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虫夫人一露面,阿草心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都有,她是恨卯翁两家,恨之入骨,但对阿婆,她却恨不起来,更多的是,想扑入阿婆怀里,好好的哭上一场,将二十年来所受的委屈好好的与阿婆倾诉一番,可现在她不能,她的计划还没实现,她不愿也不敢和阿婆相认。她见虫夫人朝她望来,忙忙低下头,不敢与虫夫人相望,死死咬着下唇,都要咬出血来了。
虫夫人目光一转,转到阿草身上,也是略感惊诧,她记得刘老爷子明明掳了阿侬,怎么这妇人却不是阿侬,五官模样甚是熟悉,可一时之间又是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也难怪她认不出阿草,阿草自十余岁时就被接到翁家,如今已过了二十年,每日每夜心中皆被仇恨所罩,身上怨气极大,相貌早不是当初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了,何况虫夫人先入为主,一见她不是阿侬,注意力早放在刘老爷子身上,对她也不再多瞧上一眼,自然认她不出。
虫夫人冷道:“刘老爷子,你出尔反尔之事,咱就不多提了,现在问你一句,上次你掳来的小姑娘,现在到底在哪?”
刘老爷子淡淡一笑,道:“我早把她放了。”
“放了?”虫夫人将信将疑,正要出声详询,一声大吼如同晴天霹雳,把众人吓了一跳,只见凌云霄双目血红,大步流星般的奔来,边跑边骂道:“你这老匹夫,把阿侬还来!”奔到阳有仪身旁时,阳有仪见刘老爷子手上尚有人质,投鼠忌器,赶忙一把拉住凌云霄,凌云霄使力挣扎,却哪里挣得开?只得在原地跺脚开骂,将刘家祖上十八辈几乎都骂了个遍。
刘老爷子眼神冷凛,其中闪过一丝杀气,但旋之又恢复常态,双手交叉隐于袖中,双目望天,竟是来个不应不答。
虫夫人道:“刘老爷,回头吧,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幽谷,你何必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地方累了自家性命?何况你现今已是身家万贯,家境富足,还不满足?”
刘老太爷嘿嘿笑道:“你说没有,我就信了?况且有谁嫌钱多的道理?”
虫夫人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仔细想想,就算真的存在幽谷,依你现在的力量,是不是略显单薄了些?你能有把握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刘老爷子摇头道:“没把握,不过既然已经找到这地方,就算自不量力,老夫也想试上一试。”试字才一落口,他身形已是一动,扑入那些弯弓搭箭的人群之中,他身法迅捷无比,那些人本离他尚有十丈之距,想不到才觉眼前一花,他已来到面前,待觉不妙想要攻击,已是来不及了。
他扑入人群中双手或劈或削,凡近身者无不被他击倒在地,离他远的怕误伤自己人,嘴中虽吆喝连连,但却不敢轻率放箭。刘老爷深知此点,都是贴近人多之处,从不单独露出身形来,他也知道对方人多,所以下手绝不留情,每次出手都是狠辣异常,掌下不留活口。
这下变故生得突兀,众人万料不到这老家伙竟敢先行动手,待大伙醒神过来,他已是劈杀多人了。众人齐齐怒喝一声,展开身法朝他奔去。
哨声在林子深处此起彼伏,那些苗人知道聚集在一块对己不利,开始分散开来,刘老爷子哪容他们如此,专追着人多的地处去,苗人人多,一时间想分散开来,也是不易。刘老爷子在人群中转来窜去,身法快得惊人,每转到一处,就不停有人惨呼着倒下。
众人已是扑到林子中,刘老爷子知道这群人个个身手不凡,都是颇具功力之辈,不愿和他们多做纠缠,众人追到哪里,他身形一转,就立马闪至另一边去,他身法快如鬼魅,众人之中,就阴无极轻身身法最强,但与之相比,还是差上一筹,只能是跟着他的背影到处打转,想要堵截住他,又是不能。众人是又气又恨,可又无可奈何,只能一味狂追。
乙二追得正急间,眼珠一转,瞧到刘亭一脸关切,正躲在一株大树之后偷瞧,心中已是有了计较,脚步一错,已是变了方向,奔到刘亭所在,右手一扣,已是捏住刘亭脖颈,刘亭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面色痛苦,喉中发出咯咯声,可见呼吸已是困难之极。
乙二一制住刘亭,当即冲着刘老爷子高声喊道:“老匹夫,你且往这边瞧来,若再不住手,我就把你儿子给杀了。”众人见状,遂停步不追,凌云霄虽心有不忍,但也知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行之计了。
刘老爷子冷笑一声,答道:“老夫从不受人胁迫,你要杀他尽管动手,一会老夫将你杀了替他报仇就是。”脚步不停,仍是追杀那些苗民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出声不得,原本以为他定会为了儿子性命,就此罢手,想不到他竟然绝情至此,连自家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乙二与刘亭本就无仇无怨,只不过是想拿他威慑刘老爷子而已,此时见那老家伙竟然对自己亲身儿子不理不睬,将其计划全盘打乱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说真要下手杀掉刘亭,哪里能下得了手?虽然还是制住刘亭,可如今却是骑虎难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乙二愣住片刻,面色一阵青白,咬牙恨声道:“算你狠!”松开了制住刘亭的手,刘亭顿时弯下腰去双手抚颈不停大咳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站起身来满怀歉意的朝乙二苦笑连连,乙二也不瞧他,转身便走。
追追逃逃中,阳有仪风乐和阴无极三人寻了个机会,呈三角之势堵住了刘老爷子,不料他身法甚是诡异,竟从阳有仪和阴无极两人中间空隙穿了过去,阳有仪白忙中怒喝一声,伸手一抓,嘶的一声撕下他一片衣襟来,只听刘老爷子冷笑一声,早又行得远了,几人再瞧时,已见他在远处又追上几名苗民,伸手连拍,又将那些人天灵盖全拍碎了。
林子中哨声一变,不再尖昂嘹亮,而是低沉缓慢,似有似无,渐渐越来越急,刺耳得很。刘老爷子一听到这声哨音,眉头微皱,这声音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了,那夜在山道遇伏,那伙苗人吹的哨音也是这种音调。
此音一起,虫夫人忙道:“别追了,赶快撤出林子外。”西北远远处那老者现出身形来,朝他们挥挥手,示意大伙赶快往他那处逃。众人见虫夫人面色凝重,知道必有要紧事发生,不用相询,早跟在虫夫人身后就跑。
阿草侧耳听了一会,低声对洪通海道:“站着别动,千万别动!”言毕围着洪通海身前两丈处打起转来,双手连挥,一股青雾从其双袖中涌出,洒落在地上草叶中,青雾所触之处,绿草青叶纷纷枯萎变黄,继而就似烧焦一般,缩成黑黑一团。阿草划了个圈,将自身和洪通海以及那人质围在其中,洪通海虽不明所以,但也不声不响。阿草额角微微冒汗,神情紧张,双眼紧盯着林中深处,嘴中低声念念有词,也不知她说些什么?
林中人众转眼跑得一干二净,虽然刘老太爷紧追不舍,又是杀了不少人,但追到林里深处,却不再见到半条人影,这些人众似乎忽然间都凭空消失了。
刘老爷子停下步子,竖耳细心凝听,那哨音却忽左忽右,忽远忽近,根本分不清方位所在,想要将其制服,恐怕不能,想要抽身而退,方才只顾着追杀人众,此时往后一瞧,到处都是树草婆娑,光线暗淡,早分不清东南西北,来时的路,已是记不起了。
正犹豫间,突觉头顶有着动静,一股腥风自头顶上方袭来,赶紧往上一瞧,只见一只三丈青蟒,身子盘没在树中,张着大口,朝他自上而下俯冲而来,那尖牙利嘴吐着信舌,离他已不足半尺之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