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清晨,山洞中。
日前的那股急躁紧张的气氛已随清风消散无踪,取而代之是一种轻快喜悦的氛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婴儿的降生。
洞前的空地上支起一块规整的青石案,案上各式祭品一应俱全,野味野果亦十分丰盛。两只红烛分立案端,红烛之间放着的一个焰火荡漾,拨弄人心。但案上最引人注意却是两只红烛之间的一个襁褓,其中一个婴孩安详静卧,似已入眠。
头顶上的太阳刚移至正上方,表示正午已至,也预示着祭礼即将开始。
洞中众人一字列开,龙伯身着祭服立在众人前面。他年龄辈分为最高,对于这支残族的渊源也最为了解,自然是这经久难得一次祭祀的主持者。龙言及龙伯的三个儿子站在龙伯身后,面色中流露出鲜有的憧憬与不安的矛盾神情,因为父亲将要在这次祭祀上告诉他们自己家族的历史,他们这些人的身世来历。这些对于他们三个都是许久未解的谜。
三兄弟只是记得小时候他们是住在一个热闹的街市上,周围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大的玩伴,他们也曾像那些玩伴一样的无忧无虑的嬉闹。或许那些就是他们记忆中所遗忘的童年,他们都是一个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而已。但他们和别人还是有区别的,那是父亲从未告诉他们的一个秘密。
命运却像翱翔于天际的猎鹰一样,时刻用它那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它的猎物。虽然有着远隔天际的虚假的安全感,但下一刻,它已掠至你的身边。
那一天最终还是来了,就像秘密总有现世的一天。那年有一个叫做秦林的人像是入魔般到处破坏,残杀生灵,整个云陆为之震动。父亲闻讯外出查看,不久之后却匆匆而归携全家一路向南方的崇山峻岭奔去。从此自己诀别于人世,终日隐匿于深山野林之中,与毒蛇猛兽作伴......
当石案上香烛的影子愈来愈小直到最后消失于无形时,也表示祭祀已到。案前入定已久的龙伯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痴痴地凝视着案上那个熟睡的婴孩,眼神中流露出罕见的情绪,似期盼,似希冀,亦或是一个相隔久远未竟的梦。
只见龙伯双手一扬,舒展起他身上宽大的祭服,环身而过相合于顶,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揖,然后俯首相拜。身后众人见状也纷纷行礼。
“先祖龙神在上,后世不肖子孙龙伯拜上。今后世子孙龙言得一子,天资奇异,龙元雄浑厚重,皆于他人不同。其天赋异禀甚于其父龙言,为我族数百年来之仅见。若修炼得益,有朝一日必能蜕变龙形,重返我神州故里,寻我族根,完成先祖回族之梦。但据我卜相而观,此子一生命数多变,灾劫重重怕难将大任。故今日在此设立此坛敬告先祖,将先祖之遗物辰玉赠与此子,望得先祖庇佑助其渡尽劫波,成大道,返故族。”
再叩首。
龙伯缓缓转过身来,整理好祭服,脸上现出一副肃穆的表情。他从怀中取出一方精致的木盒,打开,一块如枣大淡黄色的圆润玉石静静地躺在盒中,一个小小的辰字浮现在玉石之中,这便是龙伯言中所说的辰玉。细细一看,淡黄色的通透玉体并非是完全透明的,其间若有若无闪烁着的微光好似深邃夜空中闪耀的星辰,古朴而大方。辰玉辰玉,虽历尽沧桑,却不染一丝铅华。
龙伯取出辰玉,将银白色的丝线郑重地系在那婴孩粉嫩的脖颈上,凝视良久。对于一个备受苦难的残族来说,希望是最珍贵的,而现在希望就在眼前,仿佛触手可及。对于自己,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希望,定要让他开花结果。
龙伯坚定的转过身来,该来的总会来的。面对着龙言及自己的儿子几人,释然道“是时候让你们了解一下我族的历史了。”
“谈及我族和先祖,我要先给你们讲一下族史。这天下虽大但为人所知却也只有三处地域,我们现今所处的地域便是云陆的地界,云陆是这三处之中最为辽阔的,分为东西南北四界。其二便是和云陆接壤的异域,异域的存在实乃天地间的一大异数,因为两大神山的庇佑,其中灵宝众多。这两处虽然各有优势,却不如我们故园之十一。”
龙伯言此,眼中亦难掩向往之情。
大山闻言心里顿生疑惑,急忙问道:“爹,难道我们不是云陆之人吗?”
“嗯,我们自然不是。”龙伯缓缓转过身来,目光遥望着漫漫群山。苦笑了一声道:“这里若是我们的家乡我们何必要隐身于这人迹荒芜之地。”
微微看了一眼几人疑惑的表情,龙伯负手而立一股豪气自然而生,接着往下说道:”我们的故乡乃是三陆之首,万物之灵的秘境神州。而我龙渊之地,神龙一族亦是神州大地几大顶尖的势力之一。”
大山啐了一口道:“爹,我可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神龙一族的血脉传承,除了体内的龙元我们和云陆之人又有何不同呢?况且若我们是龙族之人为何会孤零零的躲在云陆的深山之中,无人来寻呢?”
面对着诸子的疑惑与不解,龙伯心中亦是无限感伤,说自己是龙族之人又有几人会相信呢,恐怕本族之人完全不知道在云陆某处还有自己的族人吧。
龙伯苦笑,先祖龙神是何等英雄传奇般的人中翘楚,若要知道自己的后代都不为本族人所知,遗落他乡又该会作何感想。
“无人所知也难怪他人,我们三陆近百年间交往越来越少,神州作为天地之秘境更不为外人所知,神州之地恐怕早已被外人遗忘了。”
“那我们为什么不自己回去呢,这样躲藏在云陆也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会被云陆之人发现的。”龙言问道。
“哼,若是我们现在仍是纯净的龙族血脉,可以动用龙元幻化龙形,那些贪得无厌的云陆之人又有何惧!当年龙神才智艳绝天下,却为了三陆的安全与稳定决战异域域王。虽然得胜并诛杀了域王,却也耗尽了毕生修为,武脉也因此受重创而无法返回龙渊城,终了是客死异乡,一世英名埋没他乡。先祖龙神因武脉受创,又是与云陆之人结合生下后人,因此使得我们后人虽传承先祖龙元在修炼一途上的条件得天独厚,却无法发挥其应有的力量,甚是惋惜呀。”
“爹,先祖的事你以后再和我们说吧,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们怎样做才能重返神州故土了,我们一直在此躲藏也不是办法呀。”龙家二弟问道。
“你也真是笨的可以,若是你爹我知道返回之法,我们几个还会呆在云陆吗?不过事情还是有所转机的,我虽然不知道云陆至神州的路径,但云陆有人知道。数百年前和神州有紧密联系的人倒有几个,只是不知这几位云陆顶尖的人物是否尚在人世。”
“虽然暂时不知道怎么返回故乡,但我们几人也没必要躲在这深山之中吧,虽然我们与云陆之人素无往来,但他们也不至于加害我们吧,况且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我们何必要躲在这毫无趣味的地方。”
龙伯慨叹一声,说道:“少年人江湖经验就是少了些,这云陆之人岂都是泛泛之辈,当年秦林的事四大宗派一直在暗中调查,其中秦林和我们曲折晦暗的关系自然会被他们所关注,若是不与世隔绝我们迟早也不得幸免。再说异域只从域王死后王位便由王宫大太子继承,域王宫的势力远超我们所知,对于我们这些不共戴天的仇敌他难道会坐视不理吗?现如今紧要之事便是加深自己的修为来抵御将来不测的风险。”
众人默然示意,龙伯转身望了一眼三个儿子,说道:“你们三人先天血脉不纯,虽有龙元相助却不能很好地利用其中元力,自保尚可进步却不足,遇到高手定会吃大亏的。你们日后定要更加勤加练功,以勤补拙。
至于龙言你血脉最纯,天赋上佳也是天下少见的修炼奇才,但你的性子太过恬淡,不愿争强好胜。修炼虽勤却没有最大化的进步,日后亦要注意。”
龙言俯首相应,龙伯缓缓走向石案,抱起襁褓中的婴儿,喃喃自语道,现在辰儿却超越了他的父亲,其血脉之精纯竟有几分与先祖龙神相似,日后我一定要对他言传身教,重现昔日先祖之风采。
众人迷醉在这似喜还悲氛围之中,完全不觉时间的流逝,亦不觉隐藏在这万里晴空下的惊涛骇浪,即将袭来,浪涛之下定不会有所幸免。
最先察觉出危险气息的是龙伯,他们所居住的山洞四界早已被龙伯早年间设立阵法所笼罩,龙族特有的元力飘散在空中,薄若轻纱,细若游丝,无影无踪。却可以将阵中一切微小的波动传至掌阵者的意识中。多年的平静使得龙伯对于这样剧烈的波动反应巨大,脑海中前面的四点已经慢慢靠近众人了,而在不远处的山峰上四个比前者毫不逊色的人似乎正在驻足观望着。
龙伯的脸色慢慢变得铁青,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人的实力,只怕只有龙言和自己有一战之力,其他人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更可怕的是对方居然足足有八位如此顶尖的高手,此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哈哈哈!”
龙伯不顾家人异样的眼光,仰天大笑起来。这些事情他自己虽然早已预料到,但未曾想到竟会来的如此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龙伯心中,有一丝希望刚刚是那么的近,触手可及,却在片刻之后化为泡影。再看这祭礼,龙伯心中叹道,真是不知道为谁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