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到渭高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李玥明到幼儿园去接女儿。幼儿园的老师一直夸她是个好孩子,麦香说:“妈妈工作忙,爸爸不在家,我得支持她才行。”李玥明拉着女儿的小手,心里很是安慰。
实在不想做饭,母女俩就在附近的一家秦镇米皮店吃了碗米皮。
回到家,李玥明安排女儿写作业。一天没在,办公室里不知还有什么事情。进了办公室,她刚将桌子上的报纸整理好,基薛安民就进了来。他顺手关上门,赶紧替李玥明往杯子里倒茶,递到她面前:“任务完成了吧?”
李玥明抿嘴笑笑:“你这殷勤劲还真让我难以接受。人常说,爱情的力量可真够大的了。你是不是一天都在等我的消息?”
薛安民不好意思地说:“想必你也是性情中人,应该理解的。”
李玥明拿起桌上的报纸翻。薛安民有些着急地,站在她面前:“别卖关子了,情况究竟怎么样?”
李玥明说:“事情解决了,可是你拿什么谢我呢?”
“这有什么难的,给你这个总可以了吧?”他说着,变戏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盒子,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手机,五千元的三星牌的。这可是只有处级领导才能享受的。”
李玥明将手机推到他面前:“我是开玩笑的,那能当真。再说了,替领导办事是我这个办公室主任份内的事情,我怎么好意思要报酬呢?”
知道李玥明办妥了自己的事情,薛安民长出一口气:“这个是今天我专门让崔汉去给你买的,都这个时候,离了手机还真不行,办公室工作这么忙,早该给你配一个了。”
他打开手机包装盒说:“手机号给你选了,就直接用了。”
李玥明见他做事细心周到,有些感动:“谢谢你替我考虑这么周到。”
有人在敲门,李玥明答应了一声:“来了。”忙去打开门,是孙科,她掩饰地说:“门被风吹得关上了。”
孙科望了望薛安民:“两个人在这里关着门嘀咕啥哩?”
薛安民说:“还不是劳动纪律的事情,搬家到这里也有半年时间了,机关的劳动纪律一直得不到改变,我和小李商理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你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孙科笑笑:“我是管财务的,我想任何事情用钱都可以解决。”
“这恐怕得上行政办公会研究才行。我们几个人说了不算。“薛安民说。
李玥明站起来身:“不和你们说了,孩子还在家写作业,跟前不能没人。”
薛安民说:“你这样长期下去可不行,一个人带着孩子又要上班,不行的话就让王安康回来。”
孙科接过他的话:“就怕他自己不乐意,听说南方可是个花花世界,美女加咖啡,遍地黄金。”
李玥明苦笑:“说的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呢?”
她锁上门,他们俩人分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半小时后,手机竟然响了起来,是张成刚。他怎么会有自己的手机号码?不用猜,她就知道,一定是薛安民给他汇报了。
“玥明,你到家了吗?”
“到了,干爸,你还满意吗?”
“我谢谢你啊,你送干爸的这份大礼我收了。生活上工作有什么困难你就直说。”
李玥明答应着。明摆着,薛安民的事情也解决了,她有些自嘲地骂自己:“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麦香见妈妈有了手机,特别高兴。她一直念念不忘爸爸给她买的玩具手机。她拿着手机问她:“给爸爸打个电话好吗?”
李玥明不忍拒绝女儿的要求,晚上九点,王安康估计还在外面跑业务。
电话接通了。麦香在电话中兴奋地对他说:“爸爸,妈妈有手机了。这是她的号码。”
王安康显得很意外:“是吗,手机这么贵,你妈妈舍得买?”
李玥明从女儿手中拿过手机:“我怎么会买手机,是单位给配的,三星的,名牌。”
王安康说:“好事,不说了,我还在外面跑业务,又累又饿。”
李玥明的心情变得有些烦燥,对麦香说:“爸爸忙,没事的时候他会打电话给你。”
王安康的确正在忙,他忙着在签一张大单。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安康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生也会遇到贵人。
一天,王安康从保险公司职场出来,暴雨如注。他提着一只黑色的皮包,大雨倾盆而下。这时候,他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雨中向前跑,他的年纪和他父亲相仿。他突然就有了给他挡雨的冲动,他不由自主地将手里的黑色皮包架在老人头上,他跟着老人一直在雨中跑,直到跑到一家挂着经贸委的办公楼门前,足足有半个小时。
王安康淋得象落汤鸡一样,老人看着他:“小仦子,你在哪里高就啊?'
王安康笑笑:“谈不上高就,一家小公司。”
老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有事找我。”
王安康点了点头,目送老人进了经贸委的大楼。
他细细看了看那张名片,上面有只有人名字,再就是电话号码。他将它放在包里最里层的最里面。
保险依然没有做到一单。王安康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亦或是他过于诚实。
房东一直在催着要房租,他连最起码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他实在不好意思向李玥明再开口,他是男人,面子大于天。
王安康决定放弃他从事的职业。他在职场收拾自己的东西的最时候,却在保险公司配发的黑皮包里看到了那张名片,他想起那个中年男人的衣着,看起来不象位普通的职员,也许……
于是,王安康决定碰一下运气。如果真的没有任何的希望,那就注定自己命中不该不干这份工作。
他来到了上次与他分手的办公楼前。进了一楼大厅,前台小姐迎上前来:“先生,请问你找谁?”
他递上名片,小姐问他:“你有预约吗?”
他摇摇了头,小姐告诉他:“对不起,先生,他很忙,没有预约,不能见的。“
他从前台小姐身边找到一张纸和笔,在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经贸委楼前,雨中。对前台小姐说:“麻烦你将这个送进去。”
前台小姐进去后,大约十分钟后,前台小姐请他进去。
于是,王安康得知他是经贸局局长。
两人相视而笑,就象一对交往了经年的老朋友。
“小伙子,有什么困难吗?”
”我在一家保险公司做业务员。说起来可笑,我从入职到现在,除了前三月,在朋友的帮助下完成了入职任务后,竟然没有做成一单。我们一起从家乡来到这里讨生活的人,人家都做得很好,而我却始终这样。“
局长为他倒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房东不停地在催我交房租,而我已经好几天都是啃馒头了。”
“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到单子,而你却不能呢?”
“想必你从我的交谈中也听出来了,因为我的表达能力不行,当我和想要和客户交流,向他们介绍保险条款的时候,他们早已不耐烦了。”
“既然你知道自己的缺陷,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昵?看你这年纪,应该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你这样混,家里人能同意吗?”
“家里时不时地打电话,问我混得怎么样?单位要集资建房交钱,我都烦透了。却也不能对他们说自己连吃饭钱都没有,至少,我得给他们希望啊!”
局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小伙子,那天为什么你在雨中替我用包遮雨,而自己却一直被淋着。尽管你的包在那么大的雨中几乎起不到遮雨的作用,但是你的行为却让我很感动。“
“因为你的年纪和我父亲相仿。前段时间他去世了,我因为没有足够的盘缠没有回去奔丧。”他停顿了一下,有点哽咽,接着说:“不孝有三,我是个不孝的儿子。那天,看到大雨滂沱中你在雨中淋着,我就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也是一个善良的人,有着一颗爱心,是一个值得人尊重的的男人。不过,我不想让他看到儿子落迫的样子。好在,我弟兄四个,他们替他办理了后事。”
“你是一个孝顺的人,也是一个诚实的人,在时下这个社会,像你这样的人真的是不多了。”
“马上就是中午了,你能陪我去吃顿午饭吗?”
“先生,这恐怕不行,因为我身上没有几个钱,恐怕不够我们俩人吃一顿中饭的。”
他笑了:“这你不用担心,我就当你是朋友了,你也没有必要把我当成你的客户。我们单位也经常有保险业务员上门推销,不过,他们是进不了我这所门的。你是例外。这样吧,中午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好,我不会把你当客户的,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做险业务员。我准备明天回家乡去,这里不适合我,我还是到内地去发展的好。”
他笑笑。按了一下桌前的电话.
大约在半个小时后,王安康在会客室等来了局长张三强。
王安康的名字来源于他的出生地。当年,王安康的父母结婚多年都没有生育,他母亲就去娘娘庙求签,才求得一子。生育他的时候,他母亲已经过三十岁,在六十年代那么晚生育孩子的真是少见。好在,他母亲是个有文化的人,相信他们家没有不育的先例,她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到来。她家里是远近闻名的大户,据说,她家是从安徽搬来的,姓朱。都说是明朝皇家的后代。为此,王安康曾经多次在我面前眩耀他的家史,说他们不是一般的人家。他母亲家族里流着皇室血统的血。中年得子,母亲宠得象什么似的,才养成了他骄纵的毛病。他喜欢吃糖,他母亲就用鸡蛋换取全村人的白糖,当时糖是限制供应的,但他父母对他特别溺爱,想尽了一切办法,满足他的需要。
张三强局长请王安康吃饭,两个人聊了很多。
张三强说,因为位高权重,听到的多是赞美之词。包括自己的爱人,爱人一直在他面前诚惶诚恐,是担心他在外面有了情人而抛弃她。所以,他很少能听到一个把自己当朋友的人和自己交谈。
王安康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可能会改变他一生的命运。
反而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好在,他立即转变了话题。他谈起他父亲,谈起他在年轻的时候,死活不同意母亲为他选的同养媳,就是母亲跳了河也没有改变他自己的心意。
我家兄弟四个,小弟最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也没有结婚。父亲靠着微薄的工资将几个儿子都养大,自己却也随母亲去了。
你父亲这一点象我,我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说实话,这些年,围着我转的女人太多了,他们都想倚仗我的权力,但我始终守住一条底线,我是有老婆的人,尽管她上不了台面,却一直是那个给我洗衣生孩子的人。
服务生上了菜,两个喝了点小酒。说到痛处,王安康竟然放声大哭。他谈起自己的理想,谈起自己的失败,有点抑制不住内心对自己的失望。特别是谈到他没有去给父亲奔丧,更是痛苦之情溢于言表。
张三强象个长者一样,拍拍他的肩膀。
时间不早了,张三强得去上班。
王安康准备返回职场,收拾自己的行李。
出了饭店,张三强与王安康握手道别:“小伙子,你我是有缘的人。你在难中,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这样吧,你给我做一个保险计划,明天回复我。”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安康愣在那里,象中了邪。即而,他象疯了一般,朝保险公司职场跑去。其实,他舍不得坐公交车的钱。
生活就是这样,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在冥冥之中就出现了。这是他说的,一点不错。
没多久,张三强不仅在王安康那里替自己全家老小买了保险,还替他们局里的全体员工投了保。保费达一千多万元。
王安康终于站在了保险公司的主席台前,向大家进行分享。第一次与大家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高兴的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