哼咛,就循声赶来。
“斩夜,你到底怎么了?”那声音的主人来到斩夜身边。
斩夜依旧看不清,说不明。那人吹了吹斩夜眼中的沙子,才得以看清那人的模样——勿忘。
勿忘看见了斩夜满身的沙和红肿的伤痕,心如刀绞。
“冼笛?”荒漠空灵地传来一阵声音。
二人向四周望了望,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的视野——林肖彻。
他好像在呼唤着勿忘,勿忘却不知何意:“冼笛,你没死!”
勿忘感受到了肖彻的那种热烈的目光,不自觉地躲开视线,后退了几步。肖彻紧跟着步伐,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说着:“冼笛,原谅我吧!”
勿忘见肖彻步步紧逼,吓得倒在地上。可肖彻如同丧失理性般,一直靠近着勿忘,还问着:“冼笛,你在躲些什么?”
“肖笛钩!”肖彻正将手伸向勿忘之时,她突然大叫一声。随之,那双束缚着斩夜的双钩脱开,飞到了勿忘前面,做出一副爱护的样子。
肖彻停止了动作,又说道:“你还不承认?肖笛钩都来保护你了。原谅我,行吗?”
勿忘听不进他的言语,嘴里在嘟囔着什么。斩夜解脱了双钩,呕吐了沙子,强忍着痛苦,站在勿忘前面和肖笛钩一样保护着:“林肖彻,你到底要干什么!”
“又与你何干!”
“她是我朋友!”
林肖彻突然一阵狂笑,讽刺道:“朋友?你只是个乞丐啊,她是如此的高贵,岂是你能以朋友相称?卑贱!”
“她高贵?那你们将她逐入荒漠!”斩夜忍受着屈辱,为勿忘辩解着。
肖彻不屑回答,一副慈悲的样子对斩夜说道:“这肖笛钩既然离开了你,那我就大发慈悲放你一马,滚吧!”
斩夜冷哼一声,指着野赤谷城镇的方向,说道:“世人皆看错野赤谷人,竟是如此冷酷无情。我更要看错你,以为所谓的血缘关系至少是个人,可我真是没想到!”
说着,他把勿忘一把搂入怀中,召唤出歼泷琴,御琴扬长而去。肖彻见勿忘被带走,边紧追其后。
斩夜看着肖彻穷追不舍,一时间和散队的鸟儿不知该去往何处——天崎堂;立禅谷的一片废墟。
“还是回家吧。”斩夜觉得立禅谷至少有爷爷的温暖,可是当他想起爷爷的点点滴滴竟消失了一些感觉,变得麻木起来。斩夜并没有在乎这些,来到了立禅谷。
立禅谷的一片废墟,散落着曾经的欢笑和灾难的悲痛,蹂躏着欢笑的碎片,滋润着悲痛的成长。
斩夜不为所动,仿佛成了小时候撒娇的孩子,满脸的欢笑与天真。这片令人心痛的废墟就好像是他的家一样——的确是他的家,无论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再可怕,也能感到一丝温存。
他就那样抱着勿忘走啊走,走到了自己坍塌了的小屋,把勿忘放在曾经自己的床上,伤心涌上心头。
耳畔少了些爷爷的话语,而是响起了羽昼和自己曾经的誓言:“去!明年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