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做鬼?张导念,泥是补石封辣!!!窝克不摇呸你去......唔唔唔......四......”
黑暗中,一双冰凉的手从耳后伸过来,死死捂住了一张正在叨叨的嘴,“嘘!”
“死洋人你给老子闭嘴!想死啊!”
虎子愤怒的声音压成低低的气息,但依旧难忍暴躁,“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让带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会不会说话?我们跟师傅是来捉鬼!不是做鬼!你再吵吵嚷嚷,鬼早他妈跑了!”
“虎子!”
张道年在前面停了下来,他镇定的甩了一把拂尘,然后慢悠悠的转头瞪了虎子一眼。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潇洒极了。
只可惜张道年背着火把,虎子压根儿看不见他潇洒的风姿,只以为道长唤自己的名字,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于是赶紧把浑身皮毛立起来,保持高度警惕。那神情再配合着他高大魁梧的身材,活像一只随时准备进攻的雄狮。
见虎子这雄狮样,张道年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种关头,如果冒出一句“不准伤我内人”这种话,想想也确实有点伤感情。啧,罢了。
没有人再说话。
黑暗越来越深了。
贫瘠的空气里压抑着一股潮湿的热气,每个人都闷出了一身的臭汗。还好是长期干这种活,大部分人早都习以为常,一个个只巴望着早点儿深入巢穴,早点儿干完事儿,早点儿出去,早点儿呼吸新鲜空气,然后,早点儿领工钱,再去市场上买点新鲜大米和猪肉回家孝敬媳妇儿。也由于长期与不干净的东西过交道,他们早已经失去了对死亡的感应能力,也失去了那种敏锐的危机感,失去了人性中本能的恐惧,他们只是把这种拿生命换钱的工作,看成许许多多工作中最普通的一项。或许只有哪一天,当死亡真正降临在头上的时候,才能将他们内心的恐惧从混沌的感知中解救出来。
不过说到底,要不是前头站着那么个响当当的人物,谁他妈没事敢闯鬼洞?又不是嫌命太长。相反,只要有张道长在,众人的底气就能足得比吃了一整只牛还管用。
此行一行人中,张道年是走在最前面的,虎子和小洋人紧随其后,再后面的就是张道年手下一些有点资历的徒弟,最后面的,便是这次的雇主派来的家丁,加起来总共约莫二十来人,不多也不少,死一半的话,留几个会说话的活口,交差是绰绰有余了。
其实张道年也不是个不拿人命当事儿的人,但是做这行的就是这个定律,雇主总是派来一些监督道长干活的家丁,对鬼怪什么的毫无抵抗能力,那可不是必死无疑?
何况他张道年又没有三头六臂,只抓雇主交代的鬼,不保雇主派随的人,这是规矩。
感觉到氧气越来越稀薄,火把也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光了,仅能撑开丁点儿大昏黄的光团,出了一米外的事物就难以辨别。而且越是走得深,空气里的缝隙越是细,火把发出的光可见度也就越来越低,渐渐的只能在墙上打上一团模糊的光影。
几对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晶莹的亮着,一行人的脚步声都极为轻蹑,尽量保持安静。他们就这样缓缓地、朝未知的黑暗深处越走越深......
而未知的前方此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连张道年也不知道,前方将会有什么东西正张开血盆大口在等待着他们......
“他来了。”
就在此时通道的尽头处,一抹黑色影子微微一颤,消失了。
张道年突然感觉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他不由得停了下来,身后的队伍随之停下。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张道年伸手捂住刚刚狠狠跳了一下的胸口,只是跳动一下,瞬间就恢复正常了,但刚刚那种突然不适的感觉仍然存在。
怎么回事?
眼见张道年捂着胸口站在原地,身后的人心里那根弦也都跟着紧绷了起来,连每一口呼吸都要憋半口气,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是大家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心脏正在胸腔里渐渐发烫,然后更紧促的跳动起来,每个人似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在有力的,快速的,震痛着左心室.....
就算不感到畏惧,可谁都不想死在这里……
于是一双双大眼睛全都干巴巴的望着张道年。
就在这时,大家都提心吊胆的时候,小洋人突然冲了出来!他两步跑到张道年身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伸出手,对着张道年的背就是一阵狂拍,“导念导念,你怎魔了?相兔就兔楚来,别憋着哈~”最后几个字倒是说的很标准。
那些惶恐的大眼睛立刻变成了怪异的目光…...
这,张道长,口味挺...独特啊......
黑色影子此时又漂浮在通道的尽头,时而附在墙体上游移,时而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它窥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只是一直不进入通道,单在洞口不停的飘,像一团似幻似灭却又成了雏形的烟......
“你们听。”张道年轻声说。
所有人立刻屏住呼吸,敛心会神的,把全部注意力都转移在了耳朵上。
那是一种气流极速穿梭,如同锋利刀刃般利落的破空声。像是空气中正飞射着无数看不见的透明切片,只需轻轻一划,就能凭空斩断人的身体……
“嘶——”“嘶——”
“导念,好,好冷。”洋人本来站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凉意忽然从身后袭来,然后他感觉整个骨头都被冻住了一般,稍微挪动一下,胳膊里面的骨骼就会发出“咯咯咯”的响声。吓得他赶紧双手从身后像蛇一般缠上了张道年的腰,“导念......”
虎子不觉得冷,但他恶心得打了个冷颤,这画面,恶心得够他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气温,是真的,正在一截、一截的下降。
如果他们可以看见,此时的墙体上已经开始结上一层薄薄的白霜。正在以蔓延的涨势不断从身后伸展过来,不断扩大区域......像是被放开的一张巨大的网,从四方八方涌起的寒意渐渐将几人包裹起来。渐渐形成一个白色的封闭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