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采访时,舒安和刘工握手再见,唯独不跟韩语清握。她的视线不再放在他身上,安静乖巧的站在程琛的身边,听他俩交谈。
适才的那一刻对望,让舒安感到难为情。
“舒记者,有名片吗?”
舒安抬头,便见对面的韩语清扬扬手上的名片,轻笑道,“你同事说你家住附近,关于采访的事可能还会要我帮忙,留个电话好联系。”
舒安看着韩语清英俊的笑脸,耳根子瞬间红烫了。
她扭头看一眼程琛,对方正以催促的眼神示意她快点。
舒安低头往背包里摸,摸来摸去都没摸到名片盒,她的表情瞬间有些窘迫。
不是吧,太倒霉了吧!
她抬起头歉意满满的看着韩语清,“不好意思,我忘带了。”
韩语清还没说话,程琛已经开口了,“你直接告诉韩总你号码就行了,名片无所谓,韩总知道你是谁。”
舒安看了程琛一眼,有些嫌弃他事儿多,但并没有明着讲出来,抬头看着韩语清,口气平淡的说,“那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吧。”
交换了电话号码之后,相互道再见。舒安跟在程琛身后走出工地,走到停车场后,舒安将脚架放进采访车后备箱,打算跟程琛挥手告别。抬头便见程琛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
“怎么了?”舒安不解的问。
程琛看着舒安,似乎想把她看透了,“你认识韩语清?”
舒安直视程琛打量的目光,说道,“今天刚认识。”
舒安觉得这不算撒谎,毕竟她确实是今天才知道韩语清叫什么名字。
程琛说,“今天才认识你为什么要问他你们之前是不是见过面,我们是记者,是很正直的职业,要套近乎也要看场面,你知道你今天说出那句话有多丢脸吗?更丢脸的是人家回答没有。”
程琛用很嫌弃的眼光看舒安,“真是没脑子。”他说完就打开车门坐进车里,留下一脸懵的舒安。
“我没脑子?”舒安指着自己,难以置信的看着开走的车辆。
“哼,你才没脑子!”舒安朝已经转角消失的车骂了一句,气愤的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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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舒安吃过饭之后躲在房间里整理今天的采访,看着电脑上编辑软件里的画面,她有些愣神。
——如果我说我们认识,你同事可能会误会,到时候会给我们双方都带来一些困扰。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想到韩语清,想到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舒安忽然感觉有些烦闷,房间让她感到些微的束缚,她松开鼠标,起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舒女士在看电视,余光撇到舒安走到门口,问道,“你干嘛去?”
舒安打开门,走出去,“到楼下走走。”
舒女士说,“那刚好,你带丧彪出去遛遛。”
趴在舒女士脚边假寐的哈士奇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的舒安,立马起身跑过去。舒安赶紧退回身关上门,拦住激动往外冲的哈士奇。
舒女士起身去拿绳子,走过来递给舒安,说,“牵绳子出去,早上和那只博美又咬起来了。”
舒安不情不愿的给狗狗套上狗绳,“牵着绳子它怎么拉屎撒尿啊。”
舒女士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视剧,“牵着它拉。”
舒安嘀咕着,“很臭哎。”
套好绳子,舒安牵着哈士奇下楼,狗狗出了门兴奋的很,一个劲儿的往前冲,舒安差点被拽住往前倾倒。
这只养了两年的大狗满身膘肉,动作却异常的敏捷,每回出门都是舒安被拽着前行。
下了楼看见停车场里邻居家的孩子在篮框架下踢足球,舒安拽着哈士奇朝小孩走去,边走边大喊:“小屁孩,我来啦!”声音里透着丝丝愉快。
一脸天真无暇的孩子踢着足球,带着知足的笑容,听见舒安的声音,抬起头来一张小脸已经布满惊恐,“老巫婆!”
舒安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应该叫我小美女。”她拽住兴奋地向小学生冲过去的哈士奇,纠正小学生的错误。
“不要过来!”小学生抱起足球,“老巫婆你要抓稳了。”
小学生曾被丧彪扑倒在地蹭身子亲脸,幼小的心灵被吓坏了,从此怕狗,以至于连狗主人舒安也怕。
“小屁孩,你这样就不对了哦,我家丧彪这么喜欢你,我怎么可能拽着它不让它靠近它喜欢的人呢。”舒安朝小学生挑挑眉毛,“想不想让丧彪亲亲你。”她笑得一脸温柔,像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大姐姐。
她一脸认真的说:“放心吧,丧彪今天没吃屎,嘴巴不臭。”
“我不要!”小学生抱着足球往后退,“老巫婆你再往前走我就告你妈妈。”
舒安顿时觉得小屁孩可爱的很,拽住丧彪,站定,“爱告状的孩子不是好孩子哦。”
“爱欺负小孩的人才不是好孩子。”小孩辩解道。
舒安心情大好的笑了笑,“你作业写完了吗?一个人在这儿踢足球,是不是他们都不想理你。”
“你才没人理呢。”小孩朝舒安做了个鬼脸,“我作业都写完了,他们没写完不能出来玩。”
“哇,你这么棒啊,那我出道数学题给你啊。”舒安往前走去。
小学生后退了一步,脸上的惊恐还未完全消去。
“放心吧,我的丧彪只吃肥肉,不吃骨头。”
舒安知道小屁孩怕狗,于是在距小孩两米远的地方站定,拽紧兴奋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去的丧彪,问道,“你是不是学了方程?”
小学生满脸狐疑的看着舒安,最后认真地点点头,“刚学,老师讲的我都会。”
舒安脸上闪过狡黠的笑,“那好,我给你出个简单点的题。”
“我为什么要做题?”小学生不解地问道。放学时间就该是玩耍的好时光,为何还要再面对万恶的题目,而且还是数学。
舒安笑得一脸正气,可说的话却十分霸道不讲理,“因为我的丧彪不喜欢学习好的学生,你写出来了丧彪就不会粘着你了。”
小学生皱着眉头,思考不足十秒钟就一口答应,“好。”
舒安脸上的笑意更加张扬,隐约带着狡黠。
舒安凭着记忆,出了一道高中的数学题,她记得那道题是顾萊教她的,整整教了一下午她才学会。顾莱给她演算了十几遍,她自己写写画画浪费了半本草稿纸。最后在数学模拟考试中遇见相似的题,她呆愣了十分钟后,下笔无神,脑子里只记得当时练习的那道题,换汤不换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于是在这惨痛的经历下,那道练习了数十遍浪费了半本草稿纸的数学题深深印在舒安脑海中,以至于高中毕业至今七八年,她都还记忆犹新。
小男孩蹲在地上,看着舒安用红色土块写在柏油地板上的数学题,叫苦不迭。
而那出题者正拍着男孩的足球,练习三步上篮。
丧彪被舒安绑在篮球柱子下,失去自由的它朝舒安气愤的狂吠。
足球与地面接触之后弹跳不高,根本练不了运球,于是舒安站在篮筐下,一次一次的练习投篮,还不时回头催促坐在地上涂涂画画的男孩,“怎么样?算不出来不准回家。”
双手用力一抛,足球在篮筐边缘转了一圈之后往筐外跌落。
“你这球也太不好打了,一点弹跳力都没有。”舒安小跑过去捡球,抱怨道。
小男生抬起头,幽怨的看着舒安,“你好坏!”委屈又略带气愤。
舒安抱着球的身子僵了僵,尴尬的笑笑,“好难哦?”
小男生没有回答她,而是皱着眉头,撇着嘴,“你太坏了!”
舒安脸上尴尬的笑也挂不住了,缓步走去。
“我就是跟你开玩笑。”她蹲在男孩身边,低头看先前她写下的题目。
题目下有一个“解”字,“解”字下面还有一行字,小小的,歪歪扭扭地写着“舒安老巫婆”,原本还有点愧疚的心在目视到那行字后,顿时消失殆尽。
“小屁孩!”舒安低沉地喊着,瞪着大眼睛凶悍地看着男孩,伸出手握成圈,缓缓伸至男孩面前,在男孩错愕的眼神中快速往下指,“这个字写错了。”她指着“婆”字,说道,“这个字没有草字头。”
小男孩的脸色微窘,低头垂首使劲擦着那个“蔢”字的草字头。
舒安噗呲一笑,“还说你是语文课代表?”
男孩自尊心强,在最讨厌的老巫婆面前写错字是很没面子的事,于是擦完草字头,他抢过舒安手里的足球,朝楼道里跑去。
小男孩走后舒安有些无聊,站起身想去牵那只一直乱吠的狗时,发现篮框下只有一根被挣脱的狗绳,她走过去捡起来,四处张望,喊着,“丧彪,丧彪!”
大院里的住户搬迁之后,路灯就成了摆设,没有再亮起过,幽暗的月光和城市的霓虹灯照耀着大院,舒安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里很突兀。
“丧彪!”
哈士奇从一辆褐色的越野车后跑出来,朝舒安冲过来,扒着舒安的大腿摇尾巴,兴奋的笑着,舌头一直舔舒安的手。
舒安搓搓哈士奇的毛发,笑得明媚,眉眼弯弯,当她看见手背上棕黑色的污渍时,脸庞的表情骤然聚变,她迟疑地将手凑到鼻子前嗅了嗅,随即尖叫出声。
“啊!”
“死孩子,你又吃屎!”
舒安瞪着勤快摇着尾巴,一脸笑容的哈士奇,迅速伸出干净的手掐着哈士奇的脖子,“说,你是不是又吃屎了?”
哈士奇依旧笑着,还朝她吠了两声,摇摇尾巴挣脱她的束缚,朝一排排车后跑去。
舒安一脸嫌弃地跑回家去洗手,顾不上躲起来的哈士奇。
揉着沐浴露搓到手背都红了,舒安还不休不止地不肯结束这单调的动作。
直到舒女士一声吼“再不下去丧彪就要被人带走啦!”她才不情不愿的冲洗干净手上的泡沫,慢慢吞吞的下楼去。
到了楼下,一眼便看见哈士奇正抬着右后腿往那辆褐色越野车的后轮胎撒尿,舒安走过去,调侃道,“挺会挑的啊,这车可价值百万啊,有出息。”她知道哈士奇不会回答,也不期望有人会回答。
舒安走过去,环视了一圈,敲敲车窗感慨道,“开这么好的车不是土大款就是臭贪官。”
车窗在舒安走过来时就已有要降落地打算,她这一敲,刚好给了车里人一个理由。
车窗滑落,车内人淡然地看着舒安。车外人一脸震惊地盯着车里人。
见车外人久久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便先礼貌开口,“舒记者。”
舒安眨眨眼,点点头,“你好,韩先生。”她感到尴尬且无地自容。恨不得现在脚边有个洞能让她钻进去。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韩语清浅浅的笑着问道。
“遛狗。”说完这二字,舒安的脸顿时有点挂不住,她的狗在人家车旁撒尿,而她还“骂”车主“不是土大款就是臭贪官”。
韩语清点点头,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舒安看着韩语清,车里的他穿的是上午采访时那套黑色西装,西装外套搭在副驾驶座上,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袖扣没有扣上,袖子挽着,手上的手表看起来很贵的样子,表盘上镶嵌着闪闪的碎钻。视线再往上移,领口开了一颗扣子,他的喉结微微颤抖,下巴线条锋利,嘴唇薄而性感,视线再往上移,舒安发现韩语清的睫毛好长,再定睛一看他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看着自己!
舒安眼睛瞪大,韩语清正看着她。
“你打量我的目光里透着一层不健康的黄色。”韩语清看着舒安说道。
舒安的脸红了,红成一片,连带着耳根子发烫,“呃......那个......”舒安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看着韩语清傻笑。
韩语清笑了笑,推开车门下车,“走走?”
舒安惊讶的看着韩语清,点点头。
跟在韩语清后面往外走时,舒安已经忘记了她此次出来的目的,脑子里只有前面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根本就忘了自己身后不远处呆在原地看着她的哈士奇。
舒安这辈子接触到的男性很少,大部分都是朋友或同事,很少和陌生的男子相处。此时和韩语清在一起,她感觉有些奇怪,有些害羞,又有些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