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晶石之水汇聚于恒裔手中的甲片上,恒裔一时间只觉手掌传来一片温凉,先前那股炙热灼烧之意顿时大减。
恒裔感到一阵舒适之意,心下也跟着大定,没想到,到得最后救了自己的,竟是这块怪异的晶石。
与此同时,那层遮蔽恒裔双目的血芒也渐趋于透明,缓缓散去——那血芒似乎是这甲片中尘封已久的血煞之气,经人触碰甲片之后才跟着释放而出,散去便也就散去了,倒也没什么危险之处。
恒裔双眼得以见明,连忙定睛朝向自己手掌看去。
只见一块赤色的片状物紧紧贴附在自己的掌面上,任凭四周晶石水流的涌动冲刷,丝毫不动,似乎和恒裔的手臂长在了一起!
那甲片之上隐隐闪现着繁复的纹络,如同怪物的鳞片一样,看起来分外可怖。
随着水流的洗濯,甲片的热力缓缓消散,其上那些纹络也如同墨迹入水般消失掉了,不过,代价则是这“月芒玉露晶”内部的水已被甲片蒸发得一干二净!
价值连城的宝物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损耗而尽,直看得恒裔心痛不已。
然而就算解除了危险,那块甲片仍旧如附骨之蛆连在恒裔手上,无论如何也甩脱不得。
恒裔一时也不敢妄动,只能静待事情发生转机。
果不其然,恒裔就知道那甲片绝不会那么安分——在蒸发掉那些水之后,不过一会儿,那甲片又生变化!
但见其竟如活物一般,慢慢顺着恒裔的手掌向前蠕动,来到手背的正中央,而后停住,紧接着,恒裔便觉一阵轻微的刺痛!
那甲片竟利用锋利的边缘割开了恒裔的手掌!
下一刻,甲片在恒裔惊异的目光中灵巧地钻入了他手掌内里!
这一幕吓得恒裔连忙甩手,想要将那诡异的甲片从肉里甩出去,然而却丝毫不起作用,甲片愈发深入,等到完全没入进去之后,甲片自动地开始整块弯曲起来。
恒裔清晰地感觉到,甲片的两端绕过了掌沿,穿入下方的掌心里!那甲片竟在恒裔的手掌内部整个弯了一圈,如一个环般完整包住了自己的手掌!
恒裔摊开自己的左手掌心,似乎是要透过皮肤看到里面那块甲片,却也只能看到那东西从皮下隐隐透出一些红色来。
恒裔耳边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似乎...是那甲片的两端紧紧咬合在一起了......
恒裔不由皱皱眉,心下只道——这下要想再拿出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恒裔握了握拳,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一如既往的灵活——那甲片只是包住了他的掌面及掌心,五指倒是没有受到拘束。
看那甲片似乎坚硬异常,这样潜藏在自己的手掌皮肉之下,也算是一层保护,似乎将这东西当作拳甲来用倒也不错。
只是,莫名其妙地,身体里钻入这么一个东西,多少让人有些不舒服,而且,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之前那甲片在自己的手掌里面那般剧烈活动,竟没受到多少阻碍,恒裔也没感到多大的痛楚。
仔细去感受,恒裔甚至能觉察到自己手部的细小经脉,也与甲片完美地融合在一处,紧紧连在一起,浑然一体。似乎那东西本来就长在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这般看来,似乎之前那股奇特的热力入侵到自己的手臂里,就是为了疏通自己身体内部的经脉和血肉了,这是在为那甲片的入驻做好准备吧。
由此看来,甲片一开始便是有目的性地钻入自己手掌里了。
所以自己这算是误打误撞地收服了?也不知城中的那位燕王大人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发疯?
管他呢!恒裔再三确认过自己的身体并无异状后,便也不多想,当下就要往水面上浮去,最要紧的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免得被人抓个现行!
至于手掌里的甲片,恒裔也没有要取出的意思,他总有一种感觉,那东西此刻只是沉睡在他身体里,终有一日会有大用之处!
就凭那燕王如此小心谨慎,恒裔也能推断出这甲片定为不凡之物!
恒裔刚浮出湖面,便见沐翎一脸关切地看过来——想来,先前下面动静那般之大,沐翎也有所察觉到。
恒裔只微笑道:“走吧,我们先回去。”却是对湖底的凶险只字未提。
沐翎表情略带困惑地点点头。
......
这之后的几天,恒裔的手掌跟往常相比,依旧没有什么异样。
久而久之,恒裔倒也不怎么在意自己的手了,管它有什么隐患,担心也是徒然。
沐翎也曾问过那天晚上恒裔究竟经历了什么,恒裔不想让她担心,只是简略地说了说,沐翎也大概是知道恒裔拿了燕王的一件宝物。
沐翎当时听完后,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也是,她盗了王家的花灯,而恒裔则是拿走了王家的宝物,算是“一丘之貉”了。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在这王城中住下已有月余,期间为以防那燕江找上门来,他们换了家地段更为偏僻的客栈。
而日常出行则一如既往只在那一块范围活动,直至现在,都没有将整个城完整转一圈。
不过在来这燕王城的时候,恒裔可是听闻沐翎是来这里见一位故人的,如今却迟迟不见她有所动静,而当每次恒裔问起她,沐翎也只是摇摇头,说不急。
这一日,少见地,恒裔二人来到燕王城的中心街区,这里是整座王城的核心,要比其他地方热闹得多。
恒裔二人平日里却是很少来这里,原因很简单,来这种繁华地带,撞上某个讨厌鬼的几率可是十分大,恒裔才不想再惹麻烦上身,而沐翎则更不想。
二人本想着稍作逗留便离开,却被一声怒骂声吸引了注意力——
“没那本事,也敢来丢人现眼!当王府这么好糊弄的么?滚!”
随着这道苍老却不失狠性的声音响起,一道人影被重重地摔出人群。
恒裔一听“王府”这二字,便明白又是那燕王府的人了,怎么最近自己总是能撞上那一家子。
恒裔看着沐翎满脸好奇,想要走近人群去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如今自己二人与那燕王算是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虽然对方不知自己的身份,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尽量少与他们接触为好。
这样想着,恒裔便欲要伸手拉住沐翎的手臂,以防她趁自己不注意跑了出去——经过这段时间的相触,恒裔算是知道这家伙是有多能给自己惹事。
然而不等恒裔的手触及沐翎,沐翎仿佛背后生眼般,偏转身形,灵巧地避过了恒裔伸来的手,而后径直跑向人群的方向,甚至还回头狡黠地瞄了恒裔一眼!那得意的小模样,直引得恒裔内心一阵恼火。
恒裔也是无奈,只好轻叹口气,跟了上去。
二人仗着孩童的身形优势,从缝隙中分开人群,直接来到最前方,看向场中。
却见一名灰袍老者翘着大腿坐在案前,两边各有一名体型魁梧的男子站在一旁。
那老者虽满脸褶皱,样貌显得颇为衰老,却没有半分像老人的样子——但见其一手挖着耳朵,一手则用乌黑的手指敲击着面前的桌子,还轻晃着高高翘起的腿。
面相也是透着股邪异狡诈,没有半分正经的样子。
而且,刚刚那声喝骂也是他发出,估计也是他命令将那人丢出去的。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从燕王府走出来的人没一个像好人,之前的燕江也是如此,不过也是了,那贵为城主的燕王在这里名声都不怎么样,更别说他们了。
恒裔看到那三人的一旁,竖着一面巨幡,上书:“重赏求医”。
听着周围人群的议论声,恒裔大概是明白了,这王府的主子似乎今早蛊毒病发,这次病发得突然,且症状古怪,府上医师皆是束手无策,万般无奈之际,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派人
来这坊市中求医。
而被派来的人正是眼前这名老者——王府的一名蛊医。
对于莫名其妙被派出来,老者心里一阵不爽,轻蔑的目光扫过人群,心里冷哼道:“王爷那病连我们都治不好,这些人又有什么用,这些家伙不过是冲着重赏来的,哪里有什么真才实学!”
老者本就有些不耐烦,恰好刚刚那人没什么“真才实学”,于是直接被他丢出去了。
看着老者都懒得看人的模样,恒裔心里不由有些不忿:“就这样子,也叫‘求医’?这像是求的姿态么?”
果然,经过刚刚那事,再无人敢出头,生怕触了这老者的霉头。
老者也乐得悠闲,正好省得他再甄别对方的医蛊之术,眼见没人出声,便一边站起了身,一边朝两旁的护卫摆摆手,看这意思便是要打道回府了。
众人见这架势,明白没什么好看的了,也不再围观,便要纷纷散去,这时,便听一道清亮的稚嫩声音响起:
“老先生,我倒可以一试。”
已经转过身去的老者闻言眉头一皱,也没回头,光听这声音,他就知道只怕是个乳臭未干的孩童,也不知从哪跑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
老者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面上现出一抹暴戾之色,不仅脚步没停,反是衣袖一挥,一缕黑烟涌出,袭向那声音的源头!
“小孩儿,边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