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妈来干嘛?”肖东涵不经意的一句话把我吓得龇牙咧嘴。
“没事,来看看我。”我低着头,还是能看见坐在我前面的谭一真。满头蓬松的小卷显得她的肩膀更加单薄。我看着这个让我愧疚不堪的背影,心如刀绞。
“也是,你都两周没回家了。”肖东涵继续转着笔,心不在焉。
“欣然,明天下午你有空吗?”谭一真突然回头,吓的我起身往后闪了一下。这一下腿撞在桌子的下边缘,撞的我两条大腿生疼。
“怎么了?”我心虚的问,额头都快要冒汗了。
“我想去买衣服,你陪我去吧。”
“好。”
“我也去!”肖东涵好像突然给自己的憋闷找到了一个出口,眼睛里又开始闪烁出那么一点点光泽。
“我也去。”别蒙蒙回头说了一句,然后立刻把头转过去。坐在谭一真旁边的苏锦和董靓勤奋的背着四级单词,乐此不疲。根本不打算参与我们的散心活动。
午饭之后,别蒙蒙直接去教室背单词,要把明天下午逛街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回寝室的路上只剩下我们三个。肖东涵挽着我的手,这是一种不管多么迷离的时刻都可以保持的常态。谭一真走的茫然又快速,在两条路的交界,我和肖东涵眼看着她跟着一个提着生鲜的老大爷拐弯儿了。
肖东涵让我先不要叫她,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结果,谭一真跟着人家大爷走出去将近50米,愣是没回头。
“谭一真!”我和肖东涵一起大喊一声,谭一真怔了一会儿,终于回头看着我俩,蹲在地上放声大笑,一如既往的不羁。可当我和肖东涵走到她跟前的时候,我们发现,谭一真在哭。哭的伤心欲绝,无法停止。
我们俩蹲下,肖东涵不停的抚摸着谭一真骨骼线条鲜明的后背。我伸出手,又收了回来。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安慰她。我是打劫了她20岁的美好的犯人。我感觉自己把她的人生都给毁了。想着这些挖心的事实,眼泪慢慢涨满整个眼眶,渐渐的世界都灰了。
谭一真抬起头看着我们俩,眼神空洞,表情严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看着,突然大笑起来。鼻涕和泪水都喷薄而出。刚刚好伸着脸过去的肖东涵接了个正着,她收回抚摸谭一真的右手,翻着白眼擦了一把脸。
“怎么,你觉得跟着那个大爷有肉吃吗?”肖东涵指着那个手里提着生肉,渐行渐远的大爷问谭一真。
“靠!”从此,那个住在家属楼的大爷,被我们称为谭一真的主人。肖东涵时不时的叫谭一真“东健哥哥”。
下午的工程力学课刚一结束,肖东涵就要和我一起去找贾诚讨要说法。我听到这个简直要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我知道为什么了。我等下告诉你。”我小声在肖东涵耳边说,她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我看她的眼神,好像突然之间她什么都知道了。然后装模作样的让我陪她去学校对面的眼镜店买眼药水。
我们刚出了教学楼的大门,就看见了正在和不认识的人聊天的贾诚。这个旷课一整天的人,晃晃荡荡站在抽着烟的人群里,看上去有一种血脉喷张的颓废感。
“林欣然!”贾诚看见我,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那些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外校学生,起哄的笑起来。听见他的声音,我的脑袋开始沸腾一般的嗡嗡作响。
“你知道为什么了吗?”我掐了一把肖东涵的手。肖东涵眼神凛冽的放出去无数把刀。
“知道了。”肖东涵说的咬牙切齿,拉着我的手就向学校大门走。
“林欣然!”贾诚还是不停的叫我的名字。他身边的人哄笑不止。
终于,贾诚走到我和肖东涵面前,肖东涵突然仰起头,看着比苑嘉鑫还高一头的贾诚,斜着眼,咬着牙,放出一句狠话,“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怎么了?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贾诚邪魅的笑着,肖东涵怒发冲冠。
“我讨厌谁是我的自由!”不知道是不是肖东涵的气势太强,还是贾诚觉得没意思又没面子了,他扬扬手,没说什么,转身走了。我看着肖东涵踏平江东的架势,突然觉得她好像比上午的仓寒还要高大。
肖东涵抓着我的手,转身朝眼镜店奔去。
8
“其实上午是贾诚找我出去。”
“我知道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谭一真?”
“你喜欢贾诚吗?”
“不喜欢。本来没什么感觉,现在的话,想起来有点儿恶心。”
“那你就尽快让他死了这条心吧。毕竟折腾久了,对你和谭一真都不好。”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仓寒。”
“仓寒?”
“嗯,对。您好,我要一瓶大瓶的卫康护理液。”
“你是真的要买眼药水啊?”
“对啊!不然来眼镜店干嘛?”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你还是极其排斥仓寒吗?”
“不,嗯,不了。”
“那你接受仓寒吧。”
“但是我今天还看见他和钱秋实一起坐着不知道谁家的车来西区,也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
“那你问问他啊!他看见你了吗?”
“看见了,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怎么才能从贾诚那逃跑去上课呢。”
“你晚上的时候问问他。”
“好吧。”
“我要告诉谭一真贾诚的事吗?”
“哎,看情况吧。”
晚上的时候,肖东涵和苑嘉鑫去上自习,谭一真也被别蒙蒙拉着去自习室了。我的孤单背影模式又开启了。
我给仓寒发了一条短信,他居然没回。我气得差点儿关机。
快九点的时候,一阵疾步,接着是一记铁砂掌,肖东涵回来了。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和中午的谭一真差不多。
“我和苑嘉鑫分手了!”
“啥?”
“我俩分手了!”
“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去看演唱会!”
“你去看演唱会又不是去结婚!”
肖东涵没理我,伏在床上失声痛哭。挂在她床头的风铃叮当作响,那是苑嘉鑫送她的生日礼物。不知道此刻这清脆的声音是愤懑还是哭泣。听的人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失望又哀伤的肖东涵。我转头看看谭一真的床,感觉自己胸腔里的东西都涌上脖子了。
这一天是怎么了?好好的几个人,干嘛突然之间我们的快乐就荡然无存?
在我感觉自己什么力气都没有了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知道自己心里期待是仓寒的回复。我希望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一个人,有能量拯救我。能包裹着我的负面和自私。让我不这么害怕,不沉没在窒息的绝望里。
然而,并不是。天气预报说,明天又有一场春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