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循着声音找去，发现是从右侧石壁上传出，走几步将耳朵贴了上去，细细听去。各种长剑交碰剑气轰炸之声传来，叶楚听了一会儿却不明所以只知道是有人在另一边作着生死战，却不知道是何人。
“难不成有他方势力进入洞内夺剑？”叶楚这般想着，却也无法破墙而出，只好继续向前走去，追赶杨敦修的脚步。
洞壁另一头。
“程志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平常沉默寡言看上去踏实稳妥的张步凡如今却一反常态，大声叫道。
程志远几下长剑格挡，骂道：“你个疯子！”
张步凡此时发冠已去，长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左肩上的几个血洞正像泉眼一样不住地向外冒血，半个肩头早已被鲜血浸透。
“我疯了？我早该疯了！当我听到你和依兰在屋子里行苟且之事时，就该疯了！”张步凡几近癫狂地叫着，脸上何其凄凉。
程志远听闻此言，脸色一变：“你……你知道了？”
“知道？半个月前我就知道！每日看到你，我就止不住地想要拔剑砍下你的人头！今天我终于等到这个机会！”
“哈哈！天助我也！如果不是有剑出世，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机会？老天爷都要你死！哈哈！”张步凡狂笑道，面上凄凉自苦之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狰狞与扭曲。
程志远几下剑出，一招雨遮万山就要使出，哪知张步凡丝毫不惧受伤，招招搏命，强行击破剑势，程志远见状连退十九丈直被逼到角落。
原来这张步凡那日撞见二人在房内行苟且之事，几近崩溃，可若当即发作势必不能短时间内取他性命，到时候诸人前来阻止，难道要把妻子与自己情同手足的师兄苟合之事说出来？正当他不得下手几近疯狂的时候，就遇上了夺剑这事。
当掌门指令程志远前往的时候，张步凡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可是当他看到自己最爱的妻子在听说了这狗货受领时自告奋勇的模样，又是怎么一种难以诉说的苦痛？
分组？张步凡分组后就一直跟着程志远，等着他落单，现在机会终于到了，他又怎么能够放弃？
“师……师弟，你还记得你我二人多少年的情谊？”面对疯癫至此的张步凡，程志远几招下来已是狼狈不堪，丰神俊朗的面容布满了血污。
“情谊？我们二十年师兄弟，你这般对我！你这猪狗一样的东西！”
鄙夷、愤怒、憎恨、痛苦，无数回忆一时之间涌上张步凡的心头，却只是化作他疯狂的根源，他的眼中早已杀意滔天。
雨势滂沱，雷鸣隐现，山洞中的天地元气疯狂地倾斜着，无数岩石被击碎，连岩洞顶部都有些承受不住强大的威压，不住地往下掉落岩石。
张步凡一招“暴雨梨花”使出，程志远格挡虽然及时却不敌凌厉肃杀的剑意，直接被击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崖壁上，顿时七窍流血。
“不……不要杀我！”程志远直接跪在地上开始磕头，额头不停地流着血，鼻涕眼泪鲜血尘土满脸都是。
“呸！”张步凡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脸上，杀气腾腾的长剑直直地劈下。
“铛——”一声清响。
明明只是剑与剑的碰撞，这声清响却好似响在张步凡的心上。
许依兰秀丽的脸上已经不见往日的清冷，只有两行热泪，神情悲伤。
“哈哈！你终究还是来了！你终究还是来了！”张步凡稍显黝黑的脸上涕泪横流，可他还是不停地狂笑着。
“步凡，是我对不住你，你杀了我吧！只是不要……”
“不要再伤你心上人？是吗？哈哈！许依兰你果真痴情！”
许依兰听到这话，双眼更是止不住地流下泪来，无比痛苦。
“师……师妹救我！”程志远喊道。
张步凡沉默了一会儿。
“什么时候开始的？”张步凡没了狰狞的笑，只是无助地看着这个自己深爱了十几年的妻子，无限悲戚。
许依兰看到张步凡的模样更是心里一揪，没有回答。
“从十五年前你们成亲没多久就开始了！”程志远狠毒地喊着。
“师妹与我两情相悦！要不是你横刀夺爱！她如何能嫁你！”
字字诛心。
张步凡却还只是看着她，似乎他的眼里只有她。
“那你为何嫁我？”
“父母之命不可违。”
听完这句话，张步凡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抱着头蹲下无助地痛哭。
“啊——”
每一声都好像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气息都哭出，每一声都伴着心脏的一下下颤抖，每一声都是那样的撕心裂肺。
青芒闪过。
张步凡好像没有任何知觉，依旧在哭嚎着，哭着哭着，嘴角鲜血涌出，身体蜷缩在地上不停颤抖。
“你做什么！”推开程志远，许依兰跪在地上紧张地看着张步凡的伤势。
幽府已毁，心脏被穿，即使是天神也不能再救他性命。
“我们的事情他已经知道，那么又如何能让他活？”程志远冷冷道。
许依兰看着程志远的模样，愣了许久。
她站起身来，再也无力握住手中长剑，任由它掉落在地。许依兰凝视着眼前自己心仪几十年的男子，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程志远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用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张步凡一死，你我二人就可以真正地双宿双栖，十五年，我等这天已经十五年了。”
许依兰在程志远的怀里蹭了蹭，显得无比乖巧。
手，由心脏穿过。
程志远把怀中的许依兰一把推开，摔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被洞穿的胸口，大声骂道：“你个疯女人！”
许依兰拾起长剑，嘴角上扬，盈盈笑意在她清丽的面孔上绽放，像是最凄美的一朵兰花。
有多久没笑了？是从父母把自己许配给他开始？从为人妇的那一天开始？还是婚后屋内独饮喝醉酒那天，心仪的师兄突然闯入脱掉自己亵衣自己却没有抵抗的时候开始？
已经很久，是时候解脱了。
手中长剑由脖颈上划过，直接割破气管。
山崖上折了枝的兰花，只能无力地随风飘去，不知去向何方亦或不知是何时才能落地，但总归，它是自由的，解脱在蓝天白云之下，令人动容。
但总归，她的脸上挂着笑。
终于解脱了。
“你要死自己去死！贱****！”程志远不停地吐出浓黑的鲜血，口中喷出污言秽语，他从怀中掏出无数丹药，一股脑地咽下，不停地凝结天地元气来修复内伤，但心脏被洞穿又如何能治？
程志远七窍不停地滚出鲜血，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扶着石壁刚刚走过拐弯，他就无力地摔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趴着。
像条死狗一样地死去。
岩洞里，一个身影正缓慢地向前爬着。
张步凡看着眼前的她，一点一点地爬过去，地上拖出深深的血迹。
牵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笑，张步凡也笑了。
至少，我们可以死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