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步就班,给孩子们打了电话,李玥明换上睡衣,把自己放在沙发上。沙发是她住进来之前,张主任专门给她配的,躺在沙发上,伸展开身体,尽管是夏天,但并不感到热。
她有些担心,如果李明全得知检察院在调查他,出了重症监护室的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呢?
何小光打电话问她人在哪里?得知她在宿舍,何小光问她:“你紧张不?”
“我紧张什么呀?”
“李总涉嫌矿权、大宗采购、虚开发票等财经方面的问题,你作为他的秘书,不会出淤泥而不染吧?”
“笑话,我只是一个工作人员,服务人员以服从领导为天职,领导的行为自己负责,关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何事?”
何小光笑了:“看来我真是没看错你。如果你心慌,我可以陪你去一个地方放松一下,缓解一下你紧张的情绪。”
李玥明告诉他,自己实在太累了,下午去医院看望了一回李明全,然后去了王安康新开的招待所,前脚刚进了门,就接到了二叔以前的小情人逼宫的电话,这会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何小光说:“瞧你说的可怜的,比我这个局长还忙。那算了,你好好休息,等有时间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开开眼。”
“什么好地方?”
“私人会所,有钱人去的地方。”
“那可真值得一去,早就听说那种地方消费一次就得好几万元,倒是让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长长见识。”
“好,等你那天心情好了,知会一声,我带你去养养眼。”
刚挂了电话,薛安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你这是在忙什么呢?电话打了足足有一个小时都处于通话状态,难不成你的电话现在成了热线?实在不行就配两个手机。”
“我又不是领导,要那么多手机做什么?”
“我是有些着急,听说检察院正在调查李明全,是这样吗?”
“是啊,现在就瑞泽公司驻着。”
“还真看不出来,他手脚还挺厉害的。转让的矿权是那一个?现在闹得整个局系统都满城风雨?”
“这个我不大清楚,好象就是雷涛当总经理时候登记立项的那个矿权,当时我人不在,具体情形我也不怎么了解。现在似乎听说雷涛也有可能被调查,是李总将矿权又倒手给了雷总的公司。”
“真是想不到,当了领导犯这些低级的作风方面的错误也就罢了,竟然和经济上也扯了关系。李总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现在还不知道,一直瞒着他。我今天还专门去医院看了他。”
“你傻啊你,在这风口浪尖上,凡是与他有关联的人都可能被成为调查对象,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还往跟前凑,说不定检察院早已对医院也实行了监控,你也会成为嫌疑对象。”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怎么这么傻呢?不过,象我这种两袖清风的人是不怕调查的,再说了,李总遇着事了,大家都不管他了,别人能做到,我这个办公室主任总该去关心关心他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是一个女人,思考问题的方式与男人不一样,记住一点,明哲保身是上策。”
李玥明向他的关怀表示感谢。薛安民挂电话的时候叹息了一声:“明天还不知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管它呢,睡个好觉。”
薛安民挂电话前的这一声叹息,让李玥明不寒而栗,所谓的讨口风他的话就是最不好的口风。
第二天早上上班没多久,李玥明就接到崔汉的电话:“不得了了,李总跳楼了,人都没了。”
李玥明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声问:“你再说一遍?李总怎么了?”
当她确切地听清他的话,顿时傻了,泪水不自觉地掉到了办公桌上。
李玥明立即向张主任请了假,到办公楼外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往医院。等他赶到的时候,李明全已经在太平间了。张主任竟然也在,他是带车过去的,代表局领导去慰问家属。瑞泽公司的各位领导都在。李玥明得知,李明全从重症监控室出来的时候,由于医院病房紧张,他被从高干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一间病房八位病人。一大早有人买了一份早报拿回来看,恰好念到省检察院进驻瑞泽公司对李明全进行调查的新闻,李明全顿时惊呆了。妻子孩子守候了他几天几夜,个个都累得疲惫不堪,趴在床边上睡着了,李明全只是头部手术,其他部位并没有关系。他又惊又吓,趁人不备,爬上窗台,从窗户上跳了下去。他住的病房是十三层,摔下去自然是有去无回。待病房的人发现,叫醒了他的家人,但他已经气息全无。
事态的发展实在出乎意料,李玥明悲伤不已。对李明全,她的感情还是比较深的,尽管她亲眼目睹他的所作所作为的确违犯乱纪,但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她为他的蹴然而世感到说不出的悲伤。李玥明哭得一塌糊涂。薛安民扯了扯她的胳膊,她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还是抑制不住梨花带雨,陪着他的家人一起伤心落泪。
令人唏嚅的是,检察院并没有因为他的自杀而停止了对他账务的调查,不过,因为李明全早已在张局长出事后对自己的财产进之行了转移,并没有发现多少经济上的问题,于是,关于李明全经济纠纷的事件便不了了之。
瑞泽公司成立了治丧委员会,因为李明全特殊的死因,着实让领导们大伤脑筋,最终研究决定,李明全的死因对外只是宣布因为脑瘤手术失败而死亡。统筹办在单位院子平时为去世职工设置专用的房子里为李明全设了灵堂,前往吊誩的人并不多,无论怎么样替他遮丑,但检察院前去调查他的事情总归是事实,关于他的死因也众说纷云,流言很多。人们最恨侵吞国有资产的人,李明全平时也得罪了不少人,更有人说他是罪有应得。
李玥明得到张主任的允许,专程回家参与处理李明全的后事。追悼会上,陈书记致追悼词。悼词是李玥明为他写的。按理,李玥明调走了,就不该由她来写。崔汉的情绪也不很高,原指望李明全能将他提拔一下,结果他却出了意外。李玥明说自己已经调走了,单位有的是人才,自己不合适给李明全写悼词,但是李明全的家人却一直坚持让她来写,李玥明婉拒,却终归是没有推过去。就好象为孙科写悼词一样,李玥明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悼词,恰到好处地对李明全一生进行了点评。当然了,除了歌功颂德之外,别的就一字不提了。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斯人已逝。瑞泽公司因为李明全的去世重新焕发了生机,总经理的位置虚位以待,那些副职们个个摩拳擦掌,寻求上位的机会。李玥明再次成为一些人心目中可以上位的跳板,时不时地请她吃饭之类的应酬不断。经历了李明全的自杀,孙科的病死,李玥明对于官场确实有些厌恶了。就连王鑫也有了想法,李明全一死,单位的处级的职位少了一位,他也梦想着能不能重新上位?李玥明懒得参与他们的明争暗斗。除了上班,大多时间她都关了手机,特别是每个星期天回到瑞泽公司自己家中的时候,她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
王鑫夫妻俩借口从农户地里买了些西瓜吃不完,来到家里。自从那次十万元事件之后,董枫就往她家里跑得特别勤。李玥明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地感激她,在单位里平时也没有走得太近的同事,有人使劲往身边贴,自己也不能让人家热脸贴上冷屁股。
话题自然而然转移到李明全的事情上。李玥明劝王鑫:“现在我算是看透了,有什么都不能有事?平平安安,粗茶淡饭,这就是普通老百姓最幸福的生活。”
王鑫笑着说:“原来还以为你到局里去工作,斗志会越来越高。你还年轻啊,还不到四十岁。有的是机会。况且,何局长不也赏识你吗?你现在却变是越来越颓废了?”
“不是我越来越失去斗志。是因为这些年在办公室工作,经历的这些人和事,都让人心寒不是?几任领导,两任都去世了,张局长连下落都没有。我看,活着就是幸福。你呢?是不是也想趁这个机会,重整刀枪?”
“别人有那个想法,我可没有。李总去世了,新一届领导班子肯定要变动,总不能群龙无首啊?陈书记也不年轻了,不可能一肩挑。所以,这些副职们都急疯了,天天有事没事总找借口去局里办事,无非是想找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
“想要进步,也是人之常情。”
王鑫说:“早知道这样你不调走就好了,也许你也有机会提上去?”
“快别逗了,象你们这样的准副处级都靠边站了,那轮得上我这个一般的中层干部。”
董枫在一边插了话:“这一次李总不在了,总不能让中宝公司的人掌了实权吧?”
“这个,我想总公司领导肯定会协调考虑的。两个单位合并,问题很多,搞不好就会出现不稳定。”
趁周末,李玥明给堂哥联系了一下,约好周日在商丹县的丹江酒店见面,将二叔私生子的事情落实一下,已经多半年过去了,再拖也说不过去。
堂哥表示同意。李玥明又给丹青打了电话,让她约了她的同学带着孩子三点在丹江饭店见面。
李玥明叫了崔汉一同前往商丹县,司机小张开车。母亲见有车回老家,担心自家的庄稼长得好不好,非要一起回一趟老家。父亲便去超市里买了些渭高的土特产让她带回,家里还有奶奶在。临走的时候,李玥胆又给婆婆公公打电话,他们便让她无论如何将瑞泽带回去给他们带一段时间,他们多半年没见着他了,有时候想孩子想得晚上睡不着觉。李玥明寻思着也好,王安康的招待所一会儿也离不开人,自己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回跑,孩子让母亲一个人带着也实在太累,就答应把孩子给他们送回去。
到了商丹县,李玥明让司机把母亲放在去家里的路口,然后就在县上买了一些东西,回了老家,把瑞泽留给公婆。孩子和爷爷奶奶是有感情的,李玥明借口上厕所就出了家门。
他们赶三点到丹江饭店,丹青陪着她同学和李玥明的堂哥已经在那里了。李玥明让小张带着崔汉去县上的一些古迹参观。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