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权有钱的就是任性,罗吉祥一边想着一边搂着蛐蛐儿罐子乐不滋儿的回家。
“哎!罗少爷!今天淘到宝了!”
罗吉祥一回头,玲珑堂毗邻的郭福记掌柜的郭满山笑呵呵的用扇子点指着罗吉祥怀里的蛐蛐儿罐子搭讪。
这个郭福记经营玉器瓷器铜器漆器,店面在这一条街上也算很大,他跟玲珑堂也不算有冲突,别看他也捎带着买各种材质的蛐蛐儿罐子,但那是捎带脚。
这个郭满山虽然是个生意人却天生一副斯文相,做生意的口碑还好,人有四十来岁,胖瘦适中,整齐的八字胡,下巴一个黑痣很是显眼,平时逢人笑眯眯透着热络,给人童叟无欺的印象。
“在您眼里就不是宝了!”罗吉祥是个贱皮子,跟谁也嬉皮笑脸,平时他不怎么到郭福记,那里面的东西太贵,别看他爹是教司坊的奉鸾,九品的芝麻官,在京城出门碰大腿,提也提不起来,就他爹能搜刮的那点儿油水还惯不成个败家子,他消费不起也不去看。
“罗少爷说笑,这也是正宗的景德镇官窑烧制,没几十两银子买不来的!罗少爷!我就说鼎少爷不小气!”郭满山呵呵笑着凑近罗吉祥:“刚才的那个是陆鼎少爷吧!最近老郭眼睛上火看东西模糊?”
“是啊!”罗吉祥腰板直了:“可不就是鼎少爷!你忘了,去年他还在你店里抽了一回呢!”
“别提了,那次没把我老郭吓死,哎!我不听说鼎少爷在法门寺抽过去了吗?怎么生龙活虎的跟换了个人似的!”郭满山手指挠着八字胡笑眯眯的看着罗吉祥:“怎么怎的就有些不对劲儿哈!”
“那不是抽过去!是抽过来了!”罗吉祥嘿嘿笑:“佛祖开眼啊!自打鼎少爷在法门寺抽了那一回,不但跟换了个人似的,而且,这毛病也一下子去了。”
郭满山满脸疑窦的看着陆鼎马车早已消失的街尽头出神。
“你说神气不?”罗吉祥心情好的不得了:“郭掌柜的!法门寺真有佛祖显灵,不信不成。”
哦哦!
“大哥?”陆鼎头皮炸了一下。
“快进去!大少爷来了两趟了,也等你一会儿了。”阮妈眉开眼笑的用大手帕前后左右拍打陆鼎身上,好像陆鼎刚从灰窝子里爬出来的一样。
陆鼎不知道阮妈何以这么高兴,大少爷驾临兰馨园很难得吗?
陆鼎看看陆虎,陆虎也一脸诧异。
陆鼎硬着头皮进了兰馨园,他以为自己躲着不去大宅就万事大吉了,没成想大少爷陆堂风来了,这可怎么应付?
“阮妈!我害怕!”陆鼎故技重施他不求陆虎反过头来跟阮妈磨叽。
“怕啥?大少爷斯文有礼,跟我们下人都不大声吆喝,也从后来没有以大欺小的欺负过你!”阮妈最喜欢陆鼎要她呵护的这个样子,她越发跟个老母鸡护小鸡一样的对待陆鼎:“兄弟们多亲近,将来才不会太疏离。”
阮妈不说陆鼎也明白了,这是给他提醒呢,人家那是嫡长子将来继承父业的,他是庶出,没有了陆炳将来要看大少爷脸色的,说难听点儿,要靠人家嫡长子赏口饭吃的!
领悟这个暗示以后,陆鼎心里别扭了,他一贯不是个喜欢低声下气的主儿!
陆鼎心里腹诽着臊眉耷眼的往花厅走,施施的搭讪他也爱答不理,素心和虎妞躲在游廊的紧西头看见陆鼎回来了,高兴的挥手帕。
路过窗户陆鼎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正背手看墙上的挂件,那样子玉树临风颇有风姿。
光看背影陆鼎就知道这位陆府大公子何等出色了。
听见陆鼎的脚步声,陆堂风回头,喔嗬!一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脸,脸上笑微微的淡然神采,透着温润如玉的儒雅也透着稳重淡定。
总之,一点儿都没有大家少爷的张扬!
“大哥!”陆鼎尽量叫的不那么生涩,但是还是难以做到自然亲切。
陆堂风微笑加大:“累不累?”
我瓷娃娃吗?溜达溜达就累?
陆鼎这几天积攒的优越感到了陆堂风这儿一下子疲软了,你想想一个长得又帅,学问又好,脾气性格又好的大哥往这儿一站,气不死你也比死你!
陆鼎不得不承认自己穿越而来第一次真正的羡慕嫉妒恨了,自己一下子被比下去了。
“不累!”陆鼎腹诽,你这样才累呢!
施施上茶,陆堂风把第一碗茶推到了陆鼎跟前,动作自然的好像习惯了照顾迁就陆鼎。
“听说你想外出游历!我来看看!出远门可不是闹着玩的!”陆堂风的微笑让陆鼎透不过气,这口气跟劝告陆鼎过家家一样,陆鼎真心受不了。
陆鼎把茶碗又推到陆堂风跟前:“兄弟不是玩笑,真是想出去转转!”
“随你吧!准备充分一些,路上不要难为着,父亲这几天忙,又惦记你,所以让我抽空来看看你。”陆堂风习惯了陆鼎对他的不咸不淡:“一路上会有人照应你的。”
“陆豹!”陆堂风冲门外一喊:“路引和勘合带来了吗?”
陆鼎懂这个,陆炳为儿子也会以权谋私,陆鼎才不管这个,想想这个白捡的大哥也不错,考虑周全。
“是!在这儿!”叫陆豹的随侍垂手进来把手里牛皮袋子放在桌子上。
山西腔!
陆鼎对这个山西腔口音太敏感了,他傻愣愣看着三十多岁瘦高个子的陆豹,心里压制不住的哆嗦。
“鼎少爷!”陆豹笑了一下法令纹抽动让他看起来很显老。
“陆豹!”重复这个名字,脑袋轰隆隆直响,陆堂风的随侍竟然是山西腔,我靠!我靠!冷静!冷静!
陆鼎失态了,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把眼前的陆豹口音跟记忆里的那个山西腔对比,但是陆鼎太紧张太意外,他竟然难以辨别,这两个强调。差不多,就是眼前陆豹的口气恭瑾,而那个记忆里的山西腔阴狠。
声音也可以伪装的啊!
“鼎少爷!还有什么吩咐?”陆豹刀条脸,看着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没有陆虎的虎虎生气,透着干练稳重,就像受陆堂风熏陶一样,家奴随主子。
“啊!不!很久没见你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好!”陆鼎跟陆堂风对桌而坐,陆豹把牛皮纸袋子就放在陆鼎眼前,距离陆鼎也就是两步,两步太近了,陆鼎紧张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想着陆豹要是出手,自己想跑有难度。
陆虎在门外,鞭长莫及啊!
“三弟好用心,陆豹今天刚回来,老母卧床病了一月,他也着实累坏了。”陆堂风呵呵笑,这在陆鼎看来陆堂风是给陆豹打圆场。
才回来?
从法门寺才回来吧!
“谢鼎少爷挂心!”陆豹一张嘴,那口山西腔就让陆鼎如坐针毡。
“陆虎!你收好这个,千万收好。”陆鼎知道这事本该陆安妥善安排,但是陆鼎就是要让陆虎近前来。
陆虎应着过来收了牛皮袋子,陆鼎竟然拉了他一下,陆虎愣了愣顺着陆鼎的拉扯站在了一旁。
陆鼎这会儿有安全感了。
陆豹躬身退了下去。
至于后来跟陆堂风闲扯什么,陆鼎光走神,常常答非所问,直到陆堂风要走,陆鼎才反应过来。
“鼎少爷!你怎么了?”陆虎从陆鼎拉扯他开始就发现陆鼎不对劲了。
陆鼎心里翻江倒海,要不要告诉陆虎山西腔和三爷的事,自己怎么解释穿越?
还有无凭无据,自己这有点空穴来风啊!
还有陆堂风是嫡长子,自己庶出又是癫痫患者根本威胁不到他,他干嘛杀自己?多一个人吃饭也吃不穷他?
“鼎少爷!你怎么了?”陆虎再次问,陆鼎还是站在兰馨园的门口冲着陆堂风早已消失的方向愣神。
陆鼎交握着拳头,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啊?”陆鼎觉得不能说,不能说,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没事,就是忽然感慨,大哥对我真好!”
早点离开这儿,找到安眉确定是不是毛毛雨就离开这儿,他爷爷的,这家贼难防太危险了。
陆鼎难以掩饰的魂不守舍,他把陆虎施施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卧房里来回走动。
游廊下,施施虎妞素心都扒着窗台从窗帘的飘动缝隙往里看,陆虎也不好意思跟着扎堆看,他在台阶下也走来走去。
陆安本意不想让陆鼎离京,但是陆炳都应允了他也说不得,他只盼着这是陆鼎一时的心血来潮,过几天没了兴致也就不了了之了,哪成想陆鼎不但认了真,而且一应事物都打听,搞得陆安只得张罗出门的必备之物。
阮妈也是不想陆鼎出远门,她正拉着陆安唠叨,本来大少爷来,陆安就表达了不想陆鼎出远门的意思,陆堂风也说陆鼎从未离家,这纯粹是玩笑之举,陆安就指望陆堂风能劝说陆鼎打消这个念头,没成想陆堂风也是哼哼哈哈的老好人,没三言两语就顺从了陆鼎。
阮妈叨唠也没用,陆安就是扎嘴的葫芦。
陆鼎开门开窗,招呼施施准备洗澡水。
施施溜溜着眼睛应着颤巍巍的准备去了。
素心反而不敢凑近,跟着施施去了,倒是虎妞在窗户外面说:“爷!你没事了?”
“我有什么事?”陆鼎笑着在窗台里面逗了一下虎妞,一抬眼皮,陆虎还在台阶下面,陆鼎就喊开了:“正好!陆虎问你事儿!”
陆虎进来,虎妞跟进来。
“陆虎!陆豹!谁起的这名字这么生猛!”陆鼎打算先从这个陆豹下手查,查多少算多少,要不然他心里郁闷死了。
“老爷!我们都是老爷收养的,只不过有早有晚,数我小但是数我跟老爷的早,所以老爷给我起名陆虎!陆豹比我晚来两年,后面还有个陆大龙,他跟着二少爷,还有一个你注意没一直跟在老爷左右的胖子,他是陆二郎,数他有学问,老爷说他是我们四个里面的秀才,我就管他叫狼秀才,至于拳脚,我们都是跟着老爷学的拳脚。”陆虎很耐心的说完,看着陆鼎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
“陆豹是哪儿人,口音,那个,口音跟你的不一样!”陆鼎坐下来,虎妞一旁打扇。
“陆豹是山西人,我是沧州人,陆大龙是钱塘人,陆二郎是本地人。就是陆豹的山西腔重,我们三个因为跟老爷早,老家口音基本没了。”陆虎探身:“我发现没对陆豹感兴趣。”
“是吗?没啊!”陆鼎断然矢口否认,这是本能,他根本不加考虑。
“大少爷也看出来了,临走还问我呢,如果出门得力的人手不够,把陆豹调过来!”
“不!”陆鼎一听脸色大变,急急出口,他加重的语气把陆虎吓一跳,不知道为什么陆鼎反应如此过激。
我的天啊!
这不是蓄谋吗?
想安插在我的身边?
陆鼎的头立马轰隆隆作响,他刚控制好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他劈手夺过虎妞的团扇呼呼扇了起来。
千万不能让陆豹过来,这还了得,不定哪天他就让我抽了。
“我还嫌人手多呢!”陆鼎稳定了下情绪:“陆虎!你转告大哥,他的心意我领了,咱这边的人都用不着!不能麻烦他!”
“我已经跟大少爷说过了,陆豹跟大少爷习惯了,大少爷身边也不能少了贴己的人。”陆虎看着惊魂不定的陆鼎一听他辞了陆豹缓慢松口气的样子试探着问:“鼎少爷!你是不是记得陆豹以前让你的不快?”
“啊?”这让陆鼎眨巴了一下眼睛,他反应快顺着陆虎说:“啊!就是觉得有点儿印记,仔细想吧还想不起具体的来,哎!陆虎!你给我说说陆豹!是不是我对这个陆豹做过什么?”
陆鼎很圆滑的套陆虎。
“我说了你可别不痛快!”陆虎似笑非笑。
“说!磨叽!”陆鼎心里先咯噔一下。
陆虎先给陆鼎倒了一杯茶,虎妞从陆鼎手里抽出团扇慢慢的给他扇着。
“那年安眉的爹被下诏狱,老爷下令封锁了消息不让您知道,也不知您在外面听谁说了,大闹一场,赶巧老爷进宫一天没回来,谁也拦不住,是陆豹赶到把您抱住不撒手,结果还您抽了,差点儿……”陆虎小心的察言观色,陆鼎倒是没抽的迹象,就是眉头越皱越紧,脸阴沉的吓人,陆虎赶紧说:“后来,陆豹在我们兰馨园外面跪了一夜,您不吐口他不起来,是大少爷劝了您半天才让他回去的,为这个陆豹很少来兰馨园,也不敢着您的面。”
陆鼎心说:看这一对主仆多会演戏!
“您还记得吗?陆豹脖子上的一道伤疤还是你给挠的呢!”陆虎看陆鼎捂头还以为他想起什么来了呢!
这个陆鼎倒没注意,不过陆鼎真为前任的打人技术汗颜,怎么就会这一招呢?
陆鼎转念一想,会不会因为这个陆豹记恨于自己啊!
但是他一个被陆炳收养的家将没人给他撑腰他哪里来的胆子!
但是陆堂风文质彬彬的真的不像是心存歹毒之人啊!你看他略微忧郁的眼神,根本不像狠辣之人!
不!人不可貌相,人的伪装是很可怕的!
“陆虎!船准备好了吗?”陆鼎忽然冒出一句。
“船有!吃穿用度还在准备中!”陆虎一听陆鼎的语气就知道陆安的打算泡汤了。
陆鼎转着眼睛也不知紧锣密鼓的想什么,陆虎说:“老爷请人看了三个吉日,最早的也在五天后!”
“就在五天后!陆虎!你快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