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起伏,群峰耸翠,一条崎岖曲折的山道上,三个书生模样的年青公子正结伴而行,尘面萧瑟,都似久经风霜,最前面的一个神情刚毅,面色豪迈磊落,青衫飘飘间,大步流星地走在那山道上,紧随其后的年青公子,身形单薄,面目甚是清秀,双宇间却隐隐有一层愁意,既像是羁旅客中,饱经风霜之苦,又或是其它一些烦心之事。于二人十丈开外的后方,一衣着锦绣,甲胄鲜明,身材稍胖的富态公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口中喘气之声呼呼作响,两位仆人身背包裹,行其左右,见与前面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富态公子大声喊道:苏,苏兄,楚兄,两位等等我。哎哟,妈的,该死的石头,脚又被挺了一下,疼死我了,最前面的公子听得莞尔一笑,却不答话,转头对侧下的那位清秀公子道:楚樵兄,真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方下时令刚交初秋,人常说打不死的秋老虎,却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想想看我等上山之前行经的那段路途,挥汗如雨,直直让人烦燥不堪,不料入山才两日,这气候却一段比一段变得凉爽,真有晚秋才会出现的秋高气爽之意象,古人云,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诚不欺我也,楚樵神情冷淡,闻之却不答话,继续向前行走,前面那豪迈状模样书生也不以为忤,继道:楚樵兄,我等从苏地出发,结伴而行,至西京赴考,一路行来,约约有二个多月了吧。一共是六十三天并五个时辰,清秀公子冷冷道:呵呵,楚兄的记忆力可真好,最前面那神情豪迈的年轻人脸上现有一丝偷笑,苏旷兄谬赞了,清秀公子丝毫没有注意,全力地向前走着。
随着几人行来,山势是越来越陡,越来越高。入眼而来的景物亦愈来苍秀挺拔,眼见崇山高耸,峻岭夹道,道旁枫叶红花,繁比二月,石板古路,幽幽延伸,极目之处,虽无白云缭绕,但想必深处尽头,也别有洞天吧,那名为苏旷的年青公子,此刻面对这无边的风物,正悠悠地叹道。这时,那微伴的富家公子已迎头赶了上来,继继吟道:脚著******,身登青云梯。这玄青色的石板道,蜿蜒向上,就如同天梯一般垂垂而下,诚乃天降吉兆,这次五年一度的西京会考,我谢世荣必当青云有路,壮志凌云,苍天定不负我哉,呵呵,到时衣锦还乡,何其荣耀,呵呵,想到得意处,竟笑出声来。山道漫长难行,待到红日偏西,几位青年公子哥才走过四个山头,这时,谢世荣一屁股塌坐在地上,不行了,我现在浑身上下又酸又疼,又饥又渴,再也走不动了,前面两位,不如歇一歇再走吧。反正今晚注定又是露宿野外了,苏旷听得道:噫,这可不一定哎,岂不闻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不定我们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子,就会有一所供人歇憩打尖的驿亭在那儿呢,是啊,是啊,还有几个年青貌美,能歌善舞的狐狸精正在那驿亭里等候着苏旷兄你呢。苏旷呵呵一笑,既然谢兄已算到,那不如等我们翻过前面的山梁再休息如何。谢世荣不情愿地爬起身来,大伙儿重新加快脚步前行。
望山跑死马,那道山梁看上去虽不甚远,众人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绕过山梁,眼前突的景物大变,青石板路已消失不见,前方的不远处,两座青山对峙,一片山镇人家依山而建,绵延向上,有条大河穿梭其中,从两峰之间经过,直向远方,端的一处世外桃源,苏旷不由地得意对谢世荣道:田舍奴,我所言虚乎,众人心中皆是欣喜,快步向前,下一刻,却已置身于这片山镇人家之中,只听得打铁声,补锅声,叫卖声,驼马嘶叫声……不绝于耳,四尺来宽的山道上人来人住,络绎不绝,市肆虽然不大,但却甚是繁华,一路上行得来,谢世荣几次都要找一个小酒馆进去朵颐一番再说,苏旷拦住道:不急,你们瞧,前面不远处那两峰之下,古木参天,绵茂葱茏,一江之水在此分流,气象十分,想必是山镇景物精华之所,那里应该有好一些的酒家,我们稍耐片刻,去那儿打尖吃喝准没错,几人对于苏旷的识见向来所信服,也无二话,众人转弯抹角,行至峰下,谢世荣早见一座竹制二层楼宇,耸在眼前,造形古朴灵动。一块木匾横兀其上,榕树居三个字气韵飞扬,而在楼宇的正前方两三丈远处,几株古榕正虬立在那儿,或浑朴苍劲,或藤萝纠结,皆是五六人环抱不着的大树,却不知有好几百年的树龄了,而榕树之下,几张或大或小的茶几,方桌参差而立,显然是主人家暨此处的风物招徕客人的地方,在不远处,奔腾的江水在此分流,鸣声不绝,气象万千,于此榕树群下,仰可观青峰滴翠,俯可览大江奔流,实在是一处风物绝佳之地。
顷刻间,众人在榕树群下的一张方桌上坐好,谢世荣大叫道:酒家,有好酒好肉,尽管上来,待会一并算钱与你,一位小二模样的伙计早已从榕树居中走出,好咧,众位爷,我们这儿有新鲜的山鸡肉,野兔肉,灌猪肉,这可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山珍呢,是否每样都给众位爷来一份,谢世荣不耐烦道:没得这样啰嗦,每样拣新鲜的尽管上来便是,老爷我有的是银子,是,是。那小二诺诺而退,不一会儿,酒菜上来,那山里的物什,原料十足,再加上做工倒也精致,满满的一桌子,端的是浓香扑鼻,苏旷喝了一口酒,只觉香绵爽劲,入口即化,回味却是幽长,不由得大赞,好酒,小二在旁却是十分乖觉,客官,这酒名为醉龙香,却是本店自制的佳酿,过往的行客喝过之后没有不叫好的,苏旷一笑问道:此地何名,小二道:此地名为大王洲,隶属于沧州洪英县康平郡治下,虽地处山林,却是沧州通往西京京师的唯一要道。晤,苏旷再不理他,众人遂推杯换盏,开始吃喝起来,一会儿酒过三旬,苏旷提议道:饮酒赋诗,本是我读书人等一大赏心乐事,今日大家聚集在此,也是有缘,面对周围这无上风物,如不吟哦一番,岂不枉顾,不如就以这榕树居前的榕树为题,大家赋诗助酒如何。谢世荣首先叫好,楚樵可能是因为饮了酒,清秀苍白的脸上出现几丝红晕,抛开了一贯的清高矜持,难得地点了点头,苏旷兄既然有此雅兴,小弟奉陪便是。既如此,那就由我先来抛砖引玉了,苏旷喝了一口酒,环顾了一眼四周的景物,沉思少许,吟道:榕帐清炎气,古道含秋阴,西京移汉筑,流水伴人吟,云飞送断雁,残阳净疏林,滴沥露杖响,空濛烟壑深。嗯,好个滴沥露杖响,空濛烟壑深。苏旷兄此句,实有古人隐士之遗韵,好诗哉。楚樵叹道。不敢,还请楚兄赐句,楚樵看了四周一眼,起身离座,吟道:大王洲上有榕庐,藤萝漫卷九千秋,汲露天华承恩茂,不涉江河万古愁。苏旷鼓掌赞道:妙之甚矣,楚兄此诗气象高古,既蒙嬗景,又合时宜,只是结尾句稍显不妥,楚兄正值青春年少,却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文采风流,倜傥不群。这次西京会考,必定金榜题名,天下皆知,哪会有什么忧愁,呵呵,我看呐,还是少年心性使然,为赋新词强说愁。楚樵幽涩一笑,却不作答。该我了,该我了,谢世荣在后大叫道。且听我吟道:我所思兮在翰林,锦衣为冠玉为身,榕瑶虽好终凡落,枉顾凌天一缕魂。呵呵,苏旷笑道:谢兄身怀凌云壮志,实在令人佩服,来,喝酒,喝酒。三人相携再度入座,品酒吃菜,间或谈些诗词歌赋,风物人情,一时间俱足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