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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县里复检的结果也是要等到几天后才知道结果——当然,能通过复检也并不意味着就能够顺利地被征入伍,毕竟,名额十分的有限。但高志远自己以及熟识他的人都对他持乐观的态度,也就是复检的当天,来接兵的部队干部找到高志远作了一番长谈,从接兵干部的说话中高志远觉察出,如果身体复检的最后一项血常规检验没有什么问题,他被应征入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但这同时也令他内心十分的矛盾,那便是如何面对强烈反对他参军的母亲呢?他听说像他这样独生子家庭,如果部队首长下去家访的时候家中有人反对,恐怕也是入不了伍的。他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要如何说服母亲。

就在复检完之后,也就是将回村等待消息之际,高志远忽然想到,农秋英的话最能令他母亲听得进去并改变其立场,如果能搬出农秋英来,说服他母亲也许会轻而易举——高志远一直还迷惑着,一个非亲非故的邻家女孩为什么会令他的母亲如此“听话”呢?在他的记忆里,只要是农秋英出面,他想做的事都能得到母亲的支持——对于母亲的这种迁就,他猜测过很多,甚至想问农秋英或母亲为什么,但他终还是没问,他害怕问出别的不利于他的原由来,比如说是他和农秋英的关系等,那是他还没有勇气面对的,虽然他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从不排斥或回避自己对农秋英的喜欢,但现实又让他不能深埋心底——农秋英的前途相对于他而言广阔得多了,自己是不能拖累她的。“要是我不退学现在考上个大学,那也许一切都好说了。”他一直这么对自己说着,但现在一切都发生改变了,变得让他无法面对农秋英,他在去办毕业证的时候因为害怕被农秋英瞧见,还找准空儿像小偷般地溜进学校去呢(事实上农秋英已经知道了,因为高志远原来的班主任又当了农秋英的班主任,他在上课时提到了高志远去办毕业证的事)。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如果我自己去找农秋英说明事由,她也许会回去!”高志远这么想着。但他同时又怕去见农秋英。“我自己的事为什么非要把她牵扯进来呢?!”他也这么问自己,但办法确实不多,到了这步田地,因为参军入伍的强烈愿望驱使,他终下决心去找农秋英出面。

高志远把父亲先支走。他说:“爸,你和麻支书先回去罢,我还有些事要到学校去办,稍晚一点或者明天再回去。”高老汉没别的太多话说,只是叮咛儿子要小心便返家了。

高志远在进入学校之前又做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开始他老觉得这么做实在有点可笑,但又觉得那是唯一办法,另外让他担心的是农秋英愿不愿意回去帮他说服母亲?不愿意又怎么办?如果愿意又说服不了母亲怎么办?到了最后,他想,反正都做了这样的决定了,那就先试试看,结果如何那另当别论!

高志远选择在放了晚学之后去找农秋英的。那时农秋英正端着饭碗往饭堂去准备吃晚饭,但她大老远就见着了高志远,而且又见他往女生大院这边来,猜他肯定是有事来找她的,于是回了头迎上去。

“志远哥,找我吗?”农秋英问,声音有点与往日不同——她自己觉得,自从高志远退学离校之后,一种很莫名的牵挂时刻缠绕在她心间,因而在不多的几次见面中,她都觉得面对高志远时心情既是欢愉但又担心着些什么。

高志远没有开口,很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

“你吃饭了没有?要不我给你打一份?”农秋英问。

“不用了,”高志远说,“你也别上饭堂去打饭了,我们到外头去吃吧,在这里影响不好。”

“怕什么呢,你也不是没有在这学校呆过,”农秋英也说了,“很多人都知道你退学的事呢,他们谈起你的时候我心里便会感到好骄傲……”她忽然觉得,说这些话干什么呢。

高志远笑着摇了摇头说:“没那回事吧!算了,你真别上这饭堂了,赏个脸行吗,我真有事要找你出面帮忙呢。”

“说这么客套干哈咧,我又不是外人……”农秋英觉得说话又离谱了,忙改口道:“好吧,听你的。”于是跑回宿舍放了饭碗,又换了件衣服,随高志远出了校门到一个快餐店去。

落座,饭菜还没上来农秋英就问高志远:“志远哥,是要紧事吗?”

高志远想了想说:“对我来说是吧。”

农秋英便接过话荐:“那对我来说也一样啊。”说着脸便变得绯红了,而且说话时把头埋得低低的,明显听得出有一点羞怯,这让高志远莫名其妙起来。

其实高志远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农秋英以为是高志远来和她摊牌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感情的事呢。

高志远和农秋英双方的父母,早就私下和农秋英谈过几次要她和高志远订婚的事,只是农秋英认为自己还在校念书,不该过早地谈这种事而没有给个明确答复罢——当然,她一直也没有回绝,而只是说未到时候罢了。

现在高志远亲自来找她,而且又叫她出来谈,她的第一直觉就是想到提亲这件事,因为她也已经知道了高志远参加体检要参军去了。如果能够参军,一去就是好几年,可能是怕中途出了岔子,特意先来跟她说明吧。但农秋英没想到错会了高志远的本意。

高志远没有因为发觉农秋英的神情变化而做更多的猜测,他只是认为女孩子长到这种年龄之后面对男孩子的一种平常表现罢了。

“我想让你明天能回去劝我妈说几句话。”高志远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他自然也没有见到农秋英那惊愕的表情——此时的农秋英在听高志远这句话之后还真的认为高志远是为他们之间感情的事而来呢。

“行!”农秋英怔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但要我怎么说呢?”

“我想去当兵,我妈强烈反对,到目前为止谁也说服不了她。”高志远顿了顿,抬起头来凝视着农秋英,“我记得她听得进你的意见,你回去兴许能说服她,就这件事。”

农秋英一听心里便感到有一种落寞,因为高志远没有说出她想象中的话来,但同时也有一种心安,毕竟,高志远真要说出提亲的事来,她还得费心思量一番啦——她不知道要做个什么样的回答,毕竟自己还是在校的高中学生。

农秋英张口还想说什么话,但此时饭菜端了上来,高志远叫着先吃饭,她才没言语。饭后农秋英说要回校看功课晚上要测验,叫高志远明早在校门等她一道回去,高志远也没说什么,把农秋英送到校门口,自己便找个旅店住下了。

次日在回家的路上,高志远对农秋英说:“秋英,这事最好不让别人知道,你家里也最好不跟他们说,就说你这次回家,是回来拿以前忘记带的学习资料罢。”

“那我怎么去跟你阿妈说呢?”农秋英问。

高志远想了想道:“晚上找个机会出来说不就行了。”

农秋英虽然点头答应,但她还这么问:“干嘛要搞得这么神秘呢,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让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高志远说。其实高志远心里已经感到有一些害怕了,他以前没找过农秋英帮什么忙,而现在第一次找她帮忙,还是自己家里的事,万一让人知道了,容易给农秋英带来许多不利的影响。因而他觉得有必要做一些交待。

农秋英也觉得,作为高中毕业班的学生,功课很紧,这样回家家里肯定会盘问原因的。她心里倒有了好主意,就说是回家拿衣服吧,反正快入冬了天气马上会变冷。至于和高志远同行,家人不问就算了,要问起来,就说是回到乡里的时候刚好遇上罢。

但事实上是,高志远和农秋英结伴回家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和议论,这样的场面他们见多了,而且对于大多数中老年人来说,那也是应该的,因为高家到农家去提亲的事早就家喻户晓了,只是平常不问村中事情的高志远自己不清楚而已。

但农秋英在晚上去高志远家说服高志远母亲同意让高志远参军的事在农秋英回校后没几天就让外人知道并开始议论纷纷。高志远现在才知道什么是“流言蜚语”的厉害了。而把这件事给张扬出去的第一人不是别人,而是他母亲。他母亲首先把事情的始末给农家透露出去,其目的是想让提亲的事尽快得到落实而已——因为农秋英在和高志远的母亲谈话时答应了以高志远能够参军为条件而同意高家的提亲。

也由于别人的议论,高志远才知道父母为他提亲的事,这令他十分的难堪——他埋怨自己,要是自己不找农秋英出面,也许不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因为这里有这么一种风俗,如果女方亲口答应了男方家母亲的提亲,那么,这门亲事就算是己经定下了。

高老汉也立即着手在高志远入伍前向高家正式送彩礼提亲,为的是把事情办好了,儿子去当兵也许会更心安一些,不至于几年后回来再找媳妇困难。

高志远的想法却不一样。他不否认自己也是真的喜欢农秋英,但为各自的前程着想,他觉得这么做实在太草率了——家人甚至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就擅自作主张上门提亲。如果是在以往,他会反对这种做法,但现在不太可能了,因为他为了要去当兵,而这又是和母亲之间相互妥协的产物,他只要一反对,那么当兵的事就有可能会泡汤。

而农秋英应承高家的提亲,一方面出于帮高志远一把,另一方面她自己觉得如果考不上大学,最终还是回家务农。到那时候按这里的风俗,肯定会有很多人上门提亲,而自己中意的人本来就是高志远,现在定了亲,说来也为家里在日后减去了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按照农高两家的协商,在高志远接到入伍通知书后就立即送彩礼订婚。由于从各方面打听到的消息加上部队的接兵干部已来做过家访,高志远能应征入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在即使还没收到入伍通知书之前,高老汉已经和族人一起忙里忙外开始张罗为儿子订婚和送行的事了,而高志远也到孙富安的建筑队去要回了他的行李。

十二月五日,一纸大红烫金的入伍通知书送到村里来,高老汉当即叫来几位族人和亲戚安排杀猪宰羊,一方面是给农家送彩礼,另一方也为高志远的入伍对族人和合得来的乡亲作庆贺招待。

而就在这个时候,令高志远又爱又恨的徐秀晖又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而且让他吃惊不已——在前来为他庆贺的人当中,徐秀晖赫然在列!

回来体检完了回到村里直到入伍前一个多月的这段时间里,因为麻良行顶替他当了代课教师而心有不快就没有在村里走动的高志远,并不知道徐秀晖已经在村里任教几个月了。

其实徐秀晖在高志远回来的时就想上门去拜会了,但由于她从麻良行嘴里知道高志远准备和农秋英订婚,她才决定不去。这一个多月来她一直陷入深深的矛盾中——自己强烈要求到这个山村来任教,不就是为了高志远吗?而真正来了之后却又鼓不起足够的勇气去见高志远,尤其在听到高志远和农秋英准备定婚的消息之后,她便开始考虑和检讨自己的做法妥或不妥。其实从一开始,她已经做过了深思熟虑了,到这个山村来任教,是响应正在开展的“支穷支边”活动的,名正言顺,但最大的目的还是冲高志远而来,而出现的这种意外既令她十分难受又心有不甘。她排除了自己太冲动的可能,因为在再次被高志远救出并和他“相处”一小段时日之后,她发觉自己的情感空间里真的只能容纳高志远一个人了,一种强烈的占有欲无时无刻地驱使着她要为达到目的才会善罢甘休。她来到这小山村之后,最初对于麻良行有意无意地对高志远贬损的话并不以为然,直到高志远和农秋英要定婚的消息传出并被她确认了之后,她才知道,她所爱上了的人也许是不能得到的人,但内心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又让她不甘如此把心爱的人轻易拱手让给别人,她在分析原因时想到了他父亲对她经过的话:“你喜欢他没有错,我也不反对,但他会不会喜欢你?这么大的门户差别即使我们没有成见,但在于他来说难道不会让他感到有一种压力而产生自卑感,让他时时感到你越靠近他越令他没有勇气面对而选择逃避……”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徐秀晖认为,她自己都可以消除所谓的门户之见,难道高志远不能?!她终于决定要去高志远的家一趟,而最好的时机便是这一次了。

到目前为止,除了孙富安之外,村里再没有其他人知道高志远和徐秀晖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包括麻良行,因为徐秀晖从未在麻良行面前有任何的透露。但高志远在见到了徐秀晖之后所表现出来的近乎夸张的吃惊神情让在场的一贯比较细心的麻良行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直到麻良行和老校长为高志远做介绍的时候,高志远才装作像初次见面一样打了招呼——别人是看不出高志远有意让自己和徐秀晖的关系不暴露出来,但徐秀晖心里却清楚得很,此刻的她理解高志远所处的局面,也就没有做出什么令人看来不可接受的举动来。

送彩礼是在天黑以后,高志远原计划是要亲自登门的,因为农秋英已经请假回来了,但他最终没有去。那是因为徐秀晖突然出现的缘故。聚集到他家为他庆贺的人的在即将散去之时,徐秀晖瞅了个空悄悄地给高志远耳语:“今晚你无论如何要到学校去找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高志远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人家大老远跑到这个穷山沟里来,分明就是为了他——这种逻辑恐怕最笨的人都能推理出来。高志远心里突然间真的为徐秀晖的真情与执着深深感动了,他一下子又回忆起他和徐秀晖相处的那一点点时光来,他原本认为这些会因为随着时光的消逝而渐渐淡忘的。但现在反而变得更为清晰而亲切起来,仿佛就在昨天一样,他已经感到在不知不觉中被徐秀晖抛出来的情网网住了,他想极力挣脱又觉得无能为力——但也许他和农秋英定婚的事实会让徐秀晖一个理智的思考。高志远在往学校去的路上这么想着,那一刻他觉得倒有点儿心安了,反正自己也从未对徐秀晖表示过什么,自己不会抱着太大的负疚的心理——如果要摊牌的话,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罗列出让徐秀晖无可辩驳的理由来,当然,伤到她的心肯定也是难免的,但他认为长痛不如短痛,也许把所有的情感理顺了,对双方都有好处。

但高志远这把事情想得太天真太简单了,徐秀晖在那种强烈的占有欲的驱使下,已经决定放手一搏,和农秋英来个公平竞争——她认为,高志远和农秋英定了婚并不等于一切都定格了。至少在法律上不予承认和保障,这便是最大突破口。虽然农秋英比她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但她觉得高志远和农秋英的定婚是因为家长做过多干涉的结果,也许他们俩人并没有完全地为接纳对方而准备着,而且从常理上讲,还在校念书的农秋英应该是不会急于要和高志远定婚的,或许只是出于某种无奈的胁迫罢。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这又是她可以利用的另外一个突破口。不管怎么样,她觉得自己还有很大的希望,因而决定不会就此轻易放弃——她叫高志远到学校去,无非就是要把话跟高志远挑明了,她要和农秋英进行竞争。

高志远找了个借口离开家直往学校走,但他没有走大路而选择走小路,这样不容易让人碰见了知道他去干什么,总之在这样一个日子里,最好还是能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学校只有四位教师,但只有徐秀晖住在学校里,因为其他三个都是村里的,晚上回家住。高志远在决定什么时候去学校之前知道了麻良行已经被他灌醉,不太可能会留在学校里,于是他觉得越早越好。

远远的,高志远见到那亮着灯的窗口,心儿便“扑通扑通”地跳着,似乎都快要中蹦出喉咙来了。他忽然感到很害怕去面对徐秀晖——她找自己来谈什么呢?一时也猜不着。

高志远敲开门的时候,徐秀晖没有说话,等高志远走进房内,她慢慢地把门关上,然后转过来身来背倚靠着门,双眼直凝视着高志远。这令高志远愈发愈紧张起来,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无法领会那一刻徐秀晖的神情在表示着什么,或者在传递着什么。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高志远才缓过劲来,用很小心的口气问:“你找我有重要的事吗?”

徐秀晖那会儿才往里边走,边走边对高志远说:“先坐下吧,没有多余的椅子,你就坐在床上吧。”

高志远也一边应着“好好”,一边很不自在地走到床边坐下,一种扑鼻的香味令他深吸了几口大气。但他不敢直视徐秀晖。

“你不会是怕见到我而故意躲避吧?”徐秀晖边找茶杯及茶叶边问。

“哪有呢,我确实是不知道你在这里教书,也没有想到你会来。”高志远说——这是真话,但徐秀晖却不相信。

“哼,我也不是才来一两天,你也不是外地人。”徐秀晖这么说,按照平常的逻辑推理,高志远是不可能不知道她来村里教书的。

“我知道你不相信的,但事实确实如此。”高志远说得有些无奈,这恐怕是最好的解释了。

“好,我相信。”徐秀晖把沏好的茶水递到高志远面前说,“那就只能怪我没有通知让你知道了。”

高志远听得出这是在揶揄他,但他没有做什么反驳,笑着接过茶杯,说了声“谢谢”。

高志远呷了一口茶后抬头瞟了徐秀晖一眼,发现徐秀晖的双眼还一直在直视着他,而且那种神情,像想说什么话又没有胆量说出来的样子。

“有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呢。”高志远道。

“那好,我跟你明说吧,我来这里不仅仅为了教书而已——”徐秀晖说到这里的时候,高志远立即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但你想想,这现实吗?”

“为什么不现实呢,我就在你的面前!”徐秀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高志远已听出带有哭腔了,于是他抬头看着徐秀晖——此刻的徐秀晖,泪水已经流淌下来了,但她的视线一直没有从高志远的脸上移开,这令高志远既十分的难为情,手足无措又不知如何安慰她。说实在,徐秀晖流泪时的神情实在是令人产生无尽的怜爱,尤其是她牙咬着下嘴唇的时候。

高志远也觉得到自己的话已经伤到了徐秀晖的心,但他又实在不能不说,这毕竟是他和徐秀晖都已经面对了的现实啊!

高志远在不知所措中瞧见了晾在床头的手帕,顺手拿了递给徐秀晖说:“其实我并不值得你为我掉泪的。”

徐秀晖依旧没说话,接过手帕后也没有拭眼泪,而是直盯着高志远,让高志远越来越感到极不自在。

又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高志远手中的茶杯已由烫手变得快冷却了下来。他觉得呆的时间不短了。“没别的要急事我就先回去啦,时间已经很晚了。”高志远喝了一大口茶水后说。

徐秀晖才觉得她要说的话都还没有说,于是拭了泪,轻声地问:“明天你就走了,我们还有这样单独地面对面谈话的机会吗?”

“有的,会有的。”高志远脱口而出,而后他又想,自己怎么会对她这样说呢,那不是在承认自己的情感里也容纳下了她吗?!但话又不能收回。

“你真的很爱那个农秋英吗?她也爱你吗?”徐秀晖冷不丁地问。高志远便怔愣着没法答腔——她怎么会这么直接呢!自己又怎么去回答她?!如果用肯定的回答,那会更伤了徐秀晖的心,但自己又不能否定——因为已经定了婚,没脑袋的人才会那么说。

高志远回过神来后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也许还不算叫爱,只是喜欢罢。”说着起身往窗外看了看让徐秀晖明白他真的要回家了。

徐秀晖也知道,要用一种含蓄的方式向高志远表明她那一刻心里强烈的爱欲是不太可能了,因为看得出高志远不会逗留太久听她的倾述,于是她决定用几句直接明了的话向他摊牌。

“志远,你应该能感受到我对你的爱,而且比农秋英真实得多,浓烈得多。”徐秀晖说这话的时候,脸变得绯红绯红的,让人看得出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高志远虽然已经做了很长足的心理准备,但这样的话语还是让他无法一时承受得住,毕竟,这不是开玩笑,而是真心的告白。他也觉得全身的热血似乎全都往脑门上冲,像要迸爆出来一样,整个人晕眩了起来。他不知如何接下这样的话做出回应。

“高志远,你是个聪明的人,你不会不知道我为的是什么,等待什么,我希望你今晚给我一个说法,”徐秀晖说,“但是,我不希望你伤害到我!”语气很坚决,有一股“豁出去”的气势,让高志远听得头皮直发麻。

高志远感觉到他被徐秀晖逼到了一个不能伤害到她又必须做出某种承诺的死胡同里了。但他一时又无法给徐秀晖一个满意的说法——他还要面对农秋英,面对着所有为了他和农秋英定婚的人以及不可改变的习俗啊!

高志远依然沉默着不语,他还想听徐秀晖还会再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不说话?”徐秀晖似乎急不可待。

“你让我怎么说嘛!”高志远苦笑着说。

“好,你不敢说,我来说。”徐秀晖一板一眼地道,“你虽然和农秋英今天定了婚,但我不会为此而放弃我的决定。定婚没有法律的保障,况且农秋英还是在校学生,我猜得出她并不愿意这么早定婚,她可能只是受到某种胁迫或者迁就于家人罢了。另外一点,假如她明年考上大学,身份与境遇改变了。你能肯定她不会变心吗?一定非得要嫁给你吗?对你来说,我比农秋英现实多了,我能到这里来,你知道我需要多大的勇气,下多大的决心,就这一点,你不该好好考虑吗?如果你现在觉得难以定夺,我给你时间。”

徐秀晖哗啦啦地说了一堆。高志远听得出徐秀晖最后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现在他也应该这样回复她——其实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原本也没有要和农秋英定婚的强烈打算,那只是大人们的决断罢了。

高志远想了好一会才说这么一句:“你不要再多说了好吗?给我足够的时间作考虑,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什么样的交待?”徐秀晖问,

“你和我都能接受吧。”高志远说。

“好,希望你记住这句话。”徐秀晖觉得自己所想得到的答复没有得到,但高志远这样的一句话也已经让她内心感到些许满足与快慰了,毕竟,高志远给了她机会,这令原本内心不灭的希望之火重又熊熊燃起。

“真的很晚了,我要回去啦。”高志远说这话的时候站起了身。

“好吧,外边天很黑,你拿我的手电筒去吧。”徐秀晖拉开抽屉,想要拿手电筒给高志远。

“不用了,有星星呢,再黑的路我都走过,况且又不是在别的地方,路很近也很熟,闭着眼也能走到家的。”高志远说,“你也休息吧。”说着他转身要去开门,但徐秀晖抢在他之前把门打开了。

高志远刚出门口,他伸出右手想随手把门拉上时,忽然被徐秀晖一把攥住了,整个人一下子像是触了电一样,身体里的血液仿佛沸腾了,而且像要从身体的某个地方迸爆出来。

徐秀晖仗着身后自己掩上的门遮住了从房间里透射出来的灯光,冷不丁地在高志远的脸上留下了她人生之中对异性的第一个吻。与其说是她想给高志远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象,不如说是让高志远无法摆脱她。

“我所有的第一次都会为你留着。”徐秀晖在高志远的耳边轻柔地说,但被徐秀晖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晕眩了的高志远此刻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思想和他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高志远才发觉自己的手依然被徐秀晖握着,他便抽了回来,嚅嚅地道:“你休息吧,我真得回去了。”

“晚安!”

高志远转身走出没几步远听到身后徐秀晖那似乎带有羞怯而又兴奋的声音,但他无法作出什么回应。他快步逃离了徐秀晖的视线之后抬手捧着自己的脸,觉得热乎乎的,你发了高烧一样,连冷风吹也浑然不觉得冷。

高志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时了,父母都还没有睡——母亲还说农秋英来找过他呢,高志远没有答腔。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让他暂时忘却了除徐秀晖之外的所有人和事……那一夜,高志远彻底未能入眠,这是平生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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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山白玉长生宫,也做仙人也做庸。踏破红尘不为道,不负天下不负卿。穿越而来,却不知自己是谁。能掌天下,却迷茫无助。你抒雄心万丈吞天下,我因十分无聊陪你玩。任你仙侠飞剑,我自异能万变。你有炎黄秘籍,我有科学宝书。你虽修仙徒争命,我自长生自逍遥。我不是菩萨不是仙,我只是一个寻找回家路的迷失者。第一世,她——携天宫穿越而来的罗依依,她因实验终止神魂受损,被动的投了胎,新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之女儿,初生后被修仙者刺杀,而他救了她。第二世,仅剩的破碎神魂回到天宫,于宫中复生。她开启了逆仙之路。今生的她能否再遇到他?她的人生又当如何?她的天宫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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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传说之君沐春雪

    陌璃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会姓陌,然后以清风谷少主的身份终老于江湖,只是后来她还是作为南月国长公主沐璃出了嫁,且矢志不悔。君晟此人,他从来予取予求,活在九州的传说里有如神祗,所以他从不信命运,自然也不信佛,可后来他一步一叩,落尘山上诸天神佛前三日长跪只为求一个平安,且心甘情愿。也曾有人十年疼宠从未奢望得一个圆满,纵使后来十里梨林梨花纷落如雪,只他一人品尝寂寞,他也不后悔相遇太早,使得初知情窦已成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