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从二楼教室走下,走到教学楼大门口,没有丝毫犹豫直直地走进了雨中。
般若那娇小的身躯转瞬间便淹没在了滂沱大雨之中。雨珠如珍珠落玉盘般滴答在般若头上,可惜在这段友谊里般若没有收获到珍珠,而是如今晚这场大雨所给她带来的满身疼痛。
悦翔看着没有带伞没有带任何物品在身的般若走出教室,心里一下慌了,仿佛像是还没开始复习就被告知要参加高考那般惊慌失措。
他纠结着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将对般若的伤害减到最小。
一时间他那睿智的脑袋也只剩下一团浆糊,竟找不出什么高明的办法。下意识扯出了抽屉里的格子伞,拔腿就朝外面跑去。
走到楼下,放眼望去只见密集的雨点黑透的夜,他寻不到般若的身影,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他知道她肯定没有回寝室,于是着急想找到她的他忘了撑开手中的伞直接冲进了雨里去。
他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操场,因为那是他们友谊开始的第一个地方,所以径直地跑向了操场。
他就是如此了解她,仿佛她真的对他开启了透明模式一般,无论她在想什么、担心什么、在意什么,他都能准确无误地一一猜到。
般若的确来到了操场,此时的操场空荡荡,只有她孤身一人站在那只有雨声的夜里静静地悲伤。
跟悦翔推测的一样,在般若心里,就在这里,就在这悬崖之上的铁网旁,这是他们友情开始的地方。所以,倘若真的要结束,那也必须是在这里,在这里,借由这一场暴雨冲刷掉属于他们曾经的痕迹。
般若恰如那天因表白风波痛哭后来到这铁网前一样,呆呆的看着外面掩灭在雾气里的城市灯光,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她心中怀有痛哭宣泄之后的宁静,而此刻却只有历经人世沧桑般的绝望。
在她以往所读的别人的故事里,她只知道只有爱情才会让人如此心伤,殊不知就连友情也可以将她伤得如此彻底。
在雨中,她悟出了一个道理,无论什么事情,伤与不伤,伤有多深,都只取决于自己有多在乎。
她深知恰是她对悦翔给与她的这份特别,让她非常非常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依赖他、信任他,把他当做自己最亲近的人,所以她会受伤,所以她会流泪,所以她才会辗转反侧、战战兢兢。
悦翔果然没有看错般若有能淡忘他的能力,因为她最终还是把对悦翔的怨转换成了对自己的怨。
都说有爱才会有痛,也才会有恨。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涉及到爱,但般若宁愿恨自己也想要保留悦翔曾在自己青春岁月里所留下的美好,因为过去的美好可以被封存,但不可被遗忘。
般若已经决定了,不再想起他。
任由雨水冲刷掉属于他们的一切之后,她将装满有关她俩回忆的小盒子上了锁,沉入心海最深处,无人能触及,包括她自己。
就在般若一股脑的自我坚定时,一把雨伞遮住了自己的头。
要是这温暖来得早那么十几分钟,或许她还会兴奋至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惜,倔强如她,自己花了这么多功夫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龟壳又岂能说破就破。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在他像自己面前表现出屈服的时候,自己的心却莫名地更加决绝更加坚定。仿佛是自己突然占了上风,要一鼓作气地将对方打败,才能避免自己再一次地受伤。
般若就像个好强争胜的小孩儿一下,非得要自己赢了才能甘心。
她一把推开为她撑伞的手,伞掉在了地上,两人双双伫立在雨中,真真切切地站立在对方的面前。
雨水顺着悦翔的下巴连绵不绝的流下,此刻的他默默注视着眼神不再温柔的般若,就像看着一头快要发狂的小野兽。
般若看他依然不说话,使出浑身最大的力气对着他咆哮道:“你不想再对我说话是不是?好!那让我来说!你凭什么认为你有权利这样对我,我不是你家养的小狗,你说丢就可以丢。
你如果要怪我影响了你跟你初恋之间的感情,没关系,我愿意向你认错,是我错了,是我不该乱碰你的手机。
你倘若不愿原谅我的过错,也没关系,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接受,接受因自己的失误带来的后果。
可是你才对我说了没关系,不怪我,却又突然对我刻意冷漠算什么,你当真可以做到那么绝情真的一句话都没对我说,就连你冷落我的原因我都得从别人口中听说!
马悦翔,在你心中,你到底把我放在了什么样的位置啊?真的就那么一文不值么?真的就是可以让你不必要作任何解释随手便可扔掉的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生活缺失了你还能怎么好好地过?”
吼出这最后一句的时候,般若心一酸,眼泪夹杂着雨水流了下来,经雨水稀释之后竟然还是那么的苦涩。
悦翔听到般若的这席话,恍然明白,他这个自以为对她好的决定却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这是他之前不曾料想的。他发现自己错了,他低估了般若对他的在乎,对他的依赖。同时也悲哀地意识到,在这件事里,已经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悦翔看到声嘶力竭的般若眼神里透出的冷漠,恰如之前他。于是他失去了信心,他不再有勇气去相信伤了般若的心随便哄两句就可让她心里的伤痕痊愈。他感觉到了自己已经伤透了她的心,无法挽回了。
般若冷静之后问了悦翔最后一句话:“我最后给我们一次机会,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离开的原因,你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地放弃我?”
往往悲伤的开始就在于,错误的以为,而又错误的执着。
对于很多事情,我们非得想要去知道因果,就是那样的执着,即便自己十分清楚,就算得到了回答却再也改变不了那个心中的结果。
般若就是这样,她根本就没有打算再给他们之间机会,即便悦翔亲口对她说了自己的理由,她对他的感觉还是变了。
悦翔很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次跟她解释的机会,可惜有些话他现在真的无法对般若说。他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否真的是那样,他害怕自己贸然地坦白自己的感觉,他们的关系发展了却会在以后伤她更深。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对般若说了句:“以后没我,你也要好好地过。”
般若心死了,悦翔原本想表达关切叮嘱的最后一句话在般若看来却是赤裸裸地敷衍,她终究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结果。
淡漠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放心吧,没了你我照样可以过……”然后从悦翔的身旁快步向宿舍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停了下来,她心里真想狠狠揍他一顿之后再走,最终还是没有,直接走了,没有回头。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就像他握不住的青春,注定只能怀念。
悦翔心头一阵疼痛袭来,眼泪伴着雨珠掉下,狠狠地一拳打在了铁网上。
口中悲伤地念道:“可是我的生活缺失了你,我还能怎么好好地去过……”