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的墙壁上亮起类似萤火的光芒,那些光亮沿着石壁上雕刻的人形扩散,就好像是石头本身会发光一样。
霍无痕沿着石阶走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平坦的走道中,前方的石壁并未亮起,望着仿佛是无尽头的黑暗,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借着身后的亮光,可以清楚看到两边墙壁上的石门。他来到左手边的那扇石门前站定,刚要伸手去推,那门上雕刻的人形图案便发起光亮来,随后自动开启。
霍无痕走入石室中,发现是个二十多平米的小屋,墙边立着几个摆放兵器的武器架,石室正当中立着一块高出地面的石碑,上面雕凿着一个斗大的红色“器”字。他迈步来到房间左手边的第一个武器架前,上面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表面覆满灰尘。用手轻轻掀开,武器架后面的墙壁瞬间亮起光芒,是一排雕刻在墙体上的文字,如此写道:九环龙吟刀,以龙骨制刀柄,以精钢炼刀锋,刃串九环皆为龙牙,舞动时九环齐鸣宛如龙吼。
再去看木盒内,一把宽刃金刀安静躺在其中,果然如石壁上文字所著。
他又来到第二个武器架前,掀开盒盖,石壁亮起,如此写道:朔风虬鳞斧,斧身以龙爪制成,斧头以玄铁打造,斧面如月,下带弯钩,力大可破甲杀敌。
打开木盒,一柄金纹长斧摆放其中,一看便是身强体壮的力士才能使用。
接下来霍无痕又开了两个木盒,一个里面放着长剑,一个里面放着双钩,都是制作精良的好兵器。当他打开第五个木盒时,一眼便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杆赤金色的长枪,枪身上的雕纹极其复杂,拿到眼前细看时发现上面竟然什么都有,花鸟鱼虫,狼蛇虎豹,风雨雷电,日月星辰,该有的应有尽有,不该有的也一样不差。霍无痕抬头看武器架后面的石壁,只见那上面写道:金角赤龙枪,枪头取整根龙角制成,枪身选北地钨钢雕磨打造,无坚不摧,无甲不破。
“就是你了!”霍无痕伸手入那木盒中握住枪杆,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仔细擦拭灰尘,枪身上雕刻的凹槽渐渐显出耀眼的金色。他发现枪头的龙角呈赤金色,表面生满短小的尖刺,每一根刺上都有天然龟裂状的龙鳞疤纹。尝试着挥动几下,分量刚刚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沉重。
得了这样一杆趁手的兵器,霍无痕非常满意,与络镜告别之后便直奔河边,将金角赤龙枪从头到尾仔细清洗一番。再一端详,果然是一件神兵利器,立即提枪入林中,放开拳脚痛快施展。真是那蛟龙入云任驰骋,猛虎穿林显纵横。一杆金枪争日月,霍家赤胆大英雄。
夜深,阴雨阵阵,雷声滚滚。
霍无痕冒雨赶回小屋,远远望见窗内透出昏黄的灯光,来到屋檐下捋了捋被雨侵湿的额发,突然想到手里的金角赤龙枪不能让梅婉晨看到,便又回身走入林中,找了个隐蔽处安置。
推门走进屋内,梅婉晨正坐在竹桌旁缝制衣服,听到有声音便抬头望过来,她白皙的面庞在油灯的映照下说不出的凄美,让霍无痕不由得愣住心神。
“你总算回来了,这么大的雨还在外面待那么长时间。”梅婉晨站起身走上前,手中已然拿了一件崭新的布衣。
霍无痕脱下外套,松开绑发的头绳,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这才接过新衣换上,两人对坐竹桌旁喝起热茶。
“我给你做了些衣服和鞋子,你孤身一人上路,免不了要用到这些。”
“谢谢你婉晨,这十年来多亏有你的照顾,真不知道要如何报答你才好。”
梅婉晨摇头道:“我不用你报答什么,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和时雪,还有在这雾林生活过的时光。”
霍无痕盯着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仿佛是在宣告誓言般说道:“我绝不会忘记。”
“等我等到现在你也困倦了吧?还是早点歇下吧。”霍无痕说完,便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远,梅婉晨便从身后冲上来,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女人带着啜泣的呢喃传入霍无痕的耳中,“抱紧我无痕,求求你抱紧我,就算只有一夜也好……”
雨势依然没有任何要停息的征兆,窗外的闪雷不时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在这样的夜,情欲也好似雨和雷一样澎湃。霍无痕感受着怀中女人的柔情,手掌轻轻按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淡淡的发香混合着女人汗水的味道传入鼻腔,娇弱的喘息吹在胸膛,久违的欢愉取代了一切,让他暂时忘掉十年艰苦,亦忘掉了牢记于心的仇恨,只在那温柔乡中尽情沉溺。
黎明的第一缕光在雾林亮起时,霍无痕已经肩扛金角赤龙枪踏上启程之路。他无法做到当面向梅婉晨道别,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心意了。
按照之前的方法骑乘雷影飞龙马闯出雾鹿设下的迷阵,人与马在日出的荒原上尽情奔驰起来,马蹄扬起的飞沙逐渐升腾,松软的泥土上留下整齐的足迹。
雷影飞龙马的脚力自然远超普通的马,只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它便驮着霍无痕离开了看似没有尽头的荒原地带,来到了一处名为雅堂村的地方。
解除魂纹能力,迈步走入村中的一个酒铺内,伙计立刻迎了上来,“这位客人您来点什么?”
霍无痕道:“一路赶来有些口渴了,我看你们这村里也没有茶铺,就奔这酒铺来了。要是有茶就给沏一壶,若是没有那就上碗酒来解解渴。”
伙计笑道:“客人您算是来对了,这荒原边就我们一个雅堂村,村里也就我们这一间铺子,来来往往每天也有几百号旅人,都在我们这歇脚。您要茶我这就给您沏一壶好的去。”说完便转店铺后面去了。
霍无痕四下打量一番,清晨还未有客人入店,他是头一位。这村子里的住家都还没起,街上也没有半个人影,这么安静的氛围又让他想起雾林来,也不知道梅婉晨醒来会不会伤心的哭泣,越想这些,他的心志便也跟着变得软弱,犹豫不决。
“您的茶好了。”伙计手里端着托盘走来,在那托盘上放着一个紫砂茶壶和一个白瓷茶杯,放在了霍无痕面前的桌案上。
霍无痕口有些渴,倒了一杯茶,用嘴吹了吹,便急不可耐地嘬饮起来。还未等他喝完一杯,店门的门帘便被人挑开,走进两个身强体壮的刀客来。
两位刀客,一人穿红马甲腰佩两把短刀,小眼睛,山羊胡须。一人穿黑色短衫带着宽刃大刀,目如铜铃,一脸凶相。他们要了两壶酒,用酒碗豪饮,谈话中,霍无痕得知黑衣刀客名叫裘半山,红马甲刀客名叫张洛千。
裘半山道:“听说皇都的沈治沈大人正在梅城的落梅轩停留,你我二人何不到那里去投奔,谋一份好差事呢?”
张洛千道:“沈大人是朝中重臣,国相的左膀右臂,哪会看上我们这种乡野出身的刀客,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裘半山满饮一碗,擦掉嘴角边的酒渍,反驳道:“兄弟,今时不同往日,自从十年前霍义本将军战死沙场,近十年都再未有过……”
听到这里,霍无痕的心如刀绞,手里的茶杯险些脱手摔落。两位刀客后面的谈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目光直盯着茶杯中的水液,仇恨、怒火、悲伤、悔恨,种种心情在他的目光中融合,最终化为虚无般的冷漠。
梅城距离雅堂村并不远,两位刀客骑马到达时还未到午饭时间。霍无痕早就偷偷尾随在两人后面,他至今仍无法忘记十年前沈治在城楼上侮辱父亲和霍家的那副嘴脸,尤其是已经知道父亲离世的消息后,那种要为霍家讨回公道的心情便更加迫切。
落梅轩是梅城最好的酒馆,平日里也是专门供给达官显贵消遣娱乐的场所。沈治表面上是受君主之命巡查各地,其实却是趁此机会大肆敛财,那些地方官员生怕得罪他丢了官职,都极力奉承讨好,如今这梅城的官员也是如此,日日宴请沈治在落梅轩饮酒作乐。
大堂内金碧辉煌,舞台上正在上演名戏《天闯之战》。沈治手握酒杯已显出几分醉态,两边伺候他的侍女千娇百媚,一旁陪坐的官员却是提心吊胆。
沈治突然举起酒杯掷向台上,借着酒气嚷道:“演死人的戏给我看是什么意思?换!给我换个喜庆的!”所幸他力气不大,酒杯只是打中了舞台边缘。
一旁的官员使个眼色,戏班的班主立刻叫下台上的演员,没过一会儿,又有一场新戏在伴奏乐中上演。
沈治接过侍女拿来的新酒杯对身边围坐的官员说道:“你们也知道我是国相身边的红人,这次奉陛下之命巡查各地,原则上我是并不想让任何人难堪,也不想看到有人因为我的到来而被免去官职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谁又不会犯错呢?犯了错误就要及时改正,改正之后还是好官嘛。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改正也是需要机会的,有的人有心要改却没有时间,有的人有时间却偏偏无心去改。哎呀!你们也都是官场上的老人了,多余的废话我也不愿多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们可不能错过啊!”
坐在沈治左手边留着八字胡的胖官员道:“沈大人的言谈高深莫测,我实在难以揣测其中的真意,还请大人明示。”
坐在右手边有很深抬头纹的中年官员笑道:“不知沈大人这里的机会放在天平上有几斤几两啊?如果用金魂石去称,又要多少才能持平呢?”
沈治听了他的话放声大笑,在台上戏剧的伴奏声中满饮一杯,说道:“不多!不多!十万金魂石,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