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悄立神州石畔,好半响才收回目光,摇头苦笑道,叔父,您亦太高估我苏旷了,右手提在前方,凭着记忆比划着柳轻侯刚才的剑招,才走完半式不到,但颓然放下,自忖道,武学一道我虽然不太懂,但也晓得招式间差之毫厘,便谬之千里了,这套六冲元泱剑虽然仅仅六招,但其中繁复变化,何止万千,罢了罢了,我还是暂且放下,一切等轻侯叔归来再说,回转身子,在叔父神州石畔的草庐内休憩一会儿,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万簌俱寂中,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想道,假如自己真的是一名武林中人,复逢昔日武林第一人授技于神州石下,也算是旷世奇缘了,可问题是,叔父将我当武林中人看待,而自己自问,并不是真正的武林中人吧,既然如此,也不必要按照武林之人惯有的思维来对待此次际遇,六冲元泱剑据叔父言道,乃是武道中不世出的无上绝艺,可那也仅仅限于武林中,我本身的际遇乃至今后要面临的劫难,都远远超越了这个范围,那些剑招既然一时之间记不全,那就不忙管它,眼下时间紧迫,还是多花工夫锤炼我本身的浩然正气才行,虽然已大成,但距圆满还有一段路要走,据太阿椽鼎中的修炼文字所示,要想浩然正气圆满,必须于己身中一瞬息搬运九九八十一周天才行,想到就去做,苏旷当即出了草庐,双膝盘坐于神州石畔,面对着浩渺大海,开始调息,打坐起来,片刻工夫,那乳白色的浩然正气已被苏旷从泥丸宫中调动出来,走奇经,穿绝脉,而暂汇于额前天突穴窍孔处,随着时间的推移,数个时辰过去,此处的乳白色气流愈聚愈多,其时间已是深夜,除了隐隐涛声,周围一片寂暗,然而那气流凝聚得有如实质,夜色中望去,就好似明灯一盏,苏旷自觉着泥丸宫中的浩然正气逐渐趋于空落,神念一转,按照太阿椽鼎上所记的浩然正气运行法门开始搬运起来,额前的乳白色气流愈发光亮,陡地四散开来,化作一条条有形有质的细丝,却绝不飞逸,顺着不同的轨迹,在苏旷的体表三寸上方攀爬起来,最后齐齐指向脚底涌泉穴处,一柱香工夫过去,苏旷感觉到脚下传来阵阵酥麻,心道,一个周天总算成了,这时,其周身光丝隐隐,有如一个偌大的蚕茧笼罩其身,一个周天过去,又是一个周天过去,~~~~~~~~,当苏旷搬运至十八周天时,天色已经变亮,新的一天来临了,此时的苏旷,周遭的蚕茧样物越来越凝实,已将他的身形完全遮住,远远望去,真的和一个巨型蚕蛹没有两样,然而身处其中的苏旷,却是遭罪大了,此际的他,浑身通红,大汗淋漓,心中只是默念道,坚持,再坚持,只要走完左小腿处的阳明胆经,离十九周天的搬运成功就不远矣,终于,那缕乳白色气流摇摇晃晃地来到三阴焦位置,苏旷再也坚持不住,随着轰的一下,全身的白色光丝散去,只余下一个旷小子在那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边喘气一边自语道,不行,实在不行,浩然正气虽然威力无匹,但想搬运至圆满亦是越发艰难,我的身躯得大道种子改造,其内的骨质筋膜远超常人万倍,仍不能一气呵成至八十一周天,莫非是哪里出错了,先休息一下吧,用过早膳再运功不迟,自己昔日习文之时有个经验,那就是勤能补拙,这周天搬运,我想只要多加练习,相信也一定能够达到一口气搬运八十一周天圆满的地步,而浩然正气圆满了才是融合青胤才气,沧漭史气的基础,否则的话,纵然我寻得二气,也不济事,更不用说三气归元,焚化一体,成就太阿罡正圈而与诸邪争锋。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中,苏旷除了吃饭,加上偶尔的休憩,其余时间,全用在搬运浩然正气上了,然而却是收效甚微,虽然用功很勤,可是这么多天下来,也只达到一口气搬运二十一周天的地步,离八十一周天圆满境还差得远,看样子我的理解是错的,各行道有各行道的差异,为文一途中的勤能补拙用在修真上却行不通,问题到底是出在什么地方呢,苏旷一遍又一遍地叨念着太阿鼎中修习口诀中的四句小谒:“君臣佐使,相得益彰,周天圆满,指日可往,这是鼎中浩然正气搬运法门里的一段话,苏旷自忖道,很显然,这四句不甚通顺的句子正是周天搬运圆满的关键,可又是什么意思呢,四句话中,明显又以第一句君臣佐使为主,君臣佐使,君臣佐使,是了,大道种子衍化之时曾言道,浩然正气乃诸天万气的王者,既然是王者,也就是君王之意,既有君王之气,亦必然有良臣之气佐之,莫不是完成这浩然正气的周天搬运,还应有其他之气的配合,恩,应该是这样,太阿椽鼎还有记载,天地精华之气三分,正气属于君子,傲气发自英雄,要说诸气中能配合浩然正气最彰好的,应非傲然之气莫属,嗨,这样看来,还是要等叔父回来,传我修成神州元泱气后,才来复行这搬运之计了,噫,也不非要这样,据叔父言道,其神州傲气有成,复得神州元泱气,及至凝成元泱气气母,修成先天武道,这都全仗了神州石的灵异,我还是不等叔父了,神州石近在眼前,我何不直接从其本身琢磨,诸位看官不知,这一下却是被苏旷蒙对了,本来,他的理解亦不错,浩然正气必须有其它的气辅佐,才能搬运圆满,然而他的浩然正气得自天地正气本身,乃先天之气,因此与之相辅的亦必须是先天之气,而柳轻侯虽然是先天武道境,但体内之气,却是由后天升上来的,丝毫匹配不得。却说苏旷绕着神州石走来走去,喃喃自语道,轻侯叔说这石头神异无比,为何我就看不出有丝毫异处,只不过一块弯曲平扁,有如陋弓的丑怪石头,上面青苔遍布,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想到陋弓,苏旷心中不自禁突地一痛,不管他如何旷达不羁,又怎能忘记那家国之伤,忘记那个民风彪悍,长弓硬弩的民族是如何侵覆他的故国,屠噬他的子民,他同样忘不了,那个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女子,手执白玉弓,雕牙箭,凭其天下无双的箭术在自己的眼皮下射杀了高叔叔。那漠然空屑的眼神,那冷妄的话语,我白蓉的男人,当是悬崖上的雄鹰,怒江边的野马,似你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就是跪在地上给我舔马蹬上的灰尘我还嫌脏呢,言尤在耳,一切都好像就发生在昨天,这个女人,苏旷不由自语道,或者本质不坏,说她的性情是巾帼不让须眉也好,是野性难驯也罢,自始至终她都从未将我放在眼中,当然,这是人的性格各异使然,我不怪她,真正让我愤怒,让我耿耿于怀的,却是她的不知廉耻,和我尚有婚约的情况下,却偷偷地与那常棠私混,哪怕我修习浩然正气后,再如何大度,这口气也难消,还有常氏一家,心怀叵测,引狼入室,这笔帐迟早要算,当然,或许此时,早有人帮我清算了,苏旷心中一暖,不由得想起楚伯父的雄风大义,只因为念着与父王的结义之情,不远千里,倾国之力,前来救援,此恩此德,我苏旷有机会一定要报,苏旷强抑下四散的神思,再次凝神瞧看眼前的神州石,却只见其约十丈高下,斜弯如弦月,深深扎根于傲来峰顶的青崖中,,而在其周身之上,更有一条晶莹剔透,颜色翠绿的藤萝如盘蛇般,一圈一圈地将它缠绕,末端处从神州石上沿弯起处垂下,恰似陋弓弓弦,二者几乎合为一体,亲密无间。不知怎地,眼前这一幕画面,却突然让苏旷心有感触,这绿色藤萝观其虬结扭转,怕也有千万年岁月,如此长的时间里,紧紧相拥着神州石,也够痴情的了,植尤如此,何况人乎,苏旷不自禁地又想起西京城中那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那临别之时,其泣血般的凄婉呼唤,旷哥哥,旷哥哥,此去经年,无论多少岁月,我都会一直等着你,唉,苏旷内心处不由叹道,袭人妹妹呀,我苏旷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为我痴情。一时间遥想连翩,不禁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