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心静坐,眼观鼻,鼻观嘴。
墨禹很快便将自己的心态调整完毕,亦开始跟着大家诵读起《大学》的篇章。
朗朗书声沟动天地桥梁,空气中似乎有一点点纯粹的刚正气息融入心田,给自己那片才初现规模的福地里注入了一滴甘霖。
这正是儒家里最常言的福田心种。
借圣人法言沟动大道至理,以其意,其气,其则注入心田内在,历经岁月洗礼,最终达到由内而外,由凡入圣的惊天转化。
强大的灵魂力再加上数年军旅生涯所形成的专注力在这种情况下发挥出超出想象的作用。墨禹所诵读出的每一个字语仿佛都能从天宇之外接引来缕缕浩然正气,缓慢却恒定的注入进他的天灵盖之中。
而随着他一字一句的认真读诵,他的情绪变得无喜无悲,无恐惧无忧患,内心一片空灵,整个人似是迷失在了无尽的虚空中,彻底归于静灭。
只有肉眼不可见的浩然正气依旧在虚空中流淌。
“嗯?”
这看似无形的波动自是逃脱不了老儒士的感知。
柳魏阳禁不住心头震动,那素来波澜不惊的古拙面容上此刻也突显惊容。他怎会认不出这种事件,心无旁骛达忘我境至一定程度时,人体便会出现灵识自主的情况。
这类似于道家的醍醐灌顶。
以浩瀚道行强行为弟子打通人体任督二脉,开启天灵,以促成灵识暴涨,百倍提升实力与元神的地步。
天人交感,仅次于无上境界的天人合一。
这种状态素来都是每一个读书习武者梦寐以求的事情,因为可以大幅度提高自身的修行,显著异常。
柳魏阳声色不动的肃容端坐,所诵之音震荡出无形力场,将整座学院都笼罩其中,转化周边灵气迅速汇总于此地,为墨禹提供巨大便利。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弹指,亦可能是百十年。
墨禹突然从混沌中苏醒过来。
耳边依然是熟悉的童音读诵,眼前也照旧是简单而庄重的学堂。但不知为何,他却有一种莫名的错感。似乎这些本应该习以为常的事物此刻却很陌生,似曾相识却又没有丝毫印象。
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吧!
墨禹摇头将这些杂乱的念头抛开,继续静下心专注的读诵起来。
殊不知在正首位上,柳魏阳却满是错愕的看着无知无觉的他而目瞪口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是多好了。
百年难遇的忘我境,天人交感,自己为此还不惜耗费心神进行了一番隐蔽助力。
但结果显然并非如他所愿那般。
按书籍中所记载,儒生历经天人交感忘我境。哪怕期间只有一弹指的功夫,自身灵性亦会有大幅度提升。涤先天洗礼,去后天糟粕,那种蜕变是肉眼可见,是超凡入圣的。
可眼下那满脸认真,浑身上下毫无丝毫异常的小家伙,这……真的是领略过忘我境界的结果吗?
饶是以柳魏阳的见识多广,也绝对不会想到,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学生的肉体下,竟然会占据着一个来自异世的青少年灵魂。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初齐禹初步融合墨禹的灵魂时,已是彻底经历过先天洗礼,无论灵性还是肉身全都经过了最为彻底的转化,故此也就有了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柳魏阳这位境界高深的老儒士大跌眼镜。
一个上午的学习就在老儒士无比严肃的诡异气氛中流逝,那种骤然肃穆的气息让一众儒童兢兢战战,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不规矩。
“好了,今天上午的课就到这里吧。”
老儒士起身,虽已年过古稀,但身姿依旧笔挺,无形中自有一股庄严气场,令人敬畏。
书童们全部从席子上站立,恭敬的向夫子行礼。
在抬脚迈过门槛时,柳魏阳有意无意的朝墨禹看了一眼,显然心有不甘,无法释怀刚刚的那一幕。但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大步离去。
待柳魏阳离开,书童们则郑重的将自己的课本物归原处,三五成群作鱼贯状的离开了课堂。
当偌大的课堂最后只剩下墨禹一个人时,他却突然席地一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细细的体会起内在的变化来。
刚才的自己虽然陷入了深层次领悟,但两世为人,还融合了另一个灵魂的墨禹直觉是何等敏锐。很快便发现自己的体内有些许不同,且从老儒士的神色中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错综复杂的经脉里,丝丝元气循环往复。
而在这缕细小但很精纯的元气丝线中,却夹杂着点点荧光,时隐时现。
这无疑让墨禹心头一震。
他心中好奇,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惊喜。
要知道他的元气乃受先天洗礼,虽不深厚却很精纯,基本已成定性,品质卓越。寻常的天地灵气根本难以融洽,会被刹那间分解,成为补品。
然而这些荧光却不同。
它们融汇其中,不但没有被元气所吞噬,反而还像元气磁石般,自主的吸纳周边的天地灵气入体。更为可贵的是无需墨禹亲自行功,光点便可将这些驳杂不纯的灵气淬炼,化为精纯元力融入气海。
墨禹呆了,彻底的被这些光点给震住了。
这TMD简直就是开挂了。
如此一来,即使墨禹天天什么都不做,元气也会自我壮大,虽然速度会慢些,但贵在恒久。想想别的书童一天只有三分之一或一点五的时间能够练拳行功,修养元气。而他却无时无刻不在修行,日复一日,优势自然就会凸显出来。
单凭这一点,墨禹就已经站立在了同龄人的最巅峰,将一些自诩资质横溢的天才完爆数条街。
墨禹睁开眼,直立起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态,但显然跟老儒士脱不了干系。也许是天地浩然正气的另一种形态。这谁又说的清,总之现在看来,是好大于坏,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墨禹不禁紧紧的握了握拳,深呼了一口浊气。
他要变强,强到可以打破这天地枷锁,这才不枉自己两世为人的奇迹。
一个亭子里,柳魏阳负手而立,望着墨禹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最终浮起一丝微笑,捋须自语道:“此子不凡,非池中之物。仁义礼智信皆已占全,想必是能承载我师门真传,发扬宏大……”
“嗯……不错,不错。”
柳魏阳连连赞叹,最后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一展,哈哈大笑起来。
墨禹刚一出圣域贤关,袁冲和阿五便飞也似的冲上前来,心有余悸。
“公子您没事吧?”
阿五看了一眼建筑群,继而又把声音压到最低,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道:“那柳先生找您说事儿了?”
袁冲则更为直接,推着墨禹和阿五便向山下走,对圣域贤关甚是惊惧。
下了半山腰,墨禹终于找着个机会,一举挣脱了二人魔掌,颇有些纳闷儿的道:“袁叔,小五哥,你们俩这是干嘛啊,弄的神经兮兮的。”
“哎呀,公子您是有所不知啊,我们不站远点,说话会被柳先生都给听去的。”
“什么?”这无疑让墨禹大吃一惊。
虽说习武之人六觉敏锐,但从课堂到圣域贤关的门口少说也有八九里的距离。
人的听觉能有这么远吗?
墨禹自然是有些不大相信。
“小五说的是真的。”袁冲看墨禹一脸不相信,赶快解释道:“柳先生能够有这种神能可不是靠着耳朵听的。”
“不是靠着耳朵?袁叔你说什么呢!”
“哎,怎么说呢!”阿五急的团团转,终于像是组织完了语言,声音依旧压的很低的道:“柳先生听我们说话是用的这里。”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心脏部位。
突然间,墨禹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惊色。
阿五也不等墨禹发问,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猜的不错,柳先生可能是一位真正的……”
“大儒!”
大儒一词宛若晴天霹雳,直震得墨禹头晕目眩。
“不可能!”
墨禹提高了声音。
“历代大儒皆是皇朝不可多得的宝贵财富,都是名动一方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屈居于我们这一座小小的韩枫城。”
“公子您有所不知。”
袁冲道:“像我乾元皇朝泱泱大国,国土岂止万万,而这其中又有多少隐士高人,恐怕连朝廷都无法算计。柳先生也许就是这隐士高人的其中之一。”
闻得此言,墨禹沉默了。
他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袁冲说的是对的。前世的华国交通便利,科技发达,政府管辖一切,拥有国土近千万,人口十数亿,就以这样的便利想要统计全国隐士高人,各大宗师都依旧不能够。更逞论这国土更广,交通与科技却落后千百倍的古时代。
所谓大儒,知天地之古今,晓阴阳之四时,通则天下,贵立其名,天不能死,地不能埋,世不能污,非大儒莫之能立。
他们惩恶扬善,学究天人,言行举止皆契合天道,有神鬼莫测之能。
而就是这样难以望及项背的大人物居然会是自己的教书先生。
这……
实在是让墨禹有种买彩票中大奖的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将这一切归功于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
难怪自己得到了那么大的好处,如此惊天人物,手段自然非凡。
墨禹自然联想到了身体内部的奇异变化,获得的好处不可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