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天的葬礼是第二天早上举行的，按照城市里的惯例，人的后事都是在第三天才举办。可是张笑天的儿子心情很急迫，急于让他父亲入土为安。好在，平日里都要预约的殡仪馆排的不是那么紧张，就为他安排好了火化的时间。何小光在举办追悼会的时候赶了回来。毕竟，张笑天是他的副手，同事多年，平时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利益冲突。作为“掌门人”，他理应为他“送行”。
按惯例，在职职工的后事处理都是人力资源部一手操办的，只是张笑天是副局长，又和别的普通职工不同，何小光在没有回来之前就电话通知由行政工作部和人力资源部共同办理张笑天的后事，要办的体面些。张主行就责成李玥明起草悼词。李玥明表示拒绝：“张局长的悼词，我写恐怕不大合适，张副局长也是个文化人，我的水平有限，恐怕他在地下也不会满意的。咱们不是有秘书吗？让秘书写不就行了。”张主任对她的观点不赞同：“小李，就是看在他儿子送我们礼物的份上，这份悼词也应该由你来执笔。况且，你的文才可是机关大楼上有名的。”见推辞不掉，李玥明只好同意，不过说句心里话，她还是有些心虚，因为在张笑天去世之前的时间里，他几乎都与她在一起，而且也说不定他的突然离世也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写悼词对她来说是拿手的，她以前写过多次，可是对于张笑天的评价却觉得特别难。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李玥明知道假话说多了，终究会站不住脚的。当她看到张笑天的房间里整齐地罗列着各样的文物时，内心是震惊的，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党的高级干部，仅仅靠着每个月几千元的工资，竟然能拥有一屋子的文物，而且光一个青花瓷就价值数千万元。所以，李玥明对张笑天的憎恶也特别强烈，可是明明知道他是一个贪污腐败的人，却要把他说的天花乱坠，的确让人很为难。但不管怎么样，也只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人都死了，还要怎么样呢？
悼词是何小光宣读的，他读的声情并茂，感染了现场参加葬礼的所有人。事后，张主任对李玥明写的悼词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言简意阂，很公正地对张笑天的生平作了中肯的评价。何小光从火葬场回来后，就在外面登记了一家宾馆休息，他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他早上刚一下飞机就直奔殡仪馆，按部就班地主持完了葬礼，不等其他的程序走完，就先回来了。行政工作部的人陪着家属走完最后一道程序，直到把骨灰放到殡仪馆的储藏室里，张主任才和李玥明他们一回到局大院。
中午的时候，张笑天的儿子就迫不急待地给何小光打电话，要和他见谈一谈。何小光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休整，精神好了很多。何小光答应见面，不过说他一定得好好感谢帮忙办事的人。张笑天的儿子说：“何叔，我正是这个意思，那天我们只是给三个办案的警察表示了一下，不过，最应该表示感谢的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何小光问他：“你打算如何谢他呢？”
“这个我不知道，麻烦你给拿个主意吧，要充分表示我们的诚意就行。”
何小光笑笑：“我告诉你，一般这样的事情人家是不会替你承担风险的，因为我出面的原因，人家才愿意息事宁人，帮你渡过这个难关。所以，你可得好好表示一下才行。”
张笑天的儿子沉思了一下疲乏：“不如，你和我一起去我爸的房间里看看，你认为哪样东西有价值我们就送哪样东西。当然了，这件事情没有你的帮忙更是不可能的，我也一直想着在给你送一件最值钱的东西，刚好，你也给自己选一件吧。”
何小光笑道：“我的就算了，我和你爸爸在一起共事多年，我们的交情还在。这件事情我是在帮他，但说白了也在帮我自己，去年的时候我们的张局长就因为生活腐化被判了刑，今年要是又一个张副局长的话，我一定会被省纪委约谈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笑天的儿子说：“我明白，那我来接你。”
何小光说：“你顺便到局机关把行政工作部副主任李玥明接一下，让她和你一起来，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李玥明接到何小光的电话是十一点左右，她说你看着精神特别不好，好好休息吧，这会找我干什么。何小光说张笑天的儿子马上去接你，你在机关大门口等他。李玥明说有事你们谈，我去算是怎么回事。何小光说这件事情你是知情者，你得参与才行。中午的时候有个大人物要出场，你见识见识也是有好处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好几天没见，我还怪想你的。李玥明说你们父子在外面倒是潇洒，王云的事情也无人问津了。何小光答应她一定会有结果的，让她不要急。
李玥明回去换衣服，从殡仪馆回来，总感到身上不舒服，人常说殡仪馆里阴气重，对活人不好。李玥明特将身上的黑色衣服换成一件粉色外套，和何小光出去应酬，一定得得注重自己的衣着，他本身就是一特别讲究穿着的人。李玥明化了淡妆，又给麦香留了言，让她自己去吃饭。
张笑天的儿子开的是张笑天那辆名车，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如果不是他父亲张笑天意外死亡，他恐怕也不能知道他父亲拥有多少钱和文物，他似乎正处于兴奋状态，和李玥明拉起家常来。李玥明有些反感，父亲死了，他竟然不伤心，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车子在酒店门接了何小光就直奔张笑天出事的房子。
三个人一起进了屋子，何小光逡巡了一下客厅，对李玥明说：“张局长平时为人很低调，没想到这房子装修得还真不错。”
李玥明摸了摸真皮沙发上的皮子：“这沙发不错，皮子特别有质感，一看就是高档的沙发。”
三个人一起上了二楼，张笑天的儿子打开放文物房间的门，何小光有些吃惊，在十多个平方米的房里的书柜上，摆放着各个朝代不同的文物，有书画、砚台、瓷器甚至还有刀箭。
何小光指着一个瓷器对张笑天的儿子说：“我看就这个了，把这个送给他吧。”李玥明看了一下放在它下面的说明：明景德镇瓷器。
张笑天的儿子笑道：“何叔，你也给你自己选一件吧。说实话，我爸爸人都不在了，要这些东西又有何用。我原是一个把钱看得极淡的人，只求家人平安健康，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何小光摇了摇头：“我可不能要。不然，你爸会在阴间里让我不得安生的。”
张笑天的儿子将瓷器装在包装箱里，抱着下楼，他已经定好了最好的饭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