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的八强争夺中,最为受人瞩目的自然就是余觞对阵江勤知的这场知著之战。
余觞被认为是这届外门演武中必定的魁首,在江勤知突如其来地晋级知著之前,没有人会认为外门中会有人有资格对他发起挑战。
七星城余族,四百年来一直是离州中最大的豪阀。余觞是余族宗家庶长子,他自幼天资聪颖,五岁识千字,十岁就遍观群书,而在十一岁那年,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弃文从武。原因?有无数人猜测是因为他那个年仅八岁却渐渐显露出超群才智的嫡出弟弟。庶子的悲哀就是如此。
本来按照余族的实力,余觞随时可以进入外门修行,但是他却偏偏要名正言顺地走比武一途进入剑雨门。十七岁之时他如愿入剑雨门修行,之后是二十七日凝神,半年见微,二十一岁就成功知著。
无数人认为,他就是天才。
而江勤知?一朝知著动外门,而在之前,甚至不如叶楚受人瞩目。更何况有余觞珠玉在前,即使是他现在已然知著,也没有几个人会认为他能胜过余觞。但这也不妨碍大家伙对这场比试的关注,同样是知著境,总不至于像余觞先前几场的对手那样,撑不到十招就落败。
余觞几下腾空,一身白衣飘然落在擂台上,端的是风流写意,而江勤知?像个普通人一样地跳上擂台,没有半点风范。
叶楚是第一次见到江勤知,心里顿时有些意外。
怎么……怎么和一寻常庄稼汉一般?
江勤知国字方脸,浓眉大眼,看上去有些木讷,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田野里辛勤劳作的庄稼汉。确实,他生在农村,家中以耕田为生,他七岁那年在村中唯一的剑客家门口跪了两天两夜,这才被收为徒弟。
可就算是这样,他如今却被认为是在外门弟子中唯一一个与天才余觞有一战之力的人。
勤知勤知,谁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在求知剑道上?
每日寅时起,戌时就寝,手中遍布的老茧说明了一切。
天资平平的人如何能与天才有相提并论的资格?
唯有“勤”之一道。
二人执剑向座上长老作揖,之后相对行礼。
“知著境界可稳定?”余觞开口问道。
江勤知点了点头,说:“已经可以自由感应周围的元气。”
“那何不感应感应我体内的真元?”说着,余觞闭上双眼,体内幽府门户大开,气海里无数元气化作的真元涌动起来,与天地元气感应。
江勤知看着余觞体表显出的淡淡清光,挠了挠脑袋,很认真地说:“你真的很强。”
余觞睁开眼睛,用淡淡的口吻说道:“出剑吧。”
江勤知也不再多言,提着长剑冲了过去。
“年纪轻轻就与天地元气感应到了这等层次,余觞不愧是余族一代天才人物。这样下去,三十岁前入渊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白发老翁辛朗摸着自己胡子,由衷赞扬道。
“辛老此言差矣,入渊境与知著境怎么能相提并论?世间有多少被称作天才的人物,在二十出头乃至十几岁就进入知著,可迈过那扇门槛却花了数十年时间。”相貌平凡的张步凡当即反驳。
辛朗被反驳也不恼怒,笑了一笑也就不再争论。
擂台上,江勤知剑法一出就是落雨剑第三式,剑势如风雨大作,余觞长剑格挡却不退一步,接着竟然用“春风化雨”一招破解了江勤知的“栉风沐雨”。只见余觞出剑有如细雨绵绵,没有半点犀利的剑意,却是无声润物,将凌厉风雨化作春夜细雨。
风雨再变!
江勤知见状侧身一躲,险险地避过余觞暗藏的反守为攻的一剑。二人你来我往,互递十余招,一时之间,余觞占尽上风。
“果然,余觞公子才是最强的。”
“我看江勤知再二十招内必输无疑。”
旁观的外门弟子纷纷议论起来,而叶楚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勤知还有后招。”不知道为什么,叶楚坚定地作如是想。
就在大家认为江勤知撑不了多久的时候,场上情形突然一变。
余觞长剑横扫,不给退路地将江勤知逼至擂台边缘,而江勤知侧身跳起翻转躲避,几个踏步倒退,却突然有青芒闪过,余觞横剑格挡,却还是连退数丈。
“真元出体,是剑气!”神采奕奕的中年汉子程志远意外地说道。
“这才有意思啊。”本来摊在椅子上的大胖子突然坐起,认真地看着场上两人的一举一动。
余觞握着长剑的右手有些颤抖,虎口渗出血来。他五指微张稍稍放松了一下,眯起眼睛盯着江勤知手中发出淡淡清光的长剑,说道:“原来你也已经到了这一步。”
能感应天地元气就能够运用体内凝神聚气转化的真元进行对战,真元出体与剑意凝和化为剑气,则需要对天地元气的有更深一层次的感悟。
“说实话,其实我也挺强的。”
台下众人差异地看着农夫相貌的江勤知,有些难以置信。
“余觞公子受伤了!”
“这怎么可能!”
台下登时像是炸开了锅,更有不少女子开始担心余觞的伤势,即使只是虎口裂了点血她们也心疼不已。
余觞重新握紧长剑,踏着几个特殊的方位冲了过去。
“是余家七星步。”老翁辛朗面色也认真了几分。
余家屹立七星城数百年,经商和为官之道自然是家族传承的重点,但是武道一事他们也不曾放弃,毕竟花钱雇人总比不上自家手中剑来的踏实,更何况数百年前的余家老祖宗就是以武起家的。
余觞连踏七步,江勤知几个剑气炸出却都落了空,风雨再起,肃杀之意渐渐弥漫开。只见余觞近身连点六剑,是两重“栉风沐雨”的剑势,江勤知长剑横扫,依旧是凭借浓厚的真元强行击破风雨。
余觞剑势被破连退数步,江勤知是长剑直刺紧逼。余觞一边倒退一边将长剑画小圆,几下圆将江勤知长剑困住,却是余家剑法,旨在消去对手长剑剑意而后进攻,哪知江勤知不管不顾,依旧挺剑直进,自己手臂上却被剑意隔出来七八道伤痕,余觞侧身躲避,几个脚步踏去居然躲开了江勤知一往无前的剑意。
二人又缠斗了五十来招,各自受了不少伤却难分敌手,余觞剑意超群身法不凡,而江勤知却凭借长年累月苦练出的精准无二的出手与浓厚的真元,加上以伤换伤的打法,受伤较重却隐隐占着上风。
一声炸起,江勤知一剑斩空劈在地上,擂台竟然被劈开了数丈长的裂痕!余觞随着裂痕延伸而踏步倒退,看上去是潇洒从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七星步法消耗精力太大,自己已经快要灯尽油枯。
下一回合就要决出胜负!
台下众人看得已经是目瞪口呆,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而坐在擂台边缘的长老们也是暗自吃惊。
“没想到今年的两名知著都不一般,步凡,薛康,你们俩在三十岁之时可有这等浓厚的真元?”辛朗开口问道。
其貌不扬的张步凡和名叫薛康的胖子思虑了一会儿,均是摇了摇头、。
“不管谁赢,两个人我是要定了,大家可都不准和我争啊!”大胖子薛康嚷嚷道。
“哼,可没人答应你。”沉默寡言的许依兰轻蔑地说道。
“别吵,你们快看。”程志远看着场上的形式,突然开口说道。
只见江勤知手中剑气横劈出去,一道青芒横扫带来无数剑意,余觞七星步再起,哪知江勤知见状,跟着剑气就冲将上来,余觞刚躲开剑气,江勤知手中长剑就直刺过来。
“镪——”的一声,兵刃即时相接,隐隐有雷声响起。
如大雨山中,雷声轰鸣,远处千座万座大山逐渐迷蒙起来,似有似无的一片景象。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双方都是不再留手,直接拿出压箱底的绝学——落雨剑第四式,雨遮万山!
究竟何人更强?
僵持片刻,江勤知剑势不变,而余觞剑势却是渐渐弱了下去,似乎还是真元更浑厚的江勤知技高一筹?
只听“铮”的一声,一把长剑从中断开。
“你真元确实比我浑厚,可我又怎么能输?”余觞说完这话,身体受到的剑意不停涌上,随即忍痛就地打坐修整。
江勤知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看着手中断剑一口鲜血喷出,就此晕倒。
原来刚才余觞真元尽出是雨遮万山和余家破剑决两招并用,雨遮万山是大势,破剑诀却是小道,真元偷摸地在两柄长剑接触之处侵袭,其实如果不是江勤知欲以真元比拼决胜负,怎么会有两剑碰撞僵持许久的情况出现?
余觞一心两用,在间不容发之际仍是以从容应对,江勤知输的并不冤。
知著对知著,余觞胜;天才对凡才,天才胜。
不过有这等实力的江勤知,谁又能说他不如天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