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和仓寒吃这餐饭大概吃了两个钟头。
我组织了一下,还是把我和吴关的事全盘告诉他了。当然还有周净风这个人物也顺带脚的在仓寒的世界里出场了。也许是我被这件事折磨够了,想发泄一下。或者,我只是想告诉他,只是一个单纯期待叙述的想法罢了。
整个故事完结后,我长叹一声。肩膀莫名的轻松感,让人既开心却又有些失去了什么箱底的老物件的茫然。
坐在对面的仓寒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除了眉骨,其他器官都平和淡然。听完后,仓寒没说什么。过了很久,他说,如果他是我,就把肖东涵的日记烧了。
我告诉他,日记是肖东涵自己烧的。仓寒瞪着眼睛,用眼白的尺寸表达了他对肖东涵的敬佩。
我们吃完饭从东区出来的时候,校门口已经没有“突突”了。我说可以走回去,我以为仓寒会很开心,但是他坚持要打出租送我回去。
“现在太冷了,改天你穿棉袄再陪我压马路吧。”然后他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态度,一直把我送到寝室门口,直至“男阿姨”用眼神将他的自信熄灭,他才说出一句“拜拜”。
我上楼的时候给仓寒发了一条短信,让他到寝室告诉我一下。他说,好。
这是个礼节,我告诫着自己。
上到四楼的时候,我猜寝室是没有人的。肖东涵一定非常安心的和苑嘉鑫上自习。她今天终于不用担心我,终于可以不用考虑我的感受去恣意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
我记得她说过,她真的想象过以后嫁给苑嘉鑫过相夫教子的生活。看着肖东涵那么认真的时候,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但我没说。我想,我在这方面的不看好,那应该也是走眼的。
这个时间段,谭一真和别蒙蒙应该在图书馆,但是心已经回到寝室了。距离她们回归以半小时计是可以的。董靓和苏锦是图书馆和教学楼的打更大爷最讨厌的那种,绝对的不熄灯不回寝室。
等我接近体能极限,哼哧哼哧的上到五楼的时候,我看见我们寝室的灯居然是亮着的!我还仔细数了一下门,就是我们寝!我有些惊喜,有些迫不及待。我加快脚步,准备迎接那一片光明。我想告诉她们,仓寒也知道我骗人的故事啦!
“我回来啦!”我一把推开门,欣喜的等待着欢迎的声音。然而映入眼帘的是肖东涵趴在床上嘤嘤哭泣。肖东涵抬头看见是我回来了,哭的更加凶猛了。我站在寝室的中央,手足无措,惊的一身冷汗。
“东涵,你怎么了?”我坐在床边很无力的抚摸着她骨骼结构明显的后背,眼睁睁的看着她把枕头套浸湿一片。
“你说100块钱是不是很贵啊?”肖东涵突然抬头看着我。两条鼻涕就快汇成一条。
“那看你拿100块钱干啥。买袋瓜子还是买头牛。”我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是太想笑,但是还要硬皱着眉。表情一定是扭曲又虚伪的。
“你滚吧!”肖东涵一巴掌扇在我大臂上,五指山红。
“到底怎么了?别猜闷儿了行不行啊?”我揉着自己的大臂噘着嘴,觉得自己很无辜。
“我想买一套神话专辑的周边。要200块钱,想让苑嘉鑫给我拿一半。我们就因为这个吵起来了。”说完这句话,肖东涵失落又失神。跟下实验课之后上发条的她判若两人。
不过算一算,我妈一个月才给我500块钱生活费。看苑嘉鑫平时出手的程度,应该还不及我。那样的话,100块好像又真的不算少。
可是如果吴关喜欢什么,100块钱又算什么呢?我第一次觉得钱在爱情里也是有存在感的。一直以来,在那些我爱你你却不爱我的故事里,我的价值观好像都已经被模糊化了。我从没认为钱比相爱更需要伤脑筋。
“可能,他和你理解这个东西的程度不一样吧。”我记得我刚去南方那个时候是《流星花园》最红的时候,有一次我和我弟为了去买一本F4的写真,被大雨淋个透。站定就是一滩水。可苑嘉鑫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可能吧。你说三观不同,在一起是不是会越来越辛苦?”肖东涵的泪水戛然而止,目光茫然,嘴微张。脸上的皮肤因为泪水的风干显得异常紧绷。
“东涵,明天咱们去洗个澡吧。”我闻着顺着她枕头套传来的一阵味道忍不住说了一句很没心没肺的话。
“你明天不回家吗?”肖东涵竟然奇迹般的没有骂我!
“你让我回我就回。”我因为她没骂我反而觉得自己亏欠她点儿什么。回答的竟是如此卑微。
“那咱们去洗个澡吧。”肖东涵的回答心不在焉,怅然若失。
这个晚上,整个寝室都安静的要命。肖东的涵情绪被熄灭的连一丝火苗都不存在。苏锦的梯子都非常懂事的没有发出吱吱呀呀的惨叫。我看到谭一真每次翻书的时候都要把耳机拿下来一次。我们都没想到,好像也不知道,肖东涵也会伤心,也会难过。蒙在被子里的她纤弱的犹如一片空气。
我准备好100块钱,放在肖东涵的桌子上,用她那只上锈的不锈钢杯子压好。
熄灯之后,我强迫自己睡着了。我期待着明天的到来。我祈祷着明天肖东涵的复原。
20
“呀!这是谁还我的钱吗?”大清早肖东涵就激动的挥舞着一张大额人民币大喊大叫,昨晚的悲恸早已经随着她刚刚夹着书,弓着背,奔进厕所之后的冲水声咚咚而去了。
“这是我还的。”我看着她淡然的说。
“你什么时候欠我钱?”肖东涵一脸捡了100块钱的表情。
“上辈子!”我起身夹着卷纸悻悻的走了。我坚信我们5个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理解肖东涵的恢复能力的。
或者,她是收到苑嘉鑫忏悔的短信了吧。我猜的。到了三食堂,她依旧神采飞扬。豆浆包子咀嚼出了山珍海味的即视感。
线性代数上课之前,苑嘉鑫在老师的脚尖之前进了教室。然后他缓慢的走到我面前,塞一个小信封给我,信封上面贴满了粉色的心形贴纸。信封赫然写着涵涵亲启。但是根据大家伙的眼神判断,不知情的人一定是以为苑嘉鑫劈腿转战追我了。
肖东涵接过信封,一脸的桀骜不驯,嘴角斜扬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好像昨晚哭成猫的是我不是她一样。
线代老师微笑着,低着头,打开讲义有条不紊的开始上课。像一位不愿泄露天机的圣人,洞穿了所有,默默的坚守。
肖东涵打开那个爱意满满的信封,里面是一张写满字的纸和100块钱。肖东涵阅读完字迹流露着稚气的信,泪流满面。
下课之后,肖东涵欢快的犹如一只兔子奔向苑嘉鑫。他们要去吃米线,我没去。我打包了一碗牛肉柿子米粉回寝室了。这碗米粉算是个庆祝吧,庆祝我的“喷壶”恢复了战斗力。
对着墙吃米粉的时候,我回想着肖东涵拿着100块钱的表情,很羡慕她这种可以单纯到一套专辑周边的幸福。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拥有这种发自肺腑的简单快乐。
下午的时候班长告诉我,我们学院也要开运动会了。我是我们班打牌儿的。这工作我从小学一年级一直绝缘到高中毕业,没想到上了大学可以一次打个够!我微笑点头答应,然后肖东涵一脸老谋深算的说,那天一定要漂漂亮亮的,梁珊珊一定是她们班打牌儿的,一定得比的她体无完肤。
我也猜到了,她们班一定会选梁珊珊。而且吴关一定会出现在我们学院的运动会上。到那个时候,我会再一次成为全场人的焦点。那些不明心态的眼神又会让我心脏有一阵阵抽搐的感觉。这就是一条走向麻木的必经之路。无论多么不能忍受,都要咬着牙过去。我等待着自己忘记去在意的那一天。
不过我想那一天应该不远了。不是因为我多么强大内心,而是因为我生活在一群大脑沟回犬牙交错的人身边。无所不能的肖东涵在我抽搐之前,让梁珊珊先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运动会开幕的那天早上,肖东涵一如往常的左胳膊夹着书右胳膊夹着纸,老干部一般的走去厕所的方向。我一直觉得肖东涵一定有一天会把书掉落在厕所长长的便池里,说不定还会沾染一些什么。但是她依旧坚持要带书去厕所。好像不看书地球没有引力一样。她还大放“拉文化屎”这种无稽的厥词。最后连谭一真都被她感染成了文化人。
那天穿戴完整的我坐在镜子前,仔细检查脸上还有没有爆开的皮。在我对着镜子里温婉美好的自己微笑的时候,寝室门发出一声巨响,险些把我从凳子上轰下去。那是不知肖东涵身体哪个部位撞击到门板发出的声音。
“拆门啊!”谭一真满头大波浪气势如虹。
“欣然!我的书掉厕所里啦!”我看见肖东涵一脸开心的讲述着这个我极其成功的预言,我仿佛看见中举之后的范进一样。
“当手纸啦?”谭一真新烫的满头大卷发总让我感觉住在寝室的不是她,而是她妈。
“没有!我刚刚拉完想冲水,我发现前面的也拉完了,我前面的前面也拉完了。我起身一看,下水口上面那个坑正蹲着的是梁珊珊!我就一直蹲着等前面两个人走了之后,艰难控制着冲水的速度和水流。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最后把三泡屎一起冲到梁珊珊脸底下稳稳停住。那一堆如小山一般啊!你知道这个难度多大吗?最后还因为精神高度集中把书给掉了。”
“东涵,你现在是不是闻三食堂都没有食欲啊?”别蒙蒙看着手舞足蹈的肖东涵表情分外凝重。
“那不可能,我知道我自己吃的是什么!”肖东涵把手一挥,一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样子。我看着她,想象着她描绘的情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同情梁珊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