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心生情意绵绵之时,一声咳嗽声在两人耳边响起,把两人吓了一跳,齐齐转首一瞧,却是卯翁柳阴沉着脸,道:“等杀了这老贼,你们再互诉衷肠不迟。”两人面色一红,忙忙分开了手。
远处突又传来一声低喝,听其声,似乎是个女子。虫夫人面色大变,惊道:“是阿草。”忙忙朝发声之处掠去,众人哪能让她孤身犯险,也赶忙追了下去。
追到声音发起之处,却见阿草冷森着脸,站立不动,脚下躺着一人,正是洪通海,原来两人白日里早就逃下了山,奔到一半,瞧见翁家人追来,便藏身草中,待翁家人走过,他们又循着原路折返了回来,钻入密林之中,是以虫夫人竟然寻他们不着。
到了夜里,听得山寨里惨呼连连,以为是刘老爷子正在恶战不休,便又往寨子赶来,阿草虽说想利用刘老爷子,但终究还是苗家中人,此时听得惨呼声,知道刘老爷子正在大开杀戒,屠杀同族之人,又心有不忍,眼见洪通海乃刘老爷子身前大将,又可说是一条臂膀,当下心生恶念,你杀我族人,我毁你臂膀。
洪通海心急刘老爷子安危,只顾在前边赶路,后心空门大开,阿草趁其不备,对其下了毒手,洪通海猝不及防之下,自然就着了道了,哼都没哼就翻滚在地,可惜一代武学宗师,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一女子手下。
众人奔到阿草近前,阿草眼见卯家人来,不愿与她们相见,转身就想走,不料脚下一绊,身子立马摔倒地上,定眼一瞧,却是脚踝背洪通海一手抓住,只见洪通海翻身而起,一掌就向阿草头首击下。
洪通海本为武学大师,在危急关头,总能心生感应,虽已是避不过,但瞬时之间,运起丹田之气护住心脉,硬抗了阿草的毒功,重伤在所难免,但一时之间,也不至死,便倒在地上装死,只盼寻了机会,将阿草劈死。此时机不可待,当下一击成功。
眼瞧阿草就要命毙洪通海掌下,一条人影迅快无比的掠来,扑到阿草头上,也在这时,洪通海凝集全身之力的最后一击,也打在来人身上,打完这一掌,洪通海也是油灯枯竭,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洪通海死前反击,这一击耗尽他平生力气,力道极其刚猛,那人硬捱一掌,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将出来,喷了阿草个满头满脸。
众人赶到,扶起那人,一瞧正是卯翁柳,此时也是气若柔丝,七窍之中,皆渗出丝丝血迹。原来方才阿草之声刚起,他就比虫夫人反应还快,心急阿草安危,是两步并作一步赶来,眼见阿草就要遇难,顾不得许多,飞身上前相护,硬抗了洪通海的致命一击。
阿草瞧是自家阿公,瞧其样子,也是活不长久了。她坐在地上,咬紧牙关,面容惨白,愣神半响,突地扑地大哭起来。
虫夫人也是一脸惶急,将卯翁柳紧紧抱在怀中,不停低声呼唤着卯翁柳的小名,他们两口子相斗了大半辈子,旁人瞧来,定是恨意甚深,哪知他们二人,吵吵闹闹,但心中,还是彼此挂念着对方的。
卯翁柳又是一阵咳嗽,吐出几口鲜血,面色反而平静下来,拼命抬起右手,朝阿草微微的招了招,阿侬行将过去将阿草搀起,阿草却如同无魂之人,面上泪迹班然,却面无表情任由阿侬将她带到阿爷身前。
虫夫人柔声道:“老头子,有什么话等养好身子骨了再说好不好?”
卯翁柳轻微摇头,他知道自己已是命不长久,盯着阿草惨然一笑,拼力道:“啊...草...,阿公对对...对不...起你,阿公好...好恨当年的所...所为啊!”阿草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中泪水滑落更多。
卯翁柳定了定神,稍微强压了一口伤气,精气神瞧来竟然有些好转,继续道:“阿公不奢望你能原谅,但阿公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据实回答。”也不待阿草是否应承,已是自顾道:“阿公问你,卯家寨金蚕蛊害人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是怎么炼成金蚕蛊的,又是怎么害人的?希望你能和阿公老老实实的说清楚!”此话一出,虫夫人和阿侬都是面色大变,忙抬眼望向阿草。
阿草面无表情,只是重重的点点头,但就是不出声,卯翁柳也不答话,静静瞧着她。过了片刻,阿草突地哭出声来,边哭边断断续续道:“我...恨卯家,我很翁家,所以...我想方设法的想让两家...互相残杀,以平...平我心头之恨!所以,所以我就秘密炼制金蚕蛊,因为世人都知道,金蚕蛊...金蚕蛊只是卯家能制,若我炼制...炼制得出来,拿去害人,定无人怀...怀疑道我身上。”
卯翁柳淡然一笑道:“那翁家寨外的石屋,就是你秘密炼制金蚕的窝点吧?暗中掌控翁家,命人从石壁中凿出一间石室来,想来不难。”
阿草稍微有些吃惊,止住哭道:“阿公,你知道?”卯翁柳苦笑不应,算是默答了。
事已至此,阿草眼见阿公舍身救己,什么恨啊仇的,已是过往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何况她心底也说不清,对卯家亲人,到底是恨是爱?当下深思一番,又道:“你们都道金蚕蛊难练,其实不然,金蚕虫喜好人体,若是拿活人身体作为虫房,成熟很快,这也是我在无意间发现的。”此言一出,虫夫人和阿侬都惊呼一声,卯翁柳却面色平静,似乎早知一般。
阿草道:“于是我就专拿活人养蛊,其中有翁家的,也有卯家的,这些你们都知道了。我将金蚕放于人身,若是无人发现,倒也罢了,若是有人发现,自然疑到卯家身上,这也算一箭双雕之策。到时候卯翁两家相斗,死人越多越好!”说到这里,她神情稍微有些苦楚。
卯翁柳苦笑道:“翁家到也罢了,我先成了替罪羔羊。”说着望向虫夫人一眼,虫夫人面色微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阿侬疑道:“翁家的也就罢了,你从不回卯家,怎么也能拿卯家的养虫?”
阿草反问道:“卯家人难道就不下山赶集了?”阿侬不应,本来心底处一直想念着这个大姐,但此时却怎么也爱她不起来,视她如同陌人。
虫夫人道:“阿草,那阿婆问你,卯家山下那些装神弄鬼的玩意,也是你搞出来的吧?”
阿草点点头,道:“翁家有半页养蛊残经,我制服那翁家老鬼后拿到了手,里边记载着如何炼制鬼虫之法,我到现在一直想不明白,这鬼虫极其厉害,而且炼法并不算难,为何那翁家老鬼却从来不用?”
卯翁柳咳嗽一阵,道:“我来替你回答吧,这鬼虫,并不是出自翁家,而是来自我们卯家,当然也是失传已久了,想不到竟在翁老鬼这里出现残页,唉,也算必有此一劫吧。虽然炼法简单,但必须是熟知虫蛊炼制之法的人才能修炼,否则一旦鬼虫出蛊,你空有炼制之法,却无驾驭之功,还不是成了鬼虫的口中之物,炼来何用?那翁老鬼心思精明,不会不想到这一点。”
阿草哦的一声,轻声道:“原来如此!翁老鬼虽擅长毒蛊,虫蛊却是一窍不通,难怪他不敢炼蛊。我炼成鬼虫后,就命人将其放置于卯家山下,当时设想,只要鬼虫出蛊,卯家寨绝无幸理。只是出了纰漏,那虫蛊不能在白日出现,将我计划打乱,但想想,夜间出来也是好的,能害一人是一人,也就任由它们了。”
阿侬骂道:“你好狠心,难道寨中个个都是你的仇人,非要使出这种伤天害理的毒事?”她和凌云霄见识过这种无魂之虫的厉害,若不是有鬼仔帮忙,两人只怕已是魂归黄泉,如今想来,仍是不寒而栗。
众人默然,都道此女心肠狠毒,若不是幽谷事发,还不知道她要害多少条人命才会罢休。阿草惨然道:“我知道大家都恨我,若是放在一日之前,我也不在乎,只要卯翁两家死光死绝我才见好。只是今夜......”眼望卯翁柳不语。
卯翁柳勉力道:“阿草,回头吧,别再越陷越深了。”
暗色之中,远处树上,也传来一声幽幽叹息,一人接道:“我都道我够狠毒的了,想不到,你这女娃娃比我还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